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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二 唐文
复性书
李翱
说理学，如厨下说盐酱，何其真率？如闺中说儿女，何其婉转？妙绝之笔。
昼而作¹，夕而休者²，凡人也。作乎作者³，与万物皆作；休乎休者⁴，与万物皆休。（先写一种不知学道之人。）吾则不类于凡人，昼无所作，夕无所休。作非吾作也⁵，作有物；休非吾休也⁶，休有物。作耶休耶，二皆离而不存⁷，予之所存者终不亡且离也⁸。（次写一种学道人。）人之不力于道者⁹，昏不思也¹⁰。（振笔，慨然。）天地之间，万物生焉。（妙言，至言。逐句详思之。）人之于万物，一物也，（妙言，至言。）其所以异于禽兽虫鱼者，岂非道德之性乎哉？（妙言，至言。）受一气而成形¹¹，一为物而一为人，得之甚难也；（妙言，至言。）生乎世，又非深长之年也¹²。（妙言，至言。）以非深长之年，行甚难得之身，而不专专于大道¹³，肆其心之所为¹⁴，其所以自异于禽兽虫鱼者亡几矣¹⁵！（妙言，至言。）昏而不思，其昏也终不明矣。（妙言，至言。句句须详思之。以上，应不学道。第一段。）
吾之生二十有九年矣，（又振笔，又慨然。）思十九年时，如朝日也¹⁶；思九年时，亦如朝日也。（妙言，至言。）人之受命¹⁷，其长者不过七十、八十、九十年，百年者则稀矣。（妙言，至言。）当百年之时，而视乎九年时也，与吾此日之思于前也，远近其能大相悬耶？（妙言，至言。）其又能远于朝日之时耶？（妙言，至言。）然则人之生也，虽享百年，若雷电之惊相激也，若风之飘而旋也，可知耳矣。（妙言，至言。）况千百人而无一及百年者哉？（妙言，至言。）故吾之终日志于道德，犹惧未及也¹⁸，（以上，应学道。第二段。）彼肆其心之所为者，独何人耶？（另宕一句，无限痛惜。）
【注释】
¹李耜的《复性书》分上、中、下篇，这里选的是下篇，论述的是人应努力加强自己的道德修养。昼，白天。作，起来活动。
²夕：指晚上。休：休息。
³作乎作：活动于正常的活动之时。
⁴休乎休：休息于正常的休息之时。
⁵作非吾作：前一个“作”，指凡人之“作”。后一个“作”，指学道人之“作”。
⁶休非吾休：前一个“休”，指凡人之“休”。后一个“休”，指学道人之“休”。
⁷二：凡人之“作”与“休”。离：分离。
⁸终不亡且离也：意谓日夜注意加强道德修养，无绝对的活动与休息时间。
⁹不力于道：不在提高道德修养方面花力气。力，致力。
¹⁰昏：李朝认为人性本是好的，而后天的情欲则是坏的。圣人与凡人的区别，就在于能否去情复性。一个人为情欲所蔽，则为“昏”。
¹¹一气：指天地浑然之气。形：形体。
¹²深长：漫长。
¹³专专：专心。
¹⁴肆：放纵。
¹⁵亡几：没有多少。亡，通“无”。
¹⁶朝日：早晨初升起的太阳。
¹⁷受命：寿命、年寿。受，承受。古人每谓寿命长短为上天所决定、授予。
¹⁸未及：未能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