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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宗实录卷第二
起二月,尽三月。
二月甲子,上御丹凤门,大赦天下。自贞元二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昧爽已前,大辟已下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原之。诸色人中,有才行兼茂,明于理体者;经术精深,可为师法者;达于吏理,可使从政者:宜委常参官各举所知;其在外者,长吏精加访择,具名闻奏,仍优礼发遣。
旧事:宫中有要市外物¹,令官吏主之,与人为市,随给其直。贞元末,以宦者为使,抑买人物,稍不如本估。末年不复行文书,置“白望”数百人于两市并要闹坊²,阅人所卖物,但称“宫市”,即敛手付与,真伪不复可辨,无敢问所从来,其论价之高下者³。率用百钱物买人直数千钱物,仍索进奉门户并脚价钱。将物诣市,至有空手而归者。名为“宫市”,而实夺之。尝有农夫以驴负柴至城卖,遇宦者称“宫市”取之,才与绢数尺,又就索门户,仍邀以驴送至内。农夫涕泣,以所得绢付之,不肯受,曰:“须汝驴送柴至内。”农夫曰:“我有父母妻子,待此然后食⁴。今以柴与汝,不取直而归,汝尚不肯,我有死而已!”⁵遂殴宦者。街吏擒以闻,诏黜此宦者,而赐农夫绢十匹;然“宫市”亦不为之改易。谏官御史数奏疏谏,不听。上初登位,禁之;至大赦,又明禁。
¹“物”下,或有“间”字。
²〔补注〕沈钦韩曰:刘晏论云:税外横取,谓之“白著”。
³“其论”,疑当作“与论”。
⁴“待”,或作“得”。
⁵“有死”,或作“必死”。
又贞元中,要乳母皆令选寺观婢以充之,而给与其直。例多不中选。寺观次当出者,卖产业割与地买之¹,贵有姿貌者以进,其徒苦之。至是亦禁焉。
¹“地”上,“与”字恐误。或“卖产业”是本文,后改作“割地”,而传者不去旧文,又误增“与”字。
贞元末,五坊小儿张捕鸟雀于闾里¹,皆为暴横以取钱物。至有张罗网于门,不许人出入者。或有张井上者,使不得汲水,近之辄曰“汝惊供奉鸟雀”,痛驱之。出钱物求谢,乃去。或相聚饮食于肆,醉饱而去,卖者或不知,就索其直,多被驱骂。或时留蛇一囊为质,曰:“此蛇所以致鸟雀而捕之者,今留付汝,幸善饲之,勿令饥渴。”卖者愧谢求哀,乃携而去。上在春宫时则知其弊,常欲奏禁之²至即位,遂推而行之。人情大悦。
¹〔补注〕沈钦韩曰:会要:“五坊”谓雕鹘鹰鹞狗,共为五坊。
²“奏”,或作“东”。
乙丑,停盐铁使进献。旧盐铁钱物悉入正库,一助经费。其后主此务者,稍以时市珍玩时新物充进献,以求恩泽。其后益甚,岁进钱物,谓之“羡余”;而经入益少。至贞元末,遂月有献焉¹,谓之“月进”。至是乃罢。命右金吾将军兼中丞田景度持节告哀于吐蕃,以库部员外熊执易为副。兵部郎中兼中丞元季方告哀于新罗,且册立新罗嗣王,主客员外郎兼殿中监马于为副。
¹“遂”,或作“逐”,非是。
三月庚午朔,出后宫三百人。
辛未,以翰林待诏王伾为翰林学士。
壬申,以故相抚州别驾姜公辅为吉州刺史。前户部侍郎判度支汀州别驾苏弁为忠州刺史。追故相忠州刺史陆贽¹、郴州别驾郑余庆、前京兆尹杭州刺史韩皋、前谏议大夫道州刺史阳城赴京师。德宗自贞元十年已后,不复有赦令。左降官虽有名德才望,以微过忤旨谴逐者,一去皆不复叙用。至是人情大悦。而陆贽 阳城皆未闻追诏²而卒于迁所,士君子惜之。
¹〔补注〕何焯曰:自贬所召还者谓之“追”。陈景云曰:陆相贬忠州别驾,卒于贬所。未有刺史之授。“刺史”二字恐误。
²“闻”下,或有“于”字。
癸酉,出后宫并教坊女妓六百人,听其亲戚迎于九仙门。百姓相聚,欢呼大喜。
景戌,诏曰:“检校司空平章事杜佑可检校司徒平章事,充度支并盐铁使。以浙西观察李锜为浙西节度检校刑部尚书。”赐徐州军额曰“武宁”,制曰:“朕新委元臣,综厘重务,爰求贰职,固在能臣。起居舍人王叔文,精识瑰材,寡徒少欲,质直无隐,沈深有谋。其忠也,尽致君之大方;其言也,达为政之要道:凡所询访,皆合大猷。宜继前劳,伫光新命。可度支盐铁副使,依前翰林学士本官赐如故。”¹初,叔文既专内外之政,与其党谋曰:“判度支则国赋在手,可以厚结诸用事人,取兵士心,以固其权。”骤使重职,人心不服。藉²杜佑雅有会计之名,位重而务自全,易可制;故先令佑主其名,而除之为副以专之³。以户部尚书判度支王绍为兵部尚书;以吏部郎中李鄘为御史中丞;武元衡为左庶子。初,叔文党数人,贞元末,已为御史在台。至元衡为中丞,薄其人,待之卤莽,皆有所憾。而叔文又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为之动。叔文怒,故有所授。
¹“赐如”,或作“余如”。
²“藉”,或作“籍”;或无“藉”字。
³“除之”,疑当作“除己”。
庚寅,制¹:门下侍郎守吏部尚书平章事贾耽可检校司空,兼左仆射;守门下侍郎平章事郑珣瑜可守吏部尚书;守中书侍郎平章事高郢可守刑部尚书;守尚书左丞平章事韦执谊可守中书侍郎:并依前平章事。
¹或有“曰”字。
癸巳,诏曰:“万国之本,属在元良;主器之重,归于长子:所以基社稷而固邦统,古之制也。广陵王某,孝友温恭,慈仁忠恕;博厚以容物,宽明而爱人;祗服训词,言皆合雅;讲求典学,礼必从师;居有令闻,动无违德。朕获缵丕绪,祗若大猷,惟怀永图,用建储贰;以承宗庙,以奉粢盛,爰举旧章,俾膺茂典。宜册为皇太子,改名某,仍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初,广陵王名从“水”傍“享”,至册为皇太子,始改从今名。
丁酉,吏部尚书平章事郑珣瑜称疾去位。其日,珣瑜方与诸相会食于中书——故事,丞相方食,百寮无敢谒见者——叔文是日至中书,欲与执谊计事,令直省通执谊。直省以旧事告,叔文叱直省,直省惧,入白执谊。执谊逡巡惭¹,竟起迎叔文,就其阁语良久。宰相杜佑、高郢、珣瑜皆停箸以待²。有报者云:“叔文索饭,韦相已与之同餐阁中矣。”佑、郢等心知其不可³,畏惧叔文、执谊,莫敢出言。珣瑜独叹曰:“吾岂可复居此位!”顾左右取马径归,遂不起⁴。前是,左仆射贾耽以疾归第,未起;珣瑜又继去。二相皆天下重望,相次归卧,叔文、执谊等益无所顾忌,远近大惧焉。
¹“”,乃版切,与“赧”同。
²“郢”下,或有“郑”字。
³或无“不”字,非是。
⁴〔补注〕按:著语极精神,叙次不减孟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