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群体选择
在第2章中,我区分了文化进化的选择论模型与纯粹的群体模型。在所有的群体模型中,T+n时刻一个群体内类型的频率分布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们在T时刻的分布。在群体模型的子集选择论模型中,T+n时刻类型的频率以特定的方式由T时刻的分布决定:通过变异、分类和遗传能力的机制,确保在某一阶段有益的类型在下一阶段出现的频率增加,因为它们是有益的(Sterelny,待刊)。
一些文化进化论者关注的是“谷”(行为、技能)而不是“磨”(认知机制),他们认为选择是一种重要的力量,但他们并没有明确地解决选择主义观点涉及的关键问题。具体来说,加利福尼亚学派的一些成员认为,文化特征的适应性,即它们扩散的程度,取决于它们带来的好处,但他们对如下问题并没有明确、一致的表述:(1)谁受益——具有那些特征的个体或群体(例如专家、思想家)或特征本身(例如技能、信念);(2)利益的性质——特征的设计在什么意义上影响受益人的适应性(Clarke and Heyes,2017;Dennett,2001)。这导致了加利福尼亚学派是否真秉持文化进化的选择论观点并无定论,如果不是,他们的模型是否或在什么意义上解释了文化特征的适应性和精心设计性(Lewens,2015;Sterelny,待刊)?
为了避免类似的不确定性,当我提出人类独特的认知机制是文化进化的产物时,我想尽可能清楚地表达我的想法。我认为它们是由文化群体选择形成的。
想象一下,全部人口分为两个社会群体,“左”和“右”。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群体不是由他们所携带的基因定义的,而是由地理和/或文化特征(如语言)来定义的。左组的人可能有一个版本的认知机制M,右组的人可能有另一个版本M’。这两个群体的人都有其生物学上的后代,生物学上的后代在文化上继承了他们自己版本的焦点认知机制,这是从他们的父母和群体中的其他成员身上通过社会学习发展而来的。因此,出生在人们倾向于拥有认知机制M的群体中的孩子更有可能发展出认知机制M,而出生在人们倾向于拥有认知机制M’的群体中的孩子更有可能发展出认知机制M’。
现在假设M’在完成某些功能(例如复制身体运动)方面比M好,因此M’的承担者往往在达到某个目标(例如,提供食物)时,成功的可能性更大。因此,具有认知机制M’的人比具有M的人拥有更多的后代。M’组还吸引M组的新成员——观察另一组成功的人,选择迁移到其中,用更高级的M’代替他们的M机制。M’群体因此比M群体更具适应性,在M群体中,社会群体的适应性可以通过两种方式中的任意一种来理解。M’组可能更具适应性,因为它在总人口中占有更大比例的成员(类型1适应性,见图9.1),或者因为它建立了更多的后代群体——继承M’机制的使用的群体(类型2适应性)。
两类适应性之间的区别来源于两种“多级选择”之间的区别,称为MLS1和MLS2(Damuth and Heisler,1988;Okasha,2005)。图9.1表示两种可能性,上部的一对椭圆代表具有类型1适应性的文化群体选择,下部的一组椭圆代表具有类型2适应性的文化群体选择。在类型1的情况下,M’的个体(圈)通常有3个M’的生物学后代,而M的个体只有2个。在类型2的情况下,M’组(M’的个体多于M)后代像发芽或是裂变一样产生3个M’后代组,而M组(M的个体多于M’)产生2个M后代组。生物再生产和迁移率会影响其后代的再生产和迁移率,例如,较大的群体可能比较小的群体更容易繁衍。无论哪种方式都有利于M’的选择,这意味着,几代人之后,M’的人数相对于M的人数增加了,然而,请注意,选择是文化的而不是遗传的,不仅因为认知机制M和M’是通过社会学习获得的,还因为社会群体成员影响了个体可能发展的认知机制。
图9.1 文化群体选择中的两类适应性。
谁受益?当M’相对于M增加时,我们可以说机制M’本身是有益的,因为它是竞争的赢家。由于M’帮助个体实现某种目标,其人类承担者也因此受益。他们达到目标,拥有更多的追随者。但也有一种感觉,即社会群体也会受益,因为该群体拥有更多的成员或更多的后代对其是有益的。需要人类学证据来区分这三种可能,确定谁能从认知机制的文化群体选择中受益。
利益的性质是什么?认知机制通过它们对生活条件,包括食物、住所和对掠食者的防御的影响,来调节其持有者的适应能力。生活条件较好的个体很可能拥有更多的存活和繁衍后代的机会(类型1适应性),生活条件较好的群体能更好地维系种群发展,这不仅是因为它们的成员更有可能生存和繁殖,还因为这些群体更有可能吸引新成员加入(类型2适应性)。拥有更好生活条件的群体的做法也更可能被其他群体效仿,包括促进特定认知机制发展的育儿和仪式活动。因此,提高生活条件也可能促进群体适应性(类型2适应性),并增加后代群体,鼓励“群体复制”:由其他群体复制这个群体。
社会和社会认知机制以不同的方式提供更好的生活方式。社会认知机制促进了利用和保护自然资源的策略和技术的发现(例如,因果理解)。社会认知机制既使这些策略和技术能够被他人学习,从而促进“谷”的文化进化(这类社会认知机制被称为文化学习),又使群体成员之间能够合作。例如,面孔识别处理,一个不属于文化学习形式的社会认知过程,可以帮助群体成员追踪谁尽职、谁不尽职,并通过奖励为群体劳动的行为和惩罚偷懒行为实现监督职责。一些社会认知机制,包括模仿、心智解读和语言,通过促进合作和基因遗传使群体受益。
我们可以以模仿举例。在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一种模仿机制,它通过匹配垂直关联将运动序列学习转化为感知序列学习(ASL模型,见第6章)。这种机制的M’版本比M版本有更丰富的全身运动匹配垂直关联的功能,使拥有机制M’的人能够更准确地模仿仪式(例如舞蹈)、狩猎(例如跟踪)和战斗(例如投掷长矛)涉及的动作。因此,机制M’的持有者比机制M的持有者能够更好地在一系列任务中进行合作——精确模仿仪式动作有助于动作的同步,同步则会促进社会联结(Heyes,2013;Tarr et al.,2015;Tunçgdenç and Cohen,2016),并维持技术的文化传承,提高狩猎和群体间战斗的成功率。与M机制占主导地位的群体相比,这些优势可能使M’机制占主导地位的群体获得更多的新成员,或产生更多的后代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