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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民主对美国人情感的影响
第15章 宗教信仰有时让美国人转而追求非物质的享乐
在美国的星期天，全国的一切工商业活动仿佛都完全停顿了下来，所有的喧嚣都归于沉寂。人们获得了安静的休息，或者说是获得了一种庄重的沉思时刻。灵魂又占据了自主地位，并且进行自我反省。
在礼拜日，市场上门可罗雀，每个正直的公民都带着自己的子女去了教堂，在那里倾听平常很少关注的布道演讲。他们听到了因为人们的高傲和贪婪所造成的无数危害。牧师告诫他们说：人应当克制自己的欲望，只有美德才能让人获得高尚的享乐，人们活着应该去追求真正的幸福。
这一天，当美国人从教堂回到家里后，他们并不去看他们的商业账簿，而是翻开《圣经》，从里面寻找造物主的伟大和善良，寻找关于上帝功业的记录，寻找那些关于人们的心灵归宿、责任以及追求永生的美好描写。
美国人通过这种方式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来净化自己，暂时放弃他生活中的那些带着个人私利的欲望和转瞬即逝的利益，让自己进入纯洁而永恒的理想世界。
在本书的上卷，我跟读者探讨过美国人的政治制度能够长久维持的原因，并且把宗教列为主要原因之一。现在，我就要详细分析宗教对个人的影响，在我看来这种影响对每个公民的作用，并不逊于它对整个国家的影响。
美国人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证明：唯有依靠宗教，才能净化民主制度，让其具备德化的性质。美国人对于这个问题的观点，同时也是所有民主国家的公民应当理解的真理。
我丝毫不怀疑，国家的社会状况和政治制度必然会影响到这个国家公民的信念和喜好，而且这些信念和爱好在产生之后还会不断地自我充实。与此同时，这些因素还会促使这个国家在不知不觉中放弃某些过时的观念和倾向。
立法者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们能够富有远见地识别人类社会的这些趋势，从而明白哪些地方需要公民的配合，哪些地方最好减少公民的参与。公民的义务永远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因为人类所追求的目标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达到目的的手段也是不断变化着的。
如果我出生在贵族时代的一个国家里，这个国家不仅贫富差距很大，而且那些累世享受荣华富贵的人和世代一贫如洗的人都放弃了改变自己处境的念头，只是将希望寄托在虚幻的来世，那么，我真希望自己能挺身而出唤醒他们，我要设法寻找一种最迅速、最简捷的方法去满足他们被唤醒了的新欲望，我还要引导他们付出全部精力去进行物理学研究，鼓励他们创造现世真实存在的财富。
假设真有这么一天，一些人一门心思地去追求物质财富，并且过分醉心于物质享受，那 么我也丝毫不会感到不安，因为在我看来这只是个例，而如果整个社会都去追求财富，那时候它也就不再是例外了。
民主国家的立法者需要注意以下几点。
当民主国家的公民享有教育和自由的权利后，你就应该放手让他们自主行动。他们会轻而易举地从这个世界获得一切美好的事物，并且不断完善每一项能够使我们社会更进步的技术，每天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而整个社会的情况也会把他们推到这方面去。就这一点来看，我不担心他们会停滞不前。
然而，如果一个人沉溺于每天用这种诚实并且合法的办法过度追求个人幸福，就有可能让自己的非凡无法施展；如果他只是忙于改善自己身边的环境，最终又会让自己的人格变得低下。这就是民主社会的危险所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危险。
为此，民主国家的立法者和所有的才德出众之士，应当积极地提高人们的灵魂境界，将人们圣洁的灵魂引向天堂。所有关心民主社会未来的人都应该团结起来，齐心协力让永恒的对美好心灵的热爱和崇高的情感充溢整个民主社会。
在民主国家，如果有人在舆论界散播有害的思想言论，说应当享受现世，因为一切都将随着肉体的消亡而覆灭，那么就应当把持这种理论的人当做民主国家的大敌。
对那些所谓的唯物主义者，我在很多方面都有所反感。我认为他们的学说是有害心灵的，他们的自命不凡让我感到厌恶。在我看来，唯物主义体系唯一一点有益的东西，也许就是它让人对自己有了一个朴素而客观的认识。然而，那些唯物主义者却不这么想，他们自以为是地证明自己不过是兽类，并且将之视为一项伟大的成就，为此他们表现得异常高傲，仿佛自己就是神明。
在任何国家，唯物主义都是人类精神的危急病症。但是在民主国家里，唯物主义尤其可怕，因为它会和人们心中某些邪恶的部分巧妙地结合起来产生恶果。
民主主义本身是鼓励人们追求物质享受，但这种追求如果超过了一定的度，就会让人们变得过于物质；而唯物主义又会让人疯狂地追求物质享受，这便是民主国家很难摆脱的宿命循环。如果人们能认识到这种过于追求的物质化所带来的危险，并加以自我节制，那就很好了。
在宣扬灵魂不灭时，大多数宗教都是最通用和最实用的工具。一个民主国家拥有信仰，主要应归功于宗教的教化；而且民主国家比任何其他政体的国家更需要信仰。
因此，当宗教在一个民主国家深深扎根时，无论它是什么宗教，即便它是贵族时代的产物，你最好也不要去干预它，而是要把它当做宝贵遗产加以保护；最好也不要试图用一种新的宗教观来替代旧的宗教观，否则在一种信仰皈依另一种信仰的过渡阶段，人们的心灵会出现信仰空窗期，对物质享乐的贪欲就会乘虚而入，并且日益扩大影响，直到完全占领人们的心灵。
当然，轮回说也并不是多么好，甚至并不比唯物主义强上许多。但是，当一个民主国家面临二选一的选择时，我肯定它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轮回说，毕竟，让公民们想到做了坏事自己的灵魂在来世会托生为猪，总比让他们确信根本就没有灵魂要强。
信仰和物质暂时结合是一种精神化的、永恒的原则，让人们高尚化的过程中这种原则是不可缺少的，当人们不相信因果报应只相信灵魂神赐并可以依照神的愿望转投他物时，这种信仰依然会发挥良好的作用。
但是这种信仰，也还是将人的肉体看作人生次要和低级的部分。这样的看法导致它一方面承认肉体对人的影响，另一方面又蔑视肉体的价值；一方面对人的精神部分大唱赞歌，另一方面又时常拒绝来自非物质部分的指令。但就这一点来说，就能让它的观点和爱好显得伟大，让它自动自发地去接近那些纯洁的感情和崇高的思想，而不是迫于某种利害关系才这么做。
我认为苏格拉底及其学派认为人死后会有来世的思想是错误的，但是他们所立足的信念却向柏拉图哲学提供了强大而富有特色的思想动力，即认为灵魂和肉体毫无共同之处以及人们死后灵魂依然存在的信念。
在阅读柏拉图的著作时，我们发现无论在柏拉图之前还是在他同时代，都有很多大肆鼓吹唯物主义的作家。但这些作家的著作何在呢？要么是没有经典到可以传世，要么就是只有一鳞半爪流传下来。这种情况在任何时代都一样，那些能够传世的名著大多数都是主张唯心主义的。因为人类的本性促使他们维护这种学说，并且把它从危难中拯救出来，这种情况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同时使得倡导它的人能够名垂千古。因此，千万不要相信这种论调：无论在什么时代，无论当时实行的是什么政体，追求物质享受的激情都能够让所有人满意。心灵其实比人们想象得还要宽广许多，至少宽广到能同时容纳人们对现世利益的追求及对天国永恒幸福的向往。尽管有时它仿佛疯狂地热衷于其中的一个，但用不了多久它又狂热地追求另一个。
指明民主时代应让唯心主义的观点占据统治地位并不难，但要道清民主国家的统治者应如何让这种观点深入人心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从不相信那些官方的哲学能够在社会上长盛不衰。至于国教，就算它暂时有利于政权的统治，但我相信它迟早也会给教会带来危害。
有的人提出了这样的看法：为了提高宗教在人民心目中的地位，为了让人们真正地尊重宗教所提倡的唯心主义，最好的办法是间接地赋予教士一定的、法律之外的政治影响力。但我却不赞成这种观点。
我敢断言，一旦解说宗教信仰的人踏足政治领域，信仰就会出现不可避免的危机；我认为，现代的民主国家应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基督教的威严。因此，我宁可把神职人员锁在教堂里面，也不想让他们迈出教堂的大门半步。
那么，要让民众相信唯心主义或皈依唯心主义的宗教，政府能采取什么措施呢？
我下面要叙述的答案也许会为政治家们所反对。我认为，政府让民众相信灵魂不灭的唯一有效办法就是政府要用实际行动证明它也坚信灵魂不灭论；我同时认为，政府应该起到以身作则的榜样作用，当政府在大事上认真贯彻宗教道德，公民才会在小事情上承认并尊重宗教道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