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隐心智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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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大量证据支持,但认知工具的心智解读观点也存在潜在的问题。目前对婴儿的研究表明,心智解读的发展与纸质阅读的发展非常不同。西方儿童通常在5岁或6岁之前才具备纸质阅读的技能,但7个月大的婴儿似乎能够阅读(Kovács, Téglás and Endress,2010)。最引人注目的研究结果表明,婴儿将错误信念归咎于行为人;他们认为行为人可以相信一些与实际情况不符的东西。例如,在一个关于错误信念归属的典型实验中(Onishi and Baillargeon,2005),婴儿首先看着一个成人把玩具放在两个盒子中的绿色而不是黄色的盒子里,随后反复伸手去拿那个盒子。然后他们看到玩具从绿色盒子移动到黄色盒子,此时成人在场(真实的信念条件)或缺席(错误的信念条件)。在最后阶段,通过婴儿的注视时间来衡量,当成人碰到绿色盒子而不是黄色盒子时,处于真实信念状态的婴儿表现出更多的惊喜,而处于错误信念状态的婴儿在成人碰到黄色盒子时更惊讶。在这两种情况下,婴儿都“期望”抓到成人认为玩具所在的盒子。

这类研究从注视的时间等非语言行为中推断出心智解读的发生,据说提供了内隐心智解读的证据。内隐心智解读可以通过三种方式来理解。“连续性”的解释表明,它由相同的、专门的认知机制控制,从而调节成年人的心智解读(Baillargeon et al.,2010)。“双系统”的解释表明,使用非语言措施发现的内隐心智解读和现在被称为“外显心智解读”或“外显心智化”的老式心智解读产生于不同的认知机制。这两个系统都是专门用于思考心理状态的,但隐性系统发展较早并以快速有效的方式跟踪心理状态,而显性系统发展较晚、运行更缓慢,对诸如工作记忆和抑制控制等执行功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Apperly,2010;Perner,2010;对认知的“双系统”模型的概述和执行功能的讨论见第3章)。与双系统模型一样,“潜心智化”的解释假定明确的心智解读依赖于发展较晚、缓慢和有效的专门机制。然而,潜心智化的观点认为,复杂的心智解读依赖领域一般性认知机制,而不是专门思考心理状态的机制(Heyes,2014a;2014b;2015)。

自闭症的情况表明,内隐和外显的心智解读依赖不同的机制,因为尽管内隐心智解读持续存在问题,但外显心智解读仍可实现(Senju, Southgate, White and Frith,2009)。对普通成人的研究进一步发现了这种分离的证据。在成人对他人的想法和感受(显性心智解读)做出口头判断的任务中,判断准确性受到并发执行的一项执行功能的任务的影响(Bull, Phillips and Conway,2008)。相比这下,对执行功能的并发需求不会干扰内隐的心智解读(Qureshi, Apperly and Samson,2010)。这些结果——表明显性心智解读依赖执行过程而隐性心智解读不依赖执行过程——很难与连续性假设相协调,但与内隐心智解读的双系统和潜心智化解释相一致。

双系统解释表明,内隐的心智解读依赖专门用来表达心理状态的认知过程。相比之下,潜心智化的解释表明,内隐的心智解读依赖领域一般性的注意、学习和记忆机制;依赖基因遗传的过程,但这些过程既不是为了心智解读或更一般的行为预测而进化,也不是专门为它们服务的(见第3章)。出于两个相辅相成的原因,我赞成这种解释。首先,我们还不知道内隐心智解读的专门过程是什么样子。巴特菲尔和阿珀利(Butterfill and Apperly,2013)做了一个大胆而有趣的尝试,来说明这些过程是如何运行的,但尚不清楚他们所说的“最低限度的心智理论”是否能产生一系列被称为内隐心智解读的行为效应,并构成一个表达心理状态的系统,而不是纯粹可观察到的行为状态(Butterfill, Apperly, Rakoczy,Spaulding and Zawidzki,2013)。其次,我检索了关于婴儿(Heyes,2014b)、非人类动物(Heyes,2015)和时间压力下的成年人(Heyes,2014a)的内隐心智解读的文献,一直无法找到认知科学所熟知的领域一般性过程所不能解释的内隐心智解读案例。

例如,在一项关于婴儿内隐心智解读的特别强有力的研究中(Southgate, Senju and Csibra,2007)检测预期的眼球运动,25个月大的孩子观看了视频,视频中成年人可在两个窗口上方观察,每个窗口下方是一个不透明的盒子(见图7.1)。每次“熟悉实验”开始时,屏幕底部都会出现一个木偶,并在两个盒子中的一个里放置一个球:分别位于第一个熟悉实验的左侧盒子中(图7.1A)和第二个实验的右侧盒子中(图7.1B)。当木偶消失时,两个窗口都亮了起来,一个音调响起,一两秒后,一只手从装有球的盒子上方的窗口伸出来,从盒子中取出球。然后孩子看到两个“信念诱导”序列中的一个,即错误信念1(图7.1C)或错误信念2(图7.1D),其中木偶:(1)将球放在左侧盒子中;(2)将球从左侧盒子移动到右侧盒子;(3)从右侧盒子中取出球并将其从场景中移除。在这个顺序中的某一点上——在错误信念1中,木偶把球从左盒移到右盒(2),在错误信念2中,木偶把球放在左盒(1)之后,一个铃声响起,行为人转过头去。在(3)之后,一旦木偶消失,实验开始;窗口被照亮,音调响起。研究人员记录了孩子的眼球运动。他们发现,错误信念1条件下的孩子的眼球首先向右窗口移动,而错误信念2条件下的孩子的眼球首先向左窗口移动。

图7.1 索斯盖特及其同事用于测试25个月大的孩子错误信念归属的视频截图

(转载自Southgate,Senju and Csibra,2007,已获许可)

作为成年人观看这些视频,或阅读对这些内容的描述,我们自然要做大量的心智解读。我们认为熟悉实验表明,行为人将伸手去拿他认为球被隐藏的盒子;转头是一个信号,那就是行为人没有看到球的移动,因此也不知道球的移动,而且孩子的眼球运动是他们期望行为人拿到行为人(错误地)认为球被隐藏的盒子的证据。但是对于孩子的外表行为还有另一个可能的解释:分心或者“无意视盲”(Mack and Rock,1998)。就像成年人因为专注于计数任务而没有注意到一群人中的大猩猩一样(Simons and Chabris,1999),孩子在铃声响起时可能没有注意到球的移动,因为其注意力集中在行为人转动的头部和他正在看的区域。因此,孩子的首次眼球运动是看向上次看到球的位置:在错误信念1中孩子看向右侧盒子,条件是行为人在将球从左侧盒子转移到右侧盒子之后转头;在错误信念2中孩子看向左侧盒子,条件是行为人在最开始将球放进左侧盒子之后就转头。[2]

非人类猿的内隐心智解读的证据也可能是由领域一般性过程(Heyes,2015)引起的。例如,克鲁彭耶(Krupenye)及其同事利用索斯盖特及其同事(2007)的研究为模型,对黑猩猩、倭黑猩猩和猩猩的错误信念归属进行了测试(Krupenye, Kano, Hirata, Call and Tomasello,2016)。在他们的实验中,行为人没有转头,而是在目标物的关键运动时刻离场。这样做的优点是它使猿类可以不分心地观察物体的移动(而不像前面测试中的孩子那样)。然而,它有一个不幸的缺点,那就是让穿着鲜绿色衬衫的行为人成为一个理想的检索提示,也就是一种引起事件回忆的刺激,因为当事件被编码时,它是突出的。猿类可能在每个位置都看到了目标物体,但在实验中,在熟悉实验期间建立的模式指导下,是目标中物体最后一次和亮绿色刺激一起出现的位置被从记忆里提取出来(Heyes,2017b)。

心智解读可以与使用无生命控制程序的领域一般性过程相区别,其中社会刺激被具有类似低水平知觉特征的非社会刺激取代,例如颜色、形状和尺寸。这种技术尚未用于孩子或猿类,但已应用于成年人,它提供了证据表明内隐心智解读属于领域一般性过程(Catmur, Santiesteban, Conway, Heyes and Bird,2016;Santiesteban,Catmur, Hopkins, Bird and Heyes,2014)。这项研究基于“点透视任务”,在这项任务中,被试者会看到类似于图7.2左侧的图像,并被要求快速判断自己能看到的点数。根据内隐心智解读的证据,当所有的点都在中心人物(“替身”)(图7.2A)的前面时,相比有些点在身后的时候,被试者通常会更快做出判断(图7.2B;Samson,Apperly, Braithwaite, Andrews and Bodley Scott,2010)。通过使用无生命的控制程序,桑蒂斯泰班和同事们发现,当中心对象是一个箭头时——一个无生命的物体而不是一个人的图形(图7.2C和7.2D)——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表明这个效果是由调控自动注意定向的领域一般性机制引起的(Tipples,2008)。[3]

图7.2 桑蒂斯泰班及其同事用于测试普通成人内隐心智解读的刺激实例(经美国心理学会的许可,转载自Santiesteban, Catmur, Hopkins, Birdand Heyes,2014)

这三个例子——涉及孩子、黑猩猩和成年人——支持内隐心智解读的潜心智化解释,该解释认为这不是由表现心理状态的快速而有效的过程引起的,而是由低水平的领域一般性认知机制的运作引起的(Heyes,2014a;2014b;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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