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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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复活,我们作者及读者也履行其预言——世界会悲痛哀悼其死亡。他是股无穷的力量,包容及爆发着精力的特征,燃起、焚烧、微弱的火焰,可融化接近他的人。我们不曾在历史上发现有其他人精力燃烧如此强烈,如此持久。那种意志,起初很犹豫、恐惧、忧郁,后来发现其武器及根源在穿透人心及眼睛后,变得自信、鲁莽、傲慢,乱抓权力,直至上帝发现对他没有办法,才减少干涉联合追他、逼他、逮他,并将他链在石上,直到他生命之火燃尽。这是历史上的伟大戏剧之一,并仍等候它的埃斯库罗斯。

但即使与他同时代的黑格尔,不受疆界限制,视他为一股世界力量——时势所缔造的人物——化破碎为完整、化混乱为深刻的意义。这种时代精神——首先在法国,接着在中欧——是维持秩序,结束个人主义、滥用自由与破碎统治所必需的。从这方面来看,拿破仑是股进步力量,他建立稳定的政治,恢复道德,训练坚强意志,进行现代化,诠释、编纂法典,保障生命财产,结束或减缓封建制度和农奴制度,协助工业,维持健全的通货,净化、改善行政与司法制度,鼓励科学、艺术(但却限制文学创作和出版自由),兴建学校,美化都市,修建被战争破坏的设施。因其激励,欧洲在拿破仑15年统治下向前推进半世纪。他当时并非最有力、最持久的一股力量。较有力的为工业革命,它先使大不列颠铁、金富足,有效瓦解拿破仑财政,并使欧洲足以主宰世界,更使美国资源富足,拯救、补给欧洲。仅次于工业革命,但较革命之子有力与持久的是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它影响全欧以个人权力代替封建桎梏与规则,以及在法国革命中最鲜明地提出在全球进行反饥饿行动的呼吁:渴望运动、生长、企业、信仰、思想、言论等自由,寻求获得机会、教育、健康、合法审判的平等。这些怀着敌意的欲望已开始支配着近代人类历史:追求自由、危害平等成为19世纪欧洲与美国的循环论题,牺牲自由,追求平等为20世纪欧洲与美国史上最主要的趋势。杰斐逊认为:法国革命及美国革命带来过度的自由,解放个人自由主义至毁灭性的混乱状态,并容许较高能力者重复财富集中的危机。拿破仑颁订的纪律使法国于革命后免于政治、经济与道德上的紊乱,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未曾有任何方法能抑制类似的混乱。

当1807年在《泰尔西特和约》签订后,拿破仑滥发命令,政治才能被权力欲望所蒙蔽,他不再能代表当时的时代精神。他效法并结合当初他所反对的欧洲专制君主,他羡慕、阿谀曾蔑视并密谋消灭他的贵族们,当法国再度渴望自由与要求民主时,他成为一股反动力量。

在拿破仑毕生中另一件令人感到可笑的事是:他致力于为法国寻求自由暴动后的秩序,在他死后再度成为革命之子、专制主义与贵族政治之敌、暴动之象征、不断要求自由的温和发言人。1799年,机会与个性几乎将他塑造为一位史无前例的独裁者。1815年他被捕后,甚至在1821年他死后,民众幻想他再度成为半个世纪中最具感召的自由者。很少有伟人于死后仍保有生前一切。

他是位好战者吗?他该为那些密集的战争,那些战死沙场而成为孤魂野鬼的成千上万青年、那些丈夫一去不返的绝望妇女负责吗?听听他的自白——他坦承,由于接受军事训练及有效实施的缘故,他喜欢握有领导权。但他为了实行其他专长,如行政管理,借建立一套法律和道德的坚固结构而使杂乱无章的生活变为井然有序。他多么期望摆脱战争的纠缠,多少次他提议谈和,均遭到侮辱、驳斥!1796年、1800年,意大利视他为解放者而受到欢迎,而奥地利却趁他在埃及时再度征服意大利,并趁他忙于进攻英吉利海峡时袭击他,普鲁士及俄国虽未遭受拿破仑攻击,却参加了这次行动。当他赴西班牙作战时,奥地利再度攻击他,在这种情况下,俄国竟违背援助法国约定。俄国在《泰尔西特和约》签订时,曾保证遵守大陆封锁政策抵制英货,这是法国唯一能报复英国封锁港口和虏获船只、殖民地的方式。即使在拿破仑其他敌人想和谈时,英国仍不断利用金银打击他,英国政府待他如罪犯,而不管他自愿投降以及他经常以人道方式礼遇在战场上被俘的敌人官兵。他的敌人决心摧毁他,因为他以努力、苦干,非以出身而获得一个王国。

这就是拿破仑的辩护。公正的英国史学家、正确的德国史学家、爱国的法国史学家(米什莱、朗弗雷[Lanfrey]、泰纳、勒费弗尔)联合一致谴责拿破仑是位篡位者,乘路易十六被处死及腐败的五人执政团崩溃之际,攫取属于路易十八的王位。这种篡夺令人无法忍受,因为它扰乱欧洲所有国家所珍视的政治稳定。他提议召开和平会议未被重视,因为他的要求令人难以接受,如承认法国统治瑞士、意大利及日耳曼莱茵河地区。他的战术诱使他不息作战,威胁欧洲生活的全部政治结构。他于胜利后要求巨额赔偿,以使其置全欧于法国统治及拿破仑管辖之下的幻想,为战败国财政所无法进一步抗拒。他们接受英国援助相当合理。以占取法国殖民地使法国觉悟,是18世纪战争中政府的策略。像奥地利天主教政府,可能同意一位无神论者管辖吗?这位无神论者曾无情地迫害曾献身给他,除虔诚之外别无武器的教皇吗?拿破仑于第一次退位后曾受到联军善待,他违约逃离厄尔巴,并迫使欧洲花费数百万经费及数千人生命,制服逮捕他。英国及其盟军辩称,为了不希望他破坏欧洲和平,而将他隔离。

真理很少是单纯的,通常一只左手,一只右手,双手并行。自从阿育王(Ashoka)以来,曾有国家在重要战役中承认敌国的主张比较公正吗?一般国民在其国家战争时,部分本能会使其神成为一个共犯。没有超级大国能解决问题,因为我们一些最大的战役是内战。我们可寄望最好的是:劝服更多的男女,要求他们的政府将他们更多的争执,提交国际法庭及国联。但我们决不可期待任何国家将其认为生死之事提交裁决。自卫仍为生命的基本法则。

在这种限制内,哲学家可设法练习谅解。我们能了解弗兰茨二世国王,被拿破仑夺占大半领土,驱离其爱都,并回到当地,虽仍受到人民爱戴,却受到侮辱及掠夺。我们能了解,一位好天主教徒惊于高贵的教皇受到严苛对待,后来竟要求联军宽待囚禁迫害他的人。我们能了解,亚历山大沙皇不愿为拿破仑大陆封锁牺牲其国家贸易。我们能了解,英国决心防卫其国家安全所依赖国外统治的权力平衡。并且我们能了解,法国保卫这位拯救其政府及道德于自我毁灭的混乱,且以辉煌的胜利开拓法国疆界,并带来空前荣耀的人。

不,这位动人者不只是位谋杀及破坏的恶魔。他对权力的意志成为不受抑制的无穷梦想导向。他是位独裁君主,坚信他较其国民更了解何者对法国及欧洲有利。就其个人而言,他是位宽宏大量者,易于原谅,私底下很温柔,与淫荡的约瑟芬离婚前曾犹豫了好几年。并且我们可以说,他的疾病和他的医生,俄国的撤退,活生生死在圣赫勒拿岛,他在其中已遭受惩罚和赎罪。

他仍为当代著名的人物,除了他在权力上的自私及偶尔来自失败的自大外,多少有点高贵。我们在500年内不应再见到类似他的人。我们希望如此,然而在千年内能看到并经验一次权力及人类意志的限制是好的,并且也够了。


回家、回国结论 历史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