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冈村宁次召开的一次华北伪军首脑会议
一九四四年秋末冬初时①,我在厚和市(今呼和浩特)突然接到张家口日本“驻荣军”军部的一个紧急通知,叫我带上堀顾问,到北平出席一个重要会议。我带着堀顾问和翻译郝贵堂,乘飞机到张家口,停留了两天,转乘火车去了北平。“驻蒙军”司令官根本博和我们说,日本军司令官冈村宁次亲自召集”华北”的军队将领和“蒙古军”首领研究联防问题。德王听到这个消息,怕我和“华北”的伪军头子们坐在一个桌子上开会,有失伪蒙“国格”,叫我暂勿前往,让“驻蒙军”军部给北平去电话:“开会时许我坐首席,我才前往参加;如不许我坐首席,我即不去参加。”北平回了个可照办的电话,我们方由张家口启行。会议在铁狮子胡同日本驻军司令部举行。因为“华北”的伪军头子在北平都有房院或办事处,出席会的人会前没有见面。开会时才知道有我和庞炳勋、孙殿英、张岚峰、吴化文以及解放后在某地用椅子抬出去枪决的那个姓张的(佚其名)代表了六个单位。庞炳勋的儿子给他担任随从秘书,被日本宪兵挡在会议室门口。我见他非常难堪,便把他让到首席上边,我认为都是些汉奸,还分什么高低大小,没听德王的那套说法,便挨着庞炳勋坐下。冈村首先指着我向他们说:“蒙古军李总司令来出席这次会议,是象征大东亚共荣圈内的大联合。”接着冈村问我们有什么困难,他们都拿出写好的单子,要求补充械弹和增拨经费。冈村很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研究以后再通知你们。”他见我不做声,便问我:“你有什么要求?”我说:“蒙古军的困难,由驻蒙军给完全解决。”最后冈村叫他的副官,递给每人一张伪“华北联合准备银①注:一九四四年秋冬之季,形势已经十分紧张。美B29袋炸机于七月、九月、十二月连续空袭日本、东北要地,东北、华北形势均呈现紧张状况。
行”十万元的支票,他说:“我没时间招待你们,你们拿上这去零花,一方面等待给你们解决问题,一方面趁此在北平玩个十天半月。大家在前方都备尝辛苦,可以好好去休息一下。”会议就这样结束,根本没提如何联防的事情。
第二天,为了显示“华北”和“蒙概”的军事联合,又把我们召集到铁狮子胡同合照了一张相。摄影后,十几个伪报的新闻记者,将我们围在客厅里边,叫我们谈有关强化治安,保护民众一类的话。因为谁的防区内也不稳固,谁的队伍也不保护老百姓,所以都无话可说,空气陷入沉默。我便向庞、孙说:“得谈几句。”张岚峰说:“那你就谈吧!”于是我向记者们说:“我是个蒙古人,被长城隔在外地,离华北很远,消息阻塞,这里的地方治安不知道,民众的痛苦也不知道,我所谈的就是这些,完了。”记者听我不着边际的谈话,知道别人再谈不出什么,怕呆下去越发要冷场,便扫兴地纷纷辞去。不过翌日的各报上,还是登出日本人看见高兴,我们不敢否认,由他们编造出的一大篇冠冕堂皇的谈话。打发走新闻记者,张岚峰叫我去他家里“串门”。我因对这次会议非常纳闷,也想让他给我掏一掏耳朵(透露点消息),同堀顾问回我什锦花园家中吃完午饭,把他撇下,我便去拜访张岚峰。张那时刚买下佟麟阁的一连四个大院的房产,油漆粉刷一新,正由佣人在每间房子中摆设家俱古董。他向我吹嘘说:“我有三十多万人,占有十几县地盘,四面被八路军围着,和蒋介石通着一个口子,给蒋供应物资,所以拣了不少的钱。何其巩要为他的大学捐款,我一下子给了他三十万。”我们正闲扯的时候,庞炳勋也来拜访张岚峰。寒暄毕,我便冒失地问庞:“将军鼎鼎大名,为啥也从那边过来,跟我们于这?”他说:“我没有什么,报上给我瞎宣传。我把队伍从那边带了过来,完全是上了孙老殿的当。”接着我迫不及待地问张岚峰:“冈村把咱们都叫来,究竟是揣啥?”张说:“日本人现在正准备打通广西到安南的道路,华北的日军大都调走,故把咱们全稳在北平,恐怕抄他们的后路。”我问庞炳勋,他也是如此判断。庞因不像张那样得意,听我和张闲扯各自防区里的情况,不插咀,坐在一旁直打咳声。吃过饭后,我怕他们有事要谈,为回避起见,即向张庞两人告别。
孙殿英到了北平非常活跃,坐上汽车到处拜客。他拜见完我,我把他送出大门,看到他的和司机坐在一起的卫士,用手枪朝着我的门口,做出射击的姿势。我挖苦他说:“你真是鱼不失水。”因为他在热河为巴结汤玉麟,汤的姨太太死时,曾拿着一·根哭丧棒站在灵前充当大孝子;后来汤玉麟从承德出走,把队伍从热河退到察北,孙翻脸无情,在狼尾巴山底下把汤部解决了好多。我因鄙视他的人格,所以这次没去他的办事处回拜,他让谭庆林给我捎话,说我老蒙古不懂礼节。孙为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遍访民国以来离居北平的失意军阀,连穷困潦倒在东城一个破小院里的前宣化镇守使谭庆林,也被他找到。因为他拜了人,人们也去回拜他,所以他的办事处门口,停满了好多汽车。他就是以此来壮声势,表示他有很大的号召力,从而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希望日本对他加以重用。
我怕傅作义牵制日军进攻广西,乘大同厚宫师团大部开走的空隙,再从后套出来袭击包头或厚和。便向堀顾问说明此意,叫他转告冈村宁次允许我返回防地。由于他们把我弄到北平是做为陪衬,主要是软禁华北的伪军头子,故对我未加阻止,住了五、六天我即回到厚和。傅作义因为储备反共实力,舍不得为抗日而牺牲,遇到如此大好机会没有一点动作。堀顾问见冈村时,冈村表示他很愿意加强装备“蒙古军”,特许华北的兵工厂卖给“蒙古军”五千枝步枪。后来由堀顾问用伪“蒙疆银行”的钱洽购回厚和。这批华北造的枪质量太坏,装人子弹一打就炸枪筒,我叫连续试验了十几枝,没有一枝能用。日本快倒霉的时候,兵工厂也偷工减料起来。我的最高顾问小仓听见生了气,叫堀顾问全数给退回那个兵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