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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
P夫人致G夫人
亲爱的索菲，我答应过给你写信，现在我履行诺言，何况在这漫漫长夜，我也没什么更好的事要做。在前一封信里，我告诉过你，我如何一下子发现，我已年届三十，而且已经破产。唉！第一种不幸是无药可治的。至于第二种，我们难以接受，但终于也只好认命了。要重整家业，必须在我眼下给你写信的这个阴暗的庄园里至少奋斗两年。我很看得开，一知道我们的财政状况以后，便向亨利建议省点钱搬到乡下去。一个星期之后，我们便来到诺阿穆蒂埃[1]。路上的情形就不细谈了。我已经许多年没单独和丈夫在一起那么久了。当然，我们彼此都不太开心，但由于我已决定一切都处之泰然，因而日子倒也平安度过。你知道，我一旦做出重大决定就非执行不可。我们在诺阿穆蒂埃安顿下来，此地就风景而言，简直是十全十美。有树林，有悬崖，距海仅三公里。我们的城堡有四个大塔楼，墙壁厚达十五尺。[2]我把工作间安置在一个窗洞里。我的客厅长六十尺，挂着有动物图案的壁毯，有八支蜡烛照明，实在气派，但只有星期天蜡烛才全都点上。日落以后，我每次经过都吓个半死。你一定想象得到，家具都很简陋。门关不上，护壁板爆裂，狂风呼啸，海涛呜咽，实在瘆人，但我已开始习惯了。我修修补补，还种点花，在大冷天到来之前，把房子收拾得勉强能住了。你可以放心，你那个角楼春天便能准备好。其实现在就可以让你住！诺阿穆蒂埃的优点就在于我们没有邻居，完全是孤零零的，拜上帝所赐，除了我的本堂神甫，教士奥班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来访的客人。奥班是个随和的年轻人，虽然双眉又弯又浓，两眼又黑又大，像音乐剧里的坏蛋一样。上星期天，他给我们做了一次布道，以外省的标准衡量，算是很不错的了，而且来得很及时：“不幸是上帝为了净化我们的灵魂而赐予我们的恩典。”对极了！这样看来，我们应该感谢那个诚实的经纪人才对，是他把我们的财产弄走，净化了我们的灵魂。再见，亲爱的朋友。我的钢琴和许多箱子运来了，我得去打点安排一切了。
还有，我现在再提起笔写几个字感谢你给我送来的东西。礼物太美了，对诺阿穆蒂埃来说委实是太美了，我很喜欢那顶灰色系带的帽子，看得出符合你的审美观。星期天我要戴上它去做弥撒，可能会得到某个旅行推销商的欣赏。但你送那些小说给我，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要成为，实际上我也是一个严肃的人。我难道没有充分的理由这样做吗？我要学习。三年之后（苍天在上，那时我已经三十三岁了！）当我回到巴黎时，我要成为菲拉曼特[3]那样的人。说老实话，我真不知道该问你要什么书。你有什么建议？读德文的还是拉丁文的？读《威廉·迈斯特》[4]原著和霍夫曼[5]的短篇小说一定很有意思。诺阿穆蒂埃是阅读神怪故事最合适的地方。但在这里怎能学习德文呢？我相当喜欢拉丁文，因为我认为，只有男人懂拉丁文是不公平的。我想叫我的本堂神甫教我拉丁文。
…………
一八四四年十二月某日于诺阿穆蒂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