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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二 唐文
潭州东池戴氏堂记
柳宗元
细察其中间，有无数脱卸，无数层折，无敷渲染，无数照应，节节连络，处处合沓，真妙文也。
弘农公刺潭三年¹，（先叙弘农公刺潭。）因东泉为池，环之九里。丘陵林麓距其涯²，五岛渚洲交其中³。其岸之突而出者，水紫之若玦焉⁴。池之胜于是为最。（次叙弘农公为池。）公曰：“是非离世乐道者不宜有此。”卒授宾客之选者⁵，谯国戴氏曰简⁶，（次叙弘农公以池授戴。“离世乐道”后，开二段。）为堂而居之。堂成而胜益奇⁷，（为池是弘农公，为堂是谯国戴氏，故必须重与极写。）望之若连舻縻舰⁸，与波上下。就之颠倒万物，辽廓眇忽⁹。（望之，就之。）树之松柏杉槠¹⁰，被之菱茨芙蕖¹¹，（树之，被之。）郁然而阴¹²，粲然而荣¹³。（而阴，而荣。）凡观望浮游之美，专于戴氏矣。（且与一结。专于戴氏者，更不属杨氏也。）
戴氏尝以文行累为连率所宾礼¹⁴，贡之泽宫而志不愿仕¹⁵。与人交，取其退让。受诸侯之宠¹⁶，不以自大，其离世欤？（应上“离世”。）好孔氏书¹⁷，旁及《庄》文》¹⁸，莫不总统¹⁹。以至虚为极²⁰，得受益之道，其乐道欤？（应上“乐道”。）贤者之举也必以类²¹。（重作总提。）当弘农公之选，而专兹地之胜，岂易而得哉！（再叹弘农公为池。）地虽胜，得人焉而居之，则山若增而高，水若辟而广，堂不待饰而已奂矣²²。（再叹戴氏为堂。）戴氏以泉池为宅居，以云物为朋徒，摅幽发粹²³，日与之娱，则行宜益高，文宜益峻²⁴，道宜益懋²⁵，交相赞者也。（再叹乐道。）既硕其内²⁶，又扬于时²⁷，吾惧其离世之志不果矣²⁸。（再叹离世。）
君子谓弘农公刺潭得其政，（结归刺潭。）为东池得其胜，（结归为池。）授之得其人，（结归以池授戴。）岂非动而时中者欤²⁹？于戴氏堂也，见公之德，不可以不记。
【注释】
¹弘农公：对杨凭的敬称。杨凭，字嗣仁，弘农（今河南灵宝县）人，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由太常少卿出任湖南观察使兼潭州（今湖南长沙市）刺史。刺潭：担任潭州刺史。
²涯：水边。
³坘：同“坻”，水中沙微微露出水面处。渚（zhǔ主）洲：水中小块陆地。《尔雅·释水》：“水中可居者曰洲，小洲曰渚。”
⁴玦（jué决）：环形而有缺口的佩玉。
⁵卒授：最终赠给了。选：德才超群出众。
⁶谯国：即谯郡，唐代谯郡治所在谯县（今安徽亳县）。戴氏曰筒：姓戴名简。
⁷胜：胜境。
⁸连舻：船只相连。縻舰：战船捆缚在一起。縻，缚。
⁹就之：去到水边的厅堂中。颠倒万物：指水中倒影。眇忽：微细不分明的样子。
¹⁰“树之”句：水池周围种植了松柏杉槠等树木。槠（zhū朱）：树名，常绿乔木。1“被之”句：水面上覆盖着菱茨芙蕖。菱，菱角。茨，茨藻。芙蕖，荷花。
¹²郁然：枝叶繁盛的样子。阴：树荫。
¹³粲然：鲜艳明亮的样子。荣：开花。
¹⁴文行：文学和德行。累：一次又一次。连率：即连帅，这里是指州刺史。
¹⁵泽官：古代习射选士之处，这里是指朝廷进行科举考试的地方。
¹⁶诸侯：这里是指州刺史。宠：宠信。
¹⁷孔氏：孔子。
¹⁸《庄》《文》：《庄子》、《文子》。《文子》一书，据《汉书·艺文志》所录共九篇。旧说为老子弟子所著，唐玄宗以后列为道家典籍之一。
¹⁹总统：总聚而统理。
²⁰至虚；心中无任何外物牵累，指极虚无的心境。
²¹举：荐举。类：同类。
²²奂：鲜明的样子。
²³摅幽：抒发幽深的感情。粹：精华，指高尚的品德修养。
²⁴峻：峻洁。
²⁵懋：同“茂”，盛大。
²⁶顼：充实。
²⁷扬：扬名。
²⁸不果：不能坚持到底。
²⁹动：动辄。时中：立身行事合乎中道。《礼记·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儒家认为人的一切行动都合乎中道，是他具有高度道德修养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