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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 左传
晋立灵公
文公七年
先写秦康语，次写穆赢语，次写林父语，次写士会语，都作一样最峭最健之笔。
秦康公送子雍于晋¹，曰：“文公之入也无卫，故有吕、郤之难²。”（只半句，最是峭，又最是健，书此为戊子之败加色。）乃多与之徒卫³。（去年八月，晋襄公卒，灵公少，晋人欲立长君，赵孟曰：立公子雍，难必舒矣。晋使先蔑、士会如秦迎之，康公送之。）
穆贏日抱太子以啼于朝⁴，曰：“先君何罪？其嗣亦何罪？舍适嗣不立⁵，而外求君，将焉置此？”（写穆赢出色。辞最峭又健。）
出朝，则抱以适赵氏⁶，顿首于宣子⁷，曰：“先君奉此子也而属诸子⁸，曰：‘此子也才，吾受子之赐，不才，吾唯子之怨⁹。’今君虽终，言犹在耳而弃之，若何？”（写穆赢出色。辞最峭又健。）
宣子与诸大夫皆患穆赢¹⁰，且畏偪¹¹，乃背先蔑而立灵公¹²，以御秦师。（此皆匆匆军中变计。）
箕郑居守¹³。（箕郑本将上军，是日居守，止佐独行，故先书，以明箕郑不在军中。）赵盾将中军，先克佐之¹⁴；荀林父佐上军¹⁵；先蔑将下军¹⁶，先都佐之。步招御戎¹⁷，戎津为右¹⁸。及堇阴¹⁹。（先蔑、士会，既迎公子雍，先还晋。晋人以迎雍出军，卒然变计立灵公，故先蔑亦在军中也。）
宣子曰：“吾若受秦²⁰，秦则宾也²¹；（是，句句峭健。）不受，寇也²²。（是，峭笔。）既不受矣，而受缓师，秦将生心²³，（是，峭笔。）先人有夺人之心²⁴，军之善谋也。（是，峭笔。）逐寇如追逃，军之善政也。”（是，峭健。宣子语止此。宣子语，至此，便更不待语毕，竞传令行下五事。）
训卒，（一。）利兵²⁵，（二。）秣马²⁶，（三。）蓐食²⁷，（四。）潜师夜起²⁸。（五。叙事都峭都健）戊子，败秦师于令狐²⁹，至于刳首³⁰。（战书曰。）己丑³¹，先蔑奔秦，士会从之。（奔书日。）
先蔑之使也，荀林父止之，（追写前日。）曰：“夫人、太子犹在，而外求君，此必不行。子以疾辞，若何？不然，将及³²。摄卿以往³³，可也，何必子？（句句峭，句句健。）同官为寮，吾尝同寮，敢不尽心乎？”（写荀林父好。）
弗听。为赋《板》之三章³⁴，又弗听。（追写前日止此。）
及亡，（接写今日。）荀伯尽送其帑及其器用财贿于秦³⁵，曰：“为同寮故也。”（写荀林父好。一段，写荀林父。）
士会在秦三年³⁶，不见士伯。（写士会好。士伯，即先蔑。）
其人³⁷曰：“能亡人于国³⁸，不能见于此，焉用之³⁹。”
士季曰：（即士会。）“吾与之同罪⁴⁰，非义之也⁴¹，将何见焉？”（写士会好。）及归⁴²，遂不见。（一段，写士会。）
【注释】
¹秦康公：秦穆公的儿子。子雍：晋襄公的弟弟。晋襄公卒，太子夷皋（即灵公）年小，赵盾欲立子雍为君，故秦康公送子雍入晋。
²吕：吕甥。郤xì：郤芮ruì。两人是晋惠公旧臣，不附文公。当秦穆公把晋文公送回晋国后，吕、郤阴谋烧死文公。此即吕、郤之难。
³徒卫：步卒护卫。
⁴穆羸：晋襄公夫人，即晋灵公之母。啼：号哭。
⁵适（dí敌）嗣：正妻所生的嫡子。适：同“嫡”。
⁶适：往。
⁷顿首：叩头。宣子：即赵盾，一称宣孟。晋国正卿，前后执政二十年。
⁸属（zhǔ嘱）：托付。
⁹吾唯子之怨：即“吾唯子是怨”。之：作“是”用。
¹⁰患：忧虑、恐。
¹¹偪：同“逼”，迫害。畏偪，指怕穆赢之党来相逼。
¹²乃背先蔑而立灵公：于是违背迎立子雍为君的决定，而立太子夷皋为灵公。因先蔑是迎立子雍的正使。背先蔑：即背迎子雍。
¹³箕郑：晋上军主将。
¹⁴先克：晋大夫先轸之孙，先且居之子。时为中军佐。
¹⁵荀林父：晋国大夫，一称桓子，又称苟伯。
¹⁶先蔑：此时先蔑已先归，故能将下军。
¹⁷御戎：掌驭兵车。
¹⁸右：指车右。古时战车，将在左，御在中，有力的武士在右，以备非常。
¹⁹堇（jǐn谨）阴：晋地，在今山西省临猗县东。
²⁰受秦：指接受秦护送的公子雍。
²¹秦则宾也：则待秦当以宾礼。
²²寇也：意指视为敌寇。
²³生心：指秦将以武力强纳公子雍。
²⁴先人：意为先发制人。夺人之心：指夺敌之战心。
²⁵利兵：即厉兵，磨砺兵器。
²⁶秣（mò末）马：喂饱战马。
²⁷蓐（rù入）食：厚食，即令士卒饱餐。一说早晨未起在寝席上进食。
²⁸潜师：秘密派军队。
²⁹令狐：晋地，故城在今山西省临猗县（旧猗氏县）。
³⁰刳（kū枯）首：在今山西省临猗县西四十五里临晋县废治处。
³¹己丑：四月二日。
³²将及；指祸将及已。
³³摄卿：指以大夫代理卿职。
³⁴赋：朗诵。《板》：即《诗经·大雅·板》，共八章。其第三章是：“我虽异事，及尔同寮。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ráo。”荀林父的用意是“及尔同寮，我即尔谋”汝当听之。
³⁵帑（tāng倘）：金帛。
³⁶士会：即士季，晋国大夫。食色于随，又称随会，亦称随季。后又食邑范，又称范武子。
³⁷其人：指士会的从者。
³⁸能亡人于国：杜预注：“言能与人尽亡于晋国。”指士会与先蔑都从晋国出亡。
³⁹焉用之：杜预注：“何用如此。”
⁴⁰同罪：指士会与先蔑俱有迎立子雍之罪。
⁴¹非义之也：意即士会不义先蔑的为人。
⁴²及归：指士会于鲁文公十三年又回晋国，这是后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