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天下才子必读书 - 金圣叹选批 >
- 卷十六 补遗
追讼冯奉世疏
杜钦
文章家有曼笔，有悍笔。欲人徐思，贵用曼笔；欲人疾悟，贵用悍笔。切须知之。
前莎车国王杀汉使者¹，约诸国背畔。左将军奉世以卫侯便宜发兵诛莎车王²，策定城郭，功施边境。议者以奉世奉使有指，《春秋》之义亡遂事³，汉家之法有矫制⁴，故不得侯。（一案。奉使有指，言奉使自有本指，擅兴军诛莎车，却非其指也。）今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⁵，亡保康居⁵，都护延寿发城郭兵屯田吏士四万余人以诛斩之⁷，封为列侯。（一案。看他叙两案，笔下轻重。）臣愚以为比罪则郅支薄⁸，量敌则莎车众，用师则奉世寡，计胜则奉世为功于边境安，虑败则延寿为祸于国家深。其违命而擅生事同，（笔如暑月聚雨，不过数十百点，而势甚猛。）延寿割地封，（授今。）而奉世独不录⁹。（追前。）臣闻功同赏异则劳臣疑，罪钩刑殊则百姓惑；疑生无常¹⁰，惑生不知所从；亡常则节趋不立¹¹，不知所从则百姓无所措手足。（上段“臣愚以为”，此段“臣闻”，总是悍笔，此老泉先生之所从出也。）奉世图难忘死¹²，信命殊俗¹³，威功白著¹⁴，为世使表¹⁵，独抑压而不扬，非圣主所以塞疑厉节之意也。（信手括四字，好。）愿下有司议。
【注释】
¹莎（suō梭）车：汉西域国名。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塔里木盆地西部，叶尔羌河中游，地当帕米尔高原之东塔什库尔干塔吉自治县孔道，与五印度相通，为古代东西交通陆路的枢纽。
²奉世：即冯奉世，字子明，汉上党（今山西长治市）人。以良家子选为良，学《春秋》，善兵法。曾出使大宛。时莎车杀汉使，奉世与其副严昌发诸国兵诛莎车王。宣帝以之为光禄大夫，水衡都尉。元帝时为执金吾。
³遂事：临时制宜。
⁴矫制：假托朝命以行事。汉制：擅矫诏命，虽有功劳不加赏。
⁵郅（zhì志）支单于：匈奴呼韩邪单于之兄，名呼屠吾斯。元帝初，因怨汉厚待呼韩邪单于，叛汉，杀汉使，侵扰汉之西陲。
⁶康居：古西域城国名。东临乌孙、大宛，南接大月氏、安息，西与奄蔡交界。
⁷延寿：即甘延寿，字君况。少善骑射，入羽林为郎，以材力获宠，升辽东太守。元帝时出任西域都护骑都尉。匈奴郅支单于杀汉使者，延寿与副尉陈汤进军康居，斩郅支单于。因功封义成侯。
⁸薄：轻。
⁹录：录用。
¹⁰无常：变化不定。
¹¹节趋：犹操守志向。
¹²图难：谋除国难。
¹³信命：指使者携带的命令。殊俗：指异域。
¹⁴白著：星明。
¹⁵使表：使者之表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