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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五年南兵营
8小猪被窃,大猪饿死,猪场收摊
1960年秋天,粮食局就不再供应我们猪场的饲料,自己粉坊的粉渣儿也都给了犯人伙房,我们只好到墙边找点儿小草,到树上捋点儿树叶搭着喂猪。就在这种情况下,有一头母猪居然还生下了八只小崽儿,大家视为珍宝。这天早上我们刚来上班,老杜就发现少了一只小崽儿,我想也许是母猪营养不够把小崽儿吃了。可是仔细检查了猪圈,并没有半点儿血迹,便报告了李成群。他认为也许是我们数错了。第二天又少了两只,这回他重视了,亲自跳到猪圈里察看了一番,晚上我们下班时他又来和我们一起点了小猪数目,五只,没错。第三天早上只剩下三只了,我赶快去报告,他说了声:“不可能!”随即过来看,过后愣了一会儿,走了。
我试着也当一回侦察员,在后排的空猪圈里发现有脚印,又到漂染车间去看,那里有一个煮纱线的大锅灶,灶口下的灰渣儿里有些猪毛,但是黑白毛相杂而且较长,不可能是我们小仔猪的。煮线的男犯说那是前几天就业职工在这里烫死猪煺下的猪毛。当我把侦察的结果报告李成群,说到圈里的脚印时他说了句:“那不是的。”我当时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是他那晚派了个就业职工在圈里蹲守了一夜,并没有发现有人偷猪,怨不得他说“不可能”了。他说调查偷猪是政府的事,不用我管,叫我们把剩下的这三只看好就行。自此真的不再丢失小猪了。过了几天,李成群叫我把丢小猪前后的事写一份材料,原来已经破案,就是那煮线的男犯。我们下班一走,他就到猪圈旁的煤堆来取煤,把小猪掐死放在煤下面担走。晚上把小猪放在铁桶里埋在纱线中间一块儿煮,就在灶下把小猪吃掉,皮毛骨头顺便填到灶里烧掉,夜里也没人闻得见气味儿,真胆大。给他加了两年徒刑,宣布时没有细说原因。
时隔不久,我正在阅览室看杂志,李成群气哼哼地找来,当众训斥说:“猪都有病了,你还坐在这里不管,也不向我汇报。”我平静地说:“猪都没病,不信我带你去看。”到了圈边,我舀了一瓢水倒进猪槽,猪听见哗啦一响,以为喂它,摇摇晃晃地挣扎站起来,踉踉跄跄走到槽边一头扎下去,连支撑脑袋的力气都没有了。李成群问我:“怎么办?”我回答:“给它打一支葡萄糖,马上就好了。”他扭头就走,只听他说了句:“人都没得用!”还真麻利,第二天他带来几个就业职工,把猪统统装车拉走了,向我宣布:“猪不养了!你们各回各车间,由你们管教安排!”
1961年春节前,释放了一批老弱犯人,养猪组只有我和王小盆还在,那四个老头儿都回家了。王小盆没有亲人,没人收留,住进了男犯人的病号室。病号室有十来平方米大,地上铺着厚厚的麦秸,人一个挨一个地躺在上面,躺了十几个人。我去看他,他说他脚冷,要我替他领一双布袜子。我去王吉吉管教那里,王管教没说什么就给了一双,我随即送到王小盆手中。管病号室的男犯人说我:“你管他的事干什么?你现在又不是他的组长了。他那人心眼儿不好,我们都不爱搭理他。”我说:“我是可怜他,王管教能给,我还不能送过来吗?”那人摇摇头说:“你就是心太好了。”没过几天,王小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