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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冠子
女冠子(1)
含娇含笑(2)。宿翠残红窈窕[1]。鬓如蝉。寒玉簪秋水[2]，轻纱卷碧烟(3)[3]。 雪胸鸾镜里(4)，琪树凤楼前[4]。寄语青娥伴(5)[5]，早求仙[6]。
【校记】
(1)《金奁集》入“歇指调”。吴钞本、张本作“女冠子二首”，钟本、《古今词统》卷四、《词律》作牛峤词，非是。《草堂诗余别集》、《古今诗余醉》调下有题“女冠”。
(2)含：吴钞本作“金”，误。笑：紫芝本作“咲”。
(3)轻：《词轨》作“春”。
(4)雪胸：《词律》、《词谱》作“雪肌”。
(5)娥：汤评本、合璧本作“蛾”。
【笺注】
[1]宿翠残红：隔夜的眉翠和脂粉。言女冠尚留昨日残妆。
[2]寒玉：玉石。玉质清凉，故称。唐白居易《苦热中寄舒员外》：“藤床铺晚雪，角枕截寒玉。”秋水：形容玉簪有如秋水的清碧之色。南朝梁沈约《携手曲》：“斜簪映秋水，开镜比春妆。”
[3]轻纱句：言女冠着轻纱衣裾，行走拖曳，如绿烟飘卷。或云，轻纱指唐代流行的女子“披帛”。
[4]琪树：玉树。《文选》孙绰《游天台山赋》：“建木灭景于千寻，琪树璀璨而垂珠。”吕延济注：“琪树，玉树。”此喻亭亭玉立的女冠。凤楼：传说中萧史、弄玉居住的楼阁。汉刘向《列仙传》卷上《萧史》：“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南朝陈江总《箫史曲》：“来时兔月满，去后凤楼空。”亦泛指女子的居处，此指道观。
[5]寄语：传话，转告。南朝宋鲍照《代少年时至衰老行》：“寄语后生子，作乐当及春。”唐刘希夷《晚春》：“寄语同心伴，迎春且薄妆。”青娥伴：年轻的女伴。青娥：美丽的少女。唐王建《白纻歌》之二：“城头乌栖休击鼓，青娥弹瑟白纻舞。”
[6]求仙：学道，入道做女冠。
【集评】
汤显祖评《花间集》卷一：“宿翠残红窈窕”，新妆初试，当更妩媚撩人，情语不当为登徒子见也。
沈际飞《草堂诗余别集》卷一：宿翠残妆尚窈窕，新妆又当如何？
又：“寒玉”二句，仙乎？幽闲之情。浪子风流，艳词发之。
陈廷焯《云韶集》卷二十四：绮语撩人，丽而秀，秀而清，故佳。清而能炼。
陈廷焯《词则·闲情集》卷一：仙骨珊珊，知非凡艳。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女冠子》为调戏女道士之词，二首均同。此调须以方外境与儿女情，极不协调之事融合出之，始饶幽艳凄迷之致。飞卿此作，尚未至也。
其二
霞帔云发[1]。钿镜仙容似雪[2]。画愁眉[3]。遮语回轻扇，含羞下绣帏(1)。 玉楼相望久[4]，花洞恨来迟[5]。早晚乘鸾去[6]，莫相遗(2)[7]。
【校记】
(1)羞：王辑本作“笑”。绣帏：玄本、钟本作“翠帏”。
(2)遗：《金奁集》、林大椿《唐五代词》作“违”，王辑本作“遣”。
【笺注】
[1]霞帔：以云霞为衣。此指道服。《新唐书·隐逸传·司马承祯》：“帝嗟味曰：‘广成之言也。’锡宝琴、霞纹帔，还之。”《云笈七签》卷二五：“并头戴宝冠，身披霞帔，手执玉简。”唐刘禹锡《和令狐相公送赵常盈炼师与中贵人同拜岳及天台投龙毕却赴京师》：“银珰谒者引霓旌，霞帔仙官到赤城。”云发：鬓发丰茂如云。唐温庭筠《郭处士击瓯歌》：“兰钗委坠垂云发，小响丁当逐回雪。”
[2]钿镜：金玉镶嵌之妆镜。唐李贺《恼公》：“钿镜飞孤鹊，江图画水荭。”仙容似雪：形容女冠面容白皙。
[3]愁眉：一种细而曲折的眉妆。《后汉书》卷二十三《五行志》一：“桓帝元嘉中，京都妇女作愁眉、啼妆、堕马髻、折腰步、龋齿笑。所谓愁眉者，细而曲折。”唐白居易《代书一百韵寄微之》：“风流夸堕髻，时势斗愁眉。”
[4]玉楼：传说中天帝或仙人的居所。见本卷温庭筠《菩萨蛮》（“玉楼明月长相忆”）注〔一〕。前蜀杜光庭《莫庭乂青城本命醮词》：“洞里之玉楼金阙，尘俗难窥。”此指女冠所居。
[5]花洞：道教称仙人或道士居处。唐柳公绰《赠毛仙翁》：“桃源千里远，花洞四时春。”
[6]早晚：何日，几时。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风操》：“尝有甲设宴席，请乙为宾；而旦于公庭见乙之子，问之曰：‘尊侯早晚顾宅？’”唐李商隐《重有感》：“昼号夜哭兼幽显，早晚星关雪涕收。”乘鸾：喻成仙。《集仙录》：“天使降时，鸾鹤千万，众仙毕集，位高者乘鸾，次乘麒麟，次乘龙，鸾鹤每翅各大丈余。”唐李群玉《玉真观》：“高情帝女慕乘鸾，绀发初簪玉叶冠。”
[7]相遗：相忘，相弃。唐李频《寄范评事》：“行坐不相遗，辕门载笔时。”
【集评】
钟本评语：四调（此二首与薛昭蕴二首）俱游仙雅曲。
唐圭璋《词学论丛·温韦词之比较》：如《菩萨蛮》云“蕊黄无限当山额”、“鬓云欲度香腮雪”，《南歌子》云“倭堕低梳髻，连娟细扫眉”、“脸上金霞细，眉间翠钿深”，《女冠子》云“霞帔云发，钿镜仙容似雪”，皆写人之容貌也。
华钟彦《花间集注》：（开头）言女冠服饰之盛也。“画愁”三句，叙女冠在凡时女伴，终日含羞倚愁也。“玉楼”二句，言玉楼中之女伴，思念女冠，望其早归；而花洞中之女冠，怀想女伴，恨其迟来也。“早晚”二句，女伴之愿词也。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略用道流衣器点缀，是矣，而未至也。
张以仁《花间词论集·温庭筠两首女冠子的训解与题旨的问题》：她的生活奢华、姿容美艳、风情动人……这样一个类似交际花的女道士，她所盼望的会不会是一个男伴一类情人呢？他们早订旧约，而竟久候未来。她……珍视眼前短暂的欢聚，希望对方不要遗弃她。……题旨应该是：“写女冠之姿容与凡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