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错中错老子打儿子——宝玉挨打（一）
宝玉挨打表面因金钏儿、蒋玉菡，
深层次原因是沉湎于宝黛爱情；
贾政打宝玉是老子打儿子，
更是两种思想的尖锐交锋
老子打儿子，在中国封建社会几乎天天发生，但只有在《红楼梦》里，老子打儿子才成了大事件，成了人际矛盾的爆发点，成了展示贾府内幕的突破点，也成了宝黛爱情的催化剂。
宝玉挨打是怎样发生的？
先得了解贾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什么背景下？
封建叛逆贾宝玉
现代文学批评史上对贾宝玉的评价首先从北京大学开始。北京大学校长蔡元培研究《红楼梦》主张索隐说，认为包括贾宝玉、林黛玉在内的红楼人物都影射具体的历史真实人物。北京大学教授胡适研究《红楼梦》主张自叙说，认为贾宝玉就是曹雪芹的自传。北京大学一般教师鲁迅远远超出蔡校长和胡教授，他虽然采用胡适一些考证成果，却把《红楼梦》当作文学作品来看，把贾宝玉当作艺术典型来看。鲁迅先生用五四思想家的眼光、杰出小说家的艺术感受来分析贾宝玉，对贾宝玉的评价是“爱博而心劳”，他有段话：“悲凉之雾，遍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之者，独宝玉而已。”相当有名。鲁迅先生做出的评价是任何其他红学家都说不出来的，也是红学家经常外！用的名言。
错中错老子打儿子
很多红学家喜欢用“初步民主主义”来评价贾宝玉形象，当然不错，但并不十分确切。民主主义是个很宽泛的思想范畴，试看中外文学中的典型，有这样思想的不在少数。如少年维特、罗密欧和朱丽叶。但贾宝玉跟他们不同。鲁迅用“爱博而心劳”概括贾宝玉，更加准确地说出贾宝玉的为人。贾宝玉的爱并非只是男女之爱，而是更广泛的对弱者对不幸者的爱。所以“爱博”包含这样的意思：其一，这样的“爱”是广义的，包括亲近、爱惜、尊重、同情。其二，爱的对象是广泛的，不限于他对祖母、父母、姐妹，也不限于林黛玉、薛宝钗、晴雯、金钏、香菱、鸳鸯、平儿，还有那些大戏子和小戏子甚至于小厮们。其三，心劳，就是因为爱而操劳、忙碌。贾宝玉的爱博而心劳跟“异端”即某种平等观念联系着。贾宝玉身为贵公子，不安富尊荣，却偏偏要替丫环服役，“爱博而心劳”也使得贾宝玉跟戏子成为朋友。这就是贾宝玉挨打的主要原因。
贾宝玉生活在中国封建末期侯门公府的封建贵族大家庭中。历来封建公侯多是“五世而斩”，荣华富贵无法永远传下去。这是从《战国策》开始，中国老百姓就耳熟能详的。小说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就说“谁知这钟鸣鼎食的人家儿，如今养的儿孙竟一代不如一代了。”贾府的老少爷们或者迂腐无能，或者荒淫无耻，没有家庭的责任感，没有见识。所谓的正人君子贾政也极其平庸，他管教儿子，他跟清客们交谈，都透着一股无能气息。大观园试才题对额，生动地写出贾政才思的干枯，学养的欠缺。贾宝玉以不喜欢读书的顽童身份在贾政眼前出现，却表现得才华出众，思想清新活泼，知识渊博，出口成章。贾宝玉对大观园各个地方的题词和议论，贾政内心不能不欣赏，表面上不得不一口一声地辱骂“畜生”、“蠢材”、“管见蠡测”，像这样既无能又摆臭架子的老爹，贾宝玉能接受他的教育吗？
男性腐朽无能的贾府出现了封建朝代非常忌讳的“牝鸡司晨”、女性掌权的特点。贾家治家大权在贾母手里，又通过贾母的宠爱让王熙凤掌握了实际的总理全家事务的大权。贾母是“老祖宗”，是最高权威。这位享乐主义者对贾宝玉的庇护和娇纵，是贾宝玉性格形成的重要因素。甚至可以说：贾母的溺爱堵住了贾宝玉的荣身之路。
贾宝玉从小就不跟母亲而是跟祖母，第三回说他“和姐妹们一处娇养惯了”，“无人敢管”。贾政来叫贾宝玉，贾宝玉吓得死也不敢去，贾母就说：“好宝贝，你只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贾宝玉是奉皇妃之命跟姐姐妹妹们一起搬进大观园的。其实，元妃也不过揣摸了祖母的心思才做出让贾宝玉跟姐姐妹妹们一起住进园子的命令。在任何封建家族中，在男女七岁不同席的封建社会，贾宝玉获得了一个非常独特的自由环境。进一步跟封建秩序脱离，在跟封建传统观念相背的生活方式中，发展他的个性。
贾宝玉个性充分发展的结果，是撞到贾政的枪口上。宝玉挨打，表面上看是因为两件互不关联的事。一件是金钏儿之死。一件是跟蒋玉菡的交往。这两件事，都跟贾宝玉的“爱博而心劳”联系着。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第三件，因为他跟林黛玉诉肺腑，他才显示出“一团思欲愁闷”。这一点儿，连挨打的贾宝玉和打人的贾政都没想到。
金钏儿其实代赵姨娘受过
我们先看看金钏儿之死是如何发生的。
金钏儿之死，在小说里占了30至32回，33回宝玉挨打，35回玉钏儿亲尝莲叶羹，40回宝玉撮土为香，乃是金钏儿之死的余绪，占有相当重的分量。一个次要人物金钏儿当然不应该占这么大的篇幅，她之所以占这么多篇幅是因为贾宝玉。
金钏儿是王夫人的大丫鬟。周瑞家的向王夫人汇报刘姥姥已走时，在薛姨妈处遇到金钏儿。这是金钏儿第一次在《红楼梦》露面。金钏儿第二次给读者留下比较深的印象是她跟贾宝玉大开玩笑。贾政要把贾宝玉叫来吩咐禁管他到园子里读书。贾宝玉忐忑不安地来到王夫人门外，金钏儿一把拉住宝玉说：“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王夫人另一个丫鬟彩云赶快制止了这个玩笑，叫贾宝玉趁着贾政高兴进去见他。这个细节说明金钏儿有点儿玩笑无度，甚至有点儿轻佻，也说明贾宝玉平时确实有“爱红”的坏毛病，喜欢吃人嘴上的胭脂。但是贾宝玉跟金钏儿之间绝对没私情。
第30回金钏儿事件发生前的贾宝玉是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林黛玉因为金玉良缘的事跟他吵闹，让他陷入苦痛之中，跟林黛玉和解，又受到薛宝钗尖刻嘲笑，林黛玉还在一旁挖苦他。贾宝玉不太自在。他走到母亲的上房，看到王夫人正在午睡，金钏儿在捶腿并打瞌睡。贾宝玉动了金钏儿的耳环一下，然后掏出润津丹放到金钏嘴里，说要把金钏要到怡红院。贾宝玉这一系列举动，有没有跟金钏存在什么私情或金钏儿勾引他的因素？应该说没有，因为怡红院是贾府的一片净土，那里不讲主奴之分，贾宝玉绝不会在自己睡觉时让丫鬟捶腿。贾宝玉只是想让金钏儿过得自由一点儿，快活一点儿，并没有让她到怡红院再发展二人私情的杂念。金钏儿性格直率，经常跟贾宝玉开玩笑，她脱口而出说的“金簪子落到井里，有你的只是有你的”这句话，在一定意义上是作者故意让她说的一句谶语，并不存在勾引意味。但贾宝玉做梦也想不到一向宽容的母亲，一向慈厚的母亲，竟然给金钏儿一个嘴巴并骂起“下作小娼妇，好好的爷们，都叫你们教坏了。”贾宝玉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狰狞面貌，在突然震惊后，他溜走了。自己不小心惹了事，真出了事又一溜烟跑掉，是贵族公子的陋习。贾宝玉身上有很多陋习，金钏儿这件事上表现尤为突出。
王夫人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最喜欢的丫鬟下此毒手？有个很多红学家不曾注意到的奥秘，那就是金钏儿在说完了“金簪子落到井里，有你的只是有你的”的这句话后，又说：“我倒告诉你个巧宗儿，你往东小院里拿环哥儿同彩云去。”后边这句话才触到了王夫人内心痛处。恶俗不堪的赵姨娘存在，始终是王夫人心中最大的心病。王夫人本能地敌视赵姨娘，本来就瞧不起赵姨娘，认为她只有阴微卑贱的见识，纯粹是下三滥。王熙凤一贯对赵姨娘居高临下、不屑一顾，反映的就是王夫人的心理。赵姨娘母子一直威胁着王夫人母子。俗话说：每只母鸡都认为自己下的蛋格外圆。在王夫人心中，自己的儿子不啻于凤凰，赵姨娘的儿子当然是乌鸦。王夫人把贾宝玉当成凤凰来捧，现在金钏儿居然叫贾宝玉去看贾环和彩云如何偷情。王夫人肯定认为这才是教坏贾宝玉的最恶毒的手段。所以，金钏儿这个嘴巴，有一多半是替赵姨娘挨的。如果金钏儿仅是跟贾宝玉调笑，王夫人绝对不会恼成这个样子。她骂金钏儿的话也应该是“好好的爷们，都叫你勾引坏了。”而“叫你们教坏了”和“叫你勾引坏了”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教坏”的责任是那个教的，“勾引坏”的责任是双方的。而且“叫你们教坏了”表面上骂的是金钏儿，实际上惦记的是赵姨娘。
然后，王夫人就把金钏儿的母亲叫来，把金钏轰出去。金钏儿为什么被轰出去后会自杀呢？因为贾府里的奴才们认为，主子对自己或打或骂都是应该的，如果被主子轰出去，说明办了见不得人的事，不仅自己没法见人，连父母都没法见人。金钏儿只有死路一条。
金钏儿之死，让贾宝玉抱憾终生。第35回，他千方百计地讨好、安慰玉钏儿，第43回写到贾母亲自操办凤姐生日，贾宝玉却跑到北门外水仙庵去“不了情撮土为香”，祭奠金钏儿。
金钏儿投井自杀后，王夫人将贾宝玉数落了一顿。挨了母亲一顿教训的贾宝玉从王夫人那儿出来，正因为金钏儿之死五内摧伤，唉声叹气，没想到一头撞到贾政怀里。
更要命的是，贾政本来已经恼怒贾宝玉“一团思欲愁闷气色”。
贾宝玉撞到贾政怀里，被狠狠教训一顿。贾政问他为什么唉声叹气，你哪些还不足，还不自在？无故这样，却是为何？贾宝玉正处在对金钏儿事件的哀痛中，居然没听清贾政的话，一句也回答不上来。贾政的气就来了。其实贾政从刚才贾宝玉跟贾雨村谈话就开始酝酿恼怒了。贾政说：“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叫你那半天才出来，既出来了，全无一点慷慨挥洒谈吐，仍是葳葳蕤蕤。我看你脸上一团思欲愁闷气色。”贾宝玉为什么见贾雨村时一点儿风采也没有呢？很明显，因为此前刚刚发生过贾宝玉对林黛玉诉肺腑的事，发生过贾宝玉想继续对林黛玉诉肺腑却诉错了对象、讲给袭人听的事。贾宝玉还在心里反复琢磨这事，他从根本上不喜欢跟贾雨村交往，处在这么微妙的情况下，贾宝玉肯定只想着赶快跟贾雨村敷衍上几句叫他走了算了，怎么可能挥洒谈吐？老子对儿子的观察很到位，这时的贾宝玉确实一脸思欲愁闷，因为他的整个心思还都在潇湘馆呢。
贾政没什么气，因为贾宝玉的一团思欲愁闷倒生了三分气。但是贾政还没想收拾儿子，只不过教训他几句罢了。无巧不成书，更麻烦的事来了，忠顺王府长史找上门来了。
忠顺王府找上门
贾政虽是皇亲国戚，但对王爷相当惧怕。忠顺王府长史找上门，简而言之，戏子琪官即蒋玉菡，忠顺王爷很宠爱他，现在忽然找不到了，王爷很着急，下令务必找回，而琪官的失踪跟贾宝玉有关。
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列宁格勒藏本中，蒋玉菡还是皇帝赏赐给忠顺王爷的。忠顺王府长史的话对贾政来说可算晴天霹雳，贾宝玉真是无法无天！居然诱拐王爷心爱的戏子，皇帝赏赐的戏子。忠顺王府长史官很会说话，提出的解决方案根本就是仗势欺人、大出贾政的洋相：或者贾政给皇帝奏本，要求把琪官送给贾宝玉，或者叫贾宝玉放回琪官。向皇帝要求把琪官赏给贾宝玉怎么可能？至于叫贾宝玉放回琪官，则是一口咬定，琪官就是被贾宝玉弄走了。贾宝玉企图含糊其词瞒天过海，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当场揭穿了贾宝玉跟琪官亲密交往的铁证：琪官的红汗巾子正系在贾宝玉的腰上！贾宝玉听了，吓得目瞪口呆，这么私密的事他都知道！宝玉不得已出卖朋友，老实交待蒋玉菡的下落。
贾政被气得目瞪口歪。曹雪芹在这里先后用了两个只差一字的词：贾宝玉听到忠顺王府的长史说出红汗巾子“目瞪口呆”，贾政听了则是“目瞪口歪”，气的程度更重，连嘴唇都气歪了。贾政的气恼完全可以想象：堂堂荣国府的贵公子竟然跟戏子拉拉扯扯，竟然跟戏子交换如此私密的物件，简直就是两人搞同性恋的证据！竟然叫王爷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这叫荣国府栽多大的面子！而得罪了忠顺王府，很可能影响到荣国府的前途和贾政的仕途！
那么，贾宝玉跟蒋玉菡的交往是怎么回事？贾宝玉被薛蟠拉出去吃酒，酒席上的人很杂，有妓女云儿，有戏子蒋玉菡。贾宝玉居然跟这些人来往还如鱼得水，说明贾宝玉有纨绔子弟特点，也说明贾宝玉是个不讲究身份、地位、有平等思想的人。当时的人一般都瞧不起戏子或持玩弄态度，贾宝玉对蒋玉菡却平等友好。两人一见如故还互相赠送礼物，贾宝玉送的是玉玦扇坠。蒋玉菡把北静王送的珍贵礼物大红汗巾解下来送给贾宝玉。贾宝玉把自己系的松花汗巾解下来跟蒋交换。《红楼梦》细针密线，就这样一条汗巾子，在小说情节构成上也有不简单的作用：这条松花汗巾原来是袭人的，贾宝玉为了接受蒋玉菡的物而交换给蒋。估计在小说后半部贾府败落之后，袭人嫁给蒋玉菡时，这条带有“媒人”性质的汗巾子还会再次出现。
蒋玉菡是皇帝赐给忠顺王爷的，跟北静王、冯紫英等王孙公子都有来往。据《燕兰小谱》等书记载，乾隆年间一些色艺俱佳的名伶多半叫什么“官”，他们常常是达官贵人同性恋的对象。比如身为宰相的和珅就跟优伶有同性恋关系。忠顺王爷少了蒋玉菡，公然兴师动众找到国公府门上，可见他对蒋的喜爱程度非同寻常。忠顺王府的长史说，忠顺王爷因为蒋玉菡“随机应答，谨慎老成”，甚合他的心意，所以必须找回这个人。其实因为“谨慎”之类必须找回并不是事实，忠顺王爷是把蒋玉菡当成同性恋对象，而且怀疑贾宝玉跟蒋也是这类关系。
贾政送忠顺王府的长史官出去时，先命令贾宝玉不许动，回来有话问你。如果贾政送走长史官，马上回来问，贾宝玉如实交待一番，可能贾政再狠狠骂几句“作孽的畜生”就算了，没想到，片刻之间，贾宝玉又遭到了致命的诬陷：贾环告了贾宝玉的刁状。
贾环告刁状
贾环跟贾宝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其实贾宝玉对贾环并没恶意。第20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贾环跟薛宝钗的丫鬟莺儿耍钱时使赖，贾宝玉来了，并没教训贾环。贾宝玉的心思是“弟兄们一并都有父母教训，何必我多事，反生疏了。况且我是正出，他是庶出，饶这样还有人背后议论，还禁得辖治他了。”贾宝玉在贾环跟前从来不摆“正出”和“哥哥”架子。但是地狱里都是些不知道感恩的人。贾环受赵姨娘耳濡自染，对贾宝玉有本能的敌对情绪。在封建大家庭里，因为正出庶出、将来财产的继承，这种敌对情绪是深入骨髓的。
贾环小小的年纪居然就完全学到赵姨娘那套阴微见识和诬陷手段。当贾政送走了忠顺王府长史回来时，正一肚子火没处撤，忽然看到贾环带了小厮乱跑，立即喝命自己的小厮打，贾环眼看面临挨打的倒霉事，灵机一动，马上给哥哥来了番栽赃陷害。
贾环告刁状轻车熟路。他先给自己洗清了乱跑的罪名，说他是看到一个丫鬟投井而死的惨状而乱跑，这马上引起贾政震惊，他认为贾府向来是宽和待下人的，如果发生这样的事，必定是管家不当，所以马上要找管家来责问。贾环抓住父亲震怒的机会，立即贴膝跪下告贾宝玉的状，在告状之前，还很有经验地左看右看，意思是这话不能叫外人听到，贾政马上叫小厮们退下，这样一来，贾环说什么，只要贾政不对外宣传，外边一概没人知道贾环在贾政跟前说了些什么。
贾环对贾政说，他听母亲说贾宝玉在太太房里对金钏儿强奸未遂，打了一顿，金钏儿就投井死了。其实贾环开头说话的称呼就不合礼法，他说“听母亲说”，就该马上掌嘴。按照封建礼教的规定，贾环的母亲只能是王夫人，生身母亲得叫“姨娘”，这一点探春就分得清清楚楚。贾政居然能容忍贾环这样说，而且进一步听下去，说明贾政很宠爱极其不怎么样的赵姨娘，很娇惯这个形容委琐的儿子。
贾环的刁状一告，贾政就下命令拿绳子来捆起贾宝玉，拿大板子下死狠打。
金钏儿之死和蒋玉菡事件，是贾宝玉挨打的主要原因。其实在贾政的眼里，所谓的“逼淫母婢”的严重性远不及跟琪官交往，金钏儿之事再严重，仍然不过是“小事”，跟戏子交往要严重得多，一方面说明贾宝玉不肯和贾雨村之类上层士大夫交往，却和优伶交往，不成材；另一方面因为贾宝玉跟蒋玉菡的交往威胁到国公府的安全。许多红学家都把这个事件解释为“封建主义势力和民主自由思想的矛盾”，而宝玉挨揍就是封建主义和民主思想的交锋。
贾政在门客劝他不要打宝玉时说过，将来他发展到就父弑君你们才不劝了？贾政说的是一个封建家长对不长进的儿子的真实的想法。在这一点上，贾政还是比较敏感的，他隐隐地觉得，贾宝玉的思想是跟封建主流意识对着干的，是对君父的叛逆。其实，贾政不知道贾宝玉确实有一些跟封建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唱对台戏的观点，比如，贾政知道儿子不爱读圣贤书，但不知道贾宝玉把追逐功名利禄叫“国贼禄鬼”；贾政知道儿子不喜欢跟为官做宰的人交往，但不知道贾宝玉把“文死谏武死战”这一封建社会的最高道德说得一钱不值；贾政知道贾宝玉喜欢内帏厮混，但不知道贾宝玉还有这样的高论：“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女儿是水做的骨肉”。贾政如果知道贾宝玉这一系列离经叛道的奇谈怪论，恐怕真要拿绳子把儿子勒死算了。
宝玉挨打，在贾府引起了地震，各种各样的矛盾都显示了出来，成了一场极其热闹的大戏。宝玉挨打，跟秦可卿之死，贾元春归省一样，成了《红楼梦》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