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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国语
靡笄之役
晋语五
此是六段文字，段段绝妙。
郤献子聘于齐¹，齐顷公使妇人观而笑之²。郤献子怒，归，请伐齐。范武子退自朝³，曰：“燮乎，（武子子，文子名。）吾闻之，干人之怒⁴，必获毒焉⁵。（奇理，至理。）夫郤子之怒甚矣，不逞于齐⁶，必发诸晋国。（奇理，至理。）不得政，何以逞怒？（奇理，至理。）余将致政焉⁷，以成其怒，（奇理，至理。）无以内易外也⁸。尔勉从二三子⁹，以承君命，唯敬。”（奇理，至理。）乃老¹⁰。（以上，范武子一节事。）
范文子暮退于朝¹¹。武子曰：“何暮也？”对曰：“有秦客廋辞于朝¹²，（作隐语也。）大夫莫之能对也，吾知三焉。”武子怒曰：“大夫非不能也，让父兄也。尔童子，而三掩人于朝¹³。吾不在晋国，亡无日矣。”（妙，妙！闻之凛然。）击之以杖，折委笄¹⁴。（以上，范武子又一节事。）
靡笄之役¹⁵，韩献子将斩人¹⁶，郤献子驾，（速驾也。）将救之，（速驾之意也。》至，（句。）则既斩之矣。（读至此，试掩卷思其下，将如何？便益意智。）郤献子请以徇¹⁷，（大奇！）其仆曰；“子不将救之乎？”（要发明。）献子曰：“敢不分谤乎¹⁸！”（以上，郤献子又一节事。）
靡笄之役，郤献子伤¹⁹，曰：“余病喙²⁰。”张侯御²¹，曰：“三军之心，在此车也²²。其耳目在于旗鼓。（奇文，妙理。）车无退表²³，鼓无退声，军事集矣²⁴。（奇文，妙理。）吾子忍之，不可以言病。（奇文，妙理。）受命于庙²⁵，受服于社²⁶，甲胄面效死²⁷，戎之政也²⁸。（奇文，妙理。）病未若死²⁹，（奇文，妙理。）祗以懈志³⁰。”（奇文，妙理。）乃左并辔³¹，右援枹而鼓之³²，马逸不能止³³，三军从之。齐师大败，逐之，三周华不柱之山³⁴。（以上，又一节事。）
靡笄之役，郤献子师胜而返，范文子后人。武子曰：“燮乎，女亦知吾望尔也乎？”（哀音刺耳，使人堕泪。）对曰：“夫师，郤子之师也，其事臧³⁵。若先，则恐国人之属耳目于我也³⁶，（妙！）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³⁷。”（以上，范文子又一节事。）
靡笄之役，郤献子见，公曰³⁸：“子之力也夫³⁹！”对曰：“克也以君命命三军之士⁴⁰，三军之士用命⁴¹，克也何力之有焉？”（妙！）范文子见，公曰：“子之力也夭！”对曰：“燮也受命于中军，以命上军之士，上军之士用命，燮也何力之有焉？”（妙！）栾武子见⁴²，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书也受命于上军，以命下军之士，下军之士用命，书也何力之有焉？”（妙！如此安得不集事。以上，又一节事。）
【注释】
¹郤献子：即郤克，郤缺之子，亦称驹伯，晋国大夫。
²齐顷公使妇人观而笑之：事指鲁宣公十七年，郤克出使齐国，因郤克跛一足，在郤克进见时，齐顷公用布帛围着其母萧同叔子，让她观看，当郤克登阶时，萧同权子笑于房中，郤克大怒。
³范武子：即士会，初封隋，叫隋武子；后改封范，故叫范武子。晋国正卿、中军元帅。
⁴干：曾犯、触犯。
⁵毒；毒害。
⁶逞；快意。
⁷致玫；归政，即辞职。
⁸无以内易外：不要使对外的仇恨转向国内。因卻献子不当政，便不能伐齐泄愤，就会把怒火烧向本国。
⁹二三子：指晋国诸卿。
¹⁰老：告老退休。
¹¹范文子：即士燮，范武子士会之子。
¹²度（sǒu搜）辞：隐语，即谜语。
¹³掩：盖。指文子三次抢先发言，掩盖他人。1委笄：委貌冠上的簪子。
¹⁵靡笄（jī鸡）：山名，即今山东济南市的千佛山。”
¹⁶韩献子：即韩厥，当时为晋军司马。
¹⁷徇：示众。1分谤：郤献子时为中军元帅，本欲劝阻韩厥不要杀人，及见人已被杀，他反劝韩厥把死尸拿出示众，其用意不愿使韩厥独受杀人之谤。
¹⁹郤献子伤；指郤克受箭伤，流血至屦。
²⁰0喙（huì会）：疲困。
²¹张侯：即解张，晋国大夫，时为郤克御车。
²²在此车：指郤克为晋中军元帅，其车即指挥车，车进则三军进，车退则三军退，故言三军之心在此车。
²³表：旌旗。
²⁴集：成。
²⁵受命于庙：古时出兵，先告庙受戎命。
²⁶受服（shèn甚）于社；古代出兵，先祭社，祭毕，以祭社的肉分赐诸人，谓之受脤。脤：古代祭社稷和宗庙用的肉。
²⁷甲胄而效死：意即披上铠甲，戴上头盔，死而后已。
²⁸戎：军旅。
²⁹若：及。
³⁰祗：适，恰好。
³¹左并辔：左手同时抓住两根马缰绳。
³²右援枹（fú浮）：右手拿起鼓槌。
³³逸：奔。
³⁴华不柱：山名，在今山东济南市东北。此旬是说绕着华不柱山迫了三圈。
³⁵减：兽。指打了胜仗。
³⁶属：注目。
³⁷免：免于祸。
³⁸公：指晋景公。
³⁹力：功。
⁴⁰以君命：执行国君的命令。
⁴¹用命：奉命，勇于战斗。
⁴²栾武子：即栾书，栾盾之子，时将下军，后为晋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