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1 经济效率与技术进步
在讨论完短缺现象及其成因之后，我们来看一看短缺对生产和消费所造，成的后果。当然，这些后果与前面章节所提到的其他现象并不是相互孤立的，因此需要进行更全面的分析。本部分将从国家层面讨论经典社会主义体制的效率和技术发展问题，而消费者的福利问题会留到下一章进行分析。
尽管经典社会主义曾郑重承诺要实现高效率，但它未能实现这一诺言。在生产方面，出现了一个极为奇特的矛盾现象。从一方面来看，计划非常严格，负责生产的部门常常会抱怨，仅凭那些分配到的投入品，他们根本不可能完成规定的产出任务，物资、零部件和劳动力都短缺。表面看来，仿佛资源得到了充分利用。而从另一方面来看，所有的国际比较研究都证明，经典社会主义体制的资源利用和投入一产出比例都远远低于其他资本主义国家，①请参见表12.3、12.4和12.5.②劳动力和其他生产要素生产率的提高速度也低于其他经济体制[表9.7]。此外，还存在着大量的原材料和能源浪费现象。
表12.3东德与西德的生产率（1983年）
采矿和能源生产
东德
西德
东德/西德（百分比）
人均褐煤产量（吨）人均天然气产量（千升）人均电产量（火电，千瓦）
2，699
5，905
0.46
904
2，251
0.40
3，186
7，065
0.45
1有大量关于效率和生产率体制比较的研究文献，特别要提到A. Bergson（1978a）和G.Ofer（1988）的著作。
②在表12.3、12.4和12.5中投入品（包括表12.3中的产出）都是用物理单位来衡量的，这样就可以减少比较过程中在计量单位方面可能遇到的困难。
表12.4表明，社会主义经济在同样产出条件下比资本主义经济耗费了更多的能源。J. R.Moreney（1990）所做的计量分析也支持了这一结论。
表12.4能源与钢铁消耗：国际比较
每千美元产出
每千美元产出
国家
所消耗的能源
（相当于1公斤煤，1979年）
所消耗的钢铁（1公斤钢铁，1980年）
社会主义国家
东德
1，356
৪৪
波兰
1，515
135
6个经互会国家
1.362
111
资本主义国家
法国
意大利
502655
79
英国西德
820
38
565
资料来源：J. Winiecki（1986，第327页）。
注释：美元：以1979年美元计值；产出：GDP；6个经互会国家：保加利亚、捷克斯洛伐克、东德、匈牙利、波兰和苏联。
表12.5
物资消耗：国际比较
1975年前后每单位总增加值的中间投入国家
经济
工业和农业
工业
制造业
经互会国家
捷克斯洛伐克
1.43
1.65
1.67
1.73
匈牙利
1.41
1.77
波兰
1.56
1.82
1.911.88
2.102.03
南斯拉夫
1.15
1.65
2.05
经互会国家平均
1.47
1.75
1.82
2.371.95
资本主义国家
加拿大
1.07
1.21
1.32
丹麦
0.96
法国
0.73
0.93
1.101.130.95
西德意大利
1.12
1.451.461.241.40
1.701.140.981.40
1.51
0.93
日本
1.12
1.60
1.77
1.85
荷兰
1.23
1.68
1.79
1.83
国家
经济
1975年前后每单位总增加值的中间投入工业和农业
工业
制造业
挪威
1.15
1.44
1.54
1.80
葡萄牙
0.88
西班牙
1.02
瑞典
0.98
1.171.401.20
1.50
1.591.56
1.691.28
1.37
英国
1.16
1.59
1.59
1.74
资本主义国家平均
1.03
1.33
1.44
1.55
经互会平均/
经合组织
1.43
1.31
1.26
1.26
资料来源：S. Gomulka J. Rostowski（1988，第481页）。
注释：经济：物资领域。
表12.6钢铁制造中的连续浇铸：国际比较
国家
1970年
总产量中的连续浇铸（百分比）1980年
1987年
社会主义国家
保加利亚
0
捷克斯洛伐克
0
2
0
东德匈牙利
波兰
000
罗马尼亚
1436418
10838561132
苏联
04
16
资本主义国家
法国
意大利
4
日本
西班牙
英国
41
506
59
492
939367
美国西德
20
58
8
46
88
资料来源：财务与统计，莫斯科（1986a，第109页）。
注释：罗马尼亚（32）：1986年。
社会主义体制
在经典社会主义国家，几乎所有的技术进步都是对资本主义国家技术创新的复制，即使是这种模仿型技术进步也带有很大的偶然性。①表12.6这列出了最新冶炼过程传播的国际比较情况。
技术发展中最重要的因素是发现和创新性新产品在工业中的应用，这将极大地改变生产方式和人们的生活方式及消费习惯。产品创新的例子包括计算机、复印机、合成纤维和彩电等等。表12.7列出了改变了20世纪面貌的一系列革命性创新产品。如果社会主义国家能够首先创造出大部分这类产品，那么倒可以说明社会主义制度的优势所在。除了一两个例外情况，社会主义国家几乎没有任何贡献，2这是社会主义业绩评估中最为不利的负面科目。
很难对社会主义体制的低效率和如此缓慢的技术进步给出一个简单的解释，这是一个多层因果关系现象，本书在其他章节中已经进行了各种因素的分析。这里我简单总结一下其中最重要的部分。
社会主义体制的奖惩机制几乎产生不了任何激励。在资本主义体制下，引入创新（产品、技术和管理等）的企业所有人和经理层完全有可能获得丰厚的收入。同样，如果效率低下、技术落后则可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损失，而业绩表现不佳甚至会导致致命的失败。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并没有什么特别复杂的激励机制，不过是依靠市场机制的自发运行以及价格
的市场出清。
然而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高效率和技术发展并不能带来任何优势，而业绩不佳也不会导致企业经营失败。预算软约束可以自动为任何缺点或浪费提供借口，
D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已经有大量文献，可参见：R. Amann，J. M. Cooper和R.W. Davies（1977）等人的综述性著作，R. Amann和J. M. Cooper等（1982，1986）、J. S. Berliner（1976）、S.Gomulka（1986）、P. Hanson（1981）、P. Hanson 和K. Pavitt（1987）、K. Z. Poznanski（1987，1988）以及A. C. Sutton（1968，1971，1973），
钱颖一和许成钢（1991）利用数学模型分析了创新与软预算约束之间的关系。
②表12.7仅包括了民用生产中的创新。至于苏联和其他社会主义国家是否在军事技术研究和创新方面处于领先地位，这里没有进行考察。
专家们对社会主义国家是否对军事技术做出了独立贡献，以及它们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模仿性的技术更新（例如，通过间谍活动获取技术发明）始终存在争论。
表12.7 主要的技术进步第一次在哪些国家出现：国际视角
产品或服务
国家
年代
- 信息，通讯
部件
晶体管
美国
1947
集成电路
美国
大规模集成电路
19581968
微处理器
光纤技术
美国美国
1971
1973
记忆，存储
MOS ROM
软盘
美国
美国
美国
1967-1968
1970
编序语言
FORTRAN
美国
1954
PROLOG
法国
1975-1979
计算机
电子数字集成器
美国
1945
和计算机（第一代）
晶体管计算机（第二代）
美国
1951
集成电路计算机（第三代）
美国
1960-1970
个人计算机
美国
美国
1975-1981
软件
文本编辑
美国
1964
计算机网络
商业，银行业
信用卡
美国
1950
卫星技术
卫星
苏联
1957
通信卫星
美国
气象卫星
美国
1960
同步卫星
苏联
1981
1976
电视技术
电视显像管
美国
彩由
美国
1953
录像技术
黑白录像机
美国
1951
影碟
西德
196019451970
激光影碟
日本
1983
荷兰
1983
产品或服务
国家
年代
电子消费品
石英表
日本
- 能源（核能）
裂变（核）反应堆（用于发电）
美国
19671951
- 原材料和产品
环氧树脂
美国
1947
不粘性厨房用具
法国
1958
4.机械和技术
钢铁和工程技术
CNC 金属加工技术可控机器人
美国
1965-1969
美国
装配机器人
美国
农业
塑料薄膜
日本，法国
19561954
1980
1954
苏联，意大利
1954
罗马尼亚
绿色革命杂交水稻
墨西哥
二战
深冻技术
美国
1950
印刷
激光投射计算机排版
西德
陆地一次成像照相机
美国
静电印刷技术
美国
激光技术
美国，苏联
1965195919521960
激光印刷技术
美国
1970
- 航空
超音速飞机
美国
民用喷气式飞机
英国
1949
6.医药
盘尼西林
口服避孕药
1947美国
美国美国英国美国英国美国
美国
胰岛素（生物制剂）
萨宾疫苗
194519821955
超音检测器
激光医疗技术应用
195719551964
CAT
1971
1974
核磁共振
美国
1981
资料来源：由P.Gereneser 和A. Veszi为本书编辑整理。
资本主义为企业家引入新技术、新的组织形式或新产品创造了宽松的环境，他们可以通过现存的组织开展创新活动。如果他们拒绝创新，那么就会有自由进入者创建新的企业，而且新企业完全可以在资本市场上筹集资金。表12.7中列出的大部分新产品都是这样产生的。熊彼特所描述的社会经济机制对我们理解资本主义经济的真正动力所在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0
在经典社会主义体制下，没有新的自由进入者或靠私人利益驱动的企业，任何创新活动都要经过官方的批准及其支持。事实上，官僚协调不仅阻碍了创新，而且损害了日常的生产效率。直接官僚控制非常僵化，它无法形成供需之间的有效协调，也不可能采取成千上百万种措施来实现资源的高效组合。
普遍存在的严重的持续性短缺使一切变得更加糟糕，短缺不断造成生产的中断。由于部分投入品和其他产品不能按时到位（或很快被全部耗尽），企业被迫匆忙调整，强制替代，致使成本增加或严重损害质量，这都会降低企业的生产效率。囤积倾向和工厂内部的隐性失业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卖方市场彻底消灭了竞争激励。对企业而言，它根本没有必要为了赢得顾客而去降低价格，提高质量或引入新产品，因为在任何时候销售都是有保证的。②
总而言之，低效率、技术落后、保守和缺乏创新精神都是一系列体制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①P. Murrell在相关分析中特别强调了这一思想，他指出缺乏熊彼特意义上的企业不仅是改革前的社会主义经济最致命的缺陷，而且也是改革后社会主义国家的要害所在。
2资本主义国家的汽车行业总是不断努力去更新产品。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东德的Wartberg和Trabant牌轿车以及苏联的“莫斯科人”小轿车在20多年时间里车型没有任何变化。试想一下，在这两个国家里，人们为买这种老爷车都要等上5年、10年，甚至15年，那么东德或苏联的汽车工厂为什么要劳神费心地进行既费钱又有风险的产品创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