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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六 补遗
酷吏列传赞
司马迁
酷吏何足又数，然史公既于叙起时，引孔子老氏发端，言德薄刑苛，吏必不可为矣。至于赞，则又表其各亦有长。此真所谓不隐恶，不没善，为良史之遗法也。
自郅都、杜周十人者¹，此皆以酷烈为声。（先一句总其酷。）然郅都伉直，引是非，争天下大体。张汤以知阴阳²，人主与俱上下，时数辩当否，国家赖其便。赵禹时据法守正。杜周从谀，以少言为重。自张汤死后，网密³，多诋严，官事寖以耗废⁴。九卿碌碌奉其官，救过不瞻⁵，何暇论绳墨之外乎！然此十人中，其廉者足以为仪表，其污者足以为戒，方略教导，禁奸止邪，一切亦皆彬彬质有其文武焉⁶。虽惨酷，斯称其位矣。（史公不没人善有如斯，斯为良史者也。）至若蜀守冯当暴挫⁷，广汉李贞擅磔人⁸，东郡弥仆锯项⁹，天水骆璧推咸¹⁰，河东褚广妄杀¹¹，京兆无忌、冯翊股周蝮鸷¹²，水衡阎奉朴击卖请¹³，何足数哉！何足数哉！（既不足数，又留其名与后人骂。）
【注释】
¹郅（zhì至）都：西汉河东大阳（今山西平陆县）人。景帝时为中郎将，敢直谏，拜济南太守。后迁中尉，行法不避贵戚，列侯宗族见都侧目而视。以治临江王狱，忤窦太后，后因任雁门太守时犯法，被斩。杜周：西汉南阳杜衍（今河南南阳市西南）人。初征为延史，后至廷尉，治狱暴酷，善伺上意，迁为御史大夫。十人：即郅都、宁成、周阳由、赵禹、张汤、义纵、王温舒、尹齐、杨仆、减宜、杜周等，都是当时著名的酷吏。
²张汤：西汉杜陵（今陕西西安市东南）人。汉武帝时拜太中大夫，与赵禹共定律令。曾为廷尉，迁御史大夫，治狱严峻。并建议盐铁由国家专卖，以限制富商大贾；又出告缗令，摧抑豪富兼并之家。后为朱买臣所陷，自杀。
³网密：言法网严密。
⁴痰：积压。耗废：拖延搁止。
⁵不瞻：犹不及。
⁶文武：指文德和武功。
⁷挫：屈辱。
⁸磔（zhé哲）：分尸，古代的一种酷刑。
⁹弥仆：姓弥，名仆。西汉酷吏，为东郡太守，创锯项之刑。項：颈脖。
¹⁰天水：郡名，郡治在今甘肃通渭县西北。推咸：司马贞《史记索隐》云：“一作“成”是也。谓推系之以成狱也。”
¹¹河东：郡名，治所在今山西安邑县。
¹²京兆：即今陕西西安市以东至华县之地。冯翊；即左冯翊。郡名，辖今陕西渭河以北、泾河以东、洛河中下游地区。蝮鸷：即蝮蛇与猛禽，比喻无忌、殷周之酷如同蝮毒鹰攫。
¹³水衡：官名。汉武帝元鼎二年置水衡都尉和水衡丞，掌管上林苑，兼保皇室财物及铸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