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封信

字数:1135

写信人与收信人同前

那束花获得如此珍藏,你一定非常想知道它的来历。但是说真的,我可不敢问他。首先,很可能未必真有其事,其次,就算有,那大概也是他不爱说的。我倒确信……好吧!不再瞒下去了。你知道我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你的。我知道这段故事,就简单扼要地跟你说说吧。有一天,我问他:“神甫先生,以您的聪明和学问,怎么会甘心做一个小村子的本堂神甫呢?”他凄然一笑,回答道:“做穷苦农民的神甫比做城里人的教士容易,每一个人都要量力而为。”“正因如此,”我说道,“您的位置就应该更高一些。”“当时有人告诉我,”他继续说道,“N教区主教老爷,就是您的叔叔,曾经看中我,想让我当圣马利亚的本堂神甫:那是本教区最好的本堂神甫职位。我的姑妈是我唯一的亲属,也住在N城。大家说这对我是求之不得的位置。但我在这里很好,后来听见主教大人另选他人,心里反倒高兴。我还需要什么呢?我在诺阿穆蒂埃不是很幸福吗?如果我在这里干了点好事,也是分所应当的。我不该离开此地。再说,这个城市使我想起……”他停住了,眼神显得忧伤和茫然。接着,突然又说道:“咱们不上课了?不是讲植物学吗?”我已经不太想乱糟糟堆在桌子上那些干草了,只是一个劲地追问:“您是什么时候加入教会的?”“九年前。”“九年……但我觉得那时候您已经到了有职业的年龄了。我不知道,但我总认为您当教士并非出自您青年人的志向。”“唉!不是,”他羞惭地说道,“如果说,我的选择决定得太晚,而且是事出有因……有某个原因的话……”他窘迫得说不下去。至于我,则鼓起勇气对他说:“我敢打赌,我看到的那束花一定与此决定有关。”这个鲁莽的问题一经说出,我便咬住嘴唇,深悔这样逼他,但已来不及了。“对,是的,夫人,的确如此。我将来把这一切都告诉您,但不是现在……下一次吧。晚祷的钟声快响了。”但还未听见第一声响,他便走了。我想一定有个可怕的故事。第二天,他又来了,这一回倒是他先提起前一天的话题。他向我承认曾经爱上N城的一位姑娘,但姑娘家里薄有财产,而他,一个大学生,除了聪明才智,别无所有……他对姑娘说:“我到巴黎,打算找份工作,然后日夜苦干,希望能配得上你。这期间你不会忘掉我吧?”姑娘当时十六七岁,非常天真烂漫,送了一束花给他作为信物。一年以后,正当他即将获得一个学院的教席时,聆悉了姑娘和N城公证人结婚的消息,打击之重,使他放弃了对教席的竞逐。他说,一连好几年,他别的什么事情都想不了,而且提到这次简单的经历时,似乎仍然像刚发生那样激动。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束花,说道:“留着它简直是孩子气,也许甚至不好。”说着,把花扔进火里。当那些可怜的花朵爆裂、烧焦以后,他较为平静地又说道:“谢谢您要我讲这段经历。亏了您,我才得以摆脱这件不值得我保留的纪念物。”但他感到心酸,不难看出他做了多大的牺牲。我的上帝,这些可怜的教士过着怎样一种生活啊!最天真无邪的想法,他们都不该有。他们不得不抛弃一切能为其他一切男人带来幸福的感情……甚至维系生命的回忆。教士多像我们可怜的女人:一切炽热的感情都是罪恶。只允许我们受苦,表面还不能流露。再见了,我怪自己好奇就像做了一件错事似的,但原因都是你。

一八四五年二月某日于诺阿穆蒂埃

(以下我们删去了许多封与奥班神甫无关的信。)


第三封信第五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