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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篇 民主对美国人情感的影响
第19章 让几乎所有的美国人钟情实业的原因
在我看来，在所有民主国家里，农业大概是进步速度最慢的实用技术了。甚至有人这样说，农业总是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与之相比较，其他一些行业就像是在跑步前进。
而平等的观念所带来的一切爱好和习惯，也会自然而然地引导人们从事工商实业。
我们假设有这么一个温饱无虞、能干聪明并且对人生及未来充满希望的人。从富足安逸的角度来看，他还很穷；而从温饱的角度来看，他又是足够富裕的。他总是在想方设法地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和周围的环境。这个人已经初步尝到物质享受的妙处，而其他种种美好享受的好处又都在眼前诱惑着他。于是他开始追求这些爱好，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努力让自己的这些爱好获得满足。然而，人生苦短，来日无多，他应该何去何从呢？
下田种地比较安稳，而且肯定能让他的劳动得到一定的成果，但缺点是钱来得太慢，而且只有付出非常艰辛的劳动，才能逐渐富裕起来。从这个角度来讲，农业只适合两种人：已经家财万贯的富人或只求糊口的穷人。我们假设之前虚构的那个人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变卖了自己的土地，离乡背井，另谋了一份虽然有一定风险但能够赚钱的职业。
在民主社会里，这类人并不少见，并且随着身份的日益平等，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因此，民主制度一方面增加了劳动者的人数，另一方面又促使人们自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工作。与此同时，民主制度也让人们远离农业，投入到工商业的大潮中来。 [1]
在那些最富有的公民身上甚至也可以看到这种现象。
在民主国家，我们会看到无论一个人看上去多么富有，他仍旧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财富，因为他觉得自己仍然不如祖辈富有，而且害怕子孙无法继承他的衣钵。由此，民主国家的大多数富人都不断做着发财梦，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更容易快速致富的工商业上，因为他们认为这是致富的不二法门。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的本能和那些勉强维持温饱的穷人的本能一样，说得更明确一些，他们也受着自己最迫切需求的支配，当然，他们的这种需求并不同于穷人那种渴望温饱的需求。
在贵族时代，拥有大量财产的富人同时也是统治者。他们总是专注于重大的公共事务，因此无暇顾及工商业。就算他们当中有人产生经商的念头，他们的属于贵族的阶级意志也会 立即封住他们的道路。他们虽然想撼动本阶级多数的统治地位，但却无法完全摆脱这个多数对他们的一些限制，而在贵族集团的内部，就存在一个坚决不承认人民权利并且专门进行统治的多数。（A）
在民主国家，大量的金钱未必能让有钱人掌权，相反，财富甚至往往会促使他们远离政界，因此，民主国家的富人都不知道去怎样消磨他们的闲暇时光。他们远大的梦想，他们数额巨大的财富，以及富人常有的特异爱好，都在鼓舞着他们赶快行动起来。然而，却只有经商这一扇大门是向他们敞开着的。在民主国家，没有比从事商业更伟大的事情了。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成为民众向往的目标，人们身上最热烈的激情都集中到了那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挡人们经商的步伐，即使他自己或周围的人对经商怀有偏见，也同样无法抵挡这股潮流。在民主国家，富人从不去组织拥有自己独特规章制度的团体。他们所在阶级的特有观点，对他们并没有强大的约束力；而来自全国的一般观点，却能对他们产生推动作用。民主国家里出现的富豪大亨，几乎全部靠经商起家，并且会一代一代地把事业传递下去，直到财富的持有人完全丧失了经商的习惯。
由于民主国家的富人往往对从政不感兴趣，所以他们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商业中。在商业领域，他们能够专心致志地发挥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这应当归功于他们勇于创办实业的伟大精神，如果他们生在贵族时代，则很难想象他们拥有创办实业的机会和条件。
不过，在民主社会，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有以下相同的表现。
民主社会的生活变幻无常，人们眼前总是会浮现出变幻莫测的偶然因素的影子，因此，民主时代的人都比较喜欢从事具有投机因素的事业。
为此，他们都跑去经商，而他们经商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牟利，还因为喜好商业给他们带来的冲动。
美国从英国的殖民地中解放出来到现在才半个世纪左右，因此美国的大富家族没有几个，资本也非常有限。然而，世界上却没有一个民族能像美国人那样在商业上获得如此迅速的发展。如今，美国已经是世界上第二大海运国家，虽然它的制造业还需要克服一些天然障碍，但仍然每天都在进步。
在美国，经营那些大规模的项目没有多少困难，因为全国人民都在参与工业活动，穷人和富人都愿意在工业方面将他们的力量联合起来。因此，当你看到这个并不十分富强的国家所创办的大型工程时，必然会感到惊讶不已。虽然美国人才刚刚踏上美洲这片土地，但他们已经让自然界改变并且为他们服务了。美国人连通了赫德森河和密西西比河，并且在陆地上修建了500多里约的道路，使大西洋和墨西哥湾连接起来。有好几条大铁路已经在美国建成。
然而，美国最让我感到惊讶的并不是它的那几个规模庞大的工商企业，而是它无数的中小型企业。
在美国的农业经营者，实行的几乎都是商业和农业联营。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亦农亦商。
美国从事种植业的人，很少死守着自己的田园。特别是西部的一些新建州，那里的人开垦出一片土地，并不是为了在那里种地，而是为了出售；他之所以建设一个农场，是预见到了居民增加后，当地的形势会立即发生变化，能让他将农场高价卖出。
每年都会有成批的北方居民蜂拥到南方，在这些生产棉花和甘蔗的地区定居下来。这些人跑到南方种地，用不了几年就会让自己发家致富。他们刚一来到这里，就已经预测到了总 有一天自己会衣锦还乡。这样一来，美国人就把商业精神带进了农业，让他们在经营实业方面的激情同时也在农业方面显露出来。
美国人让工业获得了巨大发展，因为所有的美国人都在搞工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会经常成为突如其来并且极具危害性的经济危机的袭击对象。
既然美国人都在从事商业，那么他们的商业活动就必然要受到很多复杂因素的影响，以至于很难预测可能出现的障碍。既然美国的每个公民都或多或少地参与工业活动，那么一旦工商业受到冲击，不仅个人的财产会遭受损失，整个国家的经济也会为之震撼。
我认为，周而复始的经济危机是现代民主国家无法根除的顽疾。民主国家的执政者只能尽量减轻它的危害却无法根治，因为经济危机并不是出于偶然的因素，而是民主国家的本性使然。
[1] 有人屡次指明工商业者过于追求物质享受，并以此来谴责他们。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是倒果为因了。并不是工商业让人们追求物质享受，而是为了追求物质享受，人们纷纷参与到工商业中来，因为他们指望能在工商业中让自己的要求得到更加充分的满足。如果说工商业加强了人们追求财富的欲望，那是因为人们从事工商业的时间越久，他们的欲望也就越强，他们越是努力满足自己的欲望，欲望也就越像一个无底洞。让人们乐于在现世享福的所有原因，都可能促进工商业的发展。而平等就是原因之一。平等促进商业发展，并不是通过让人们直接产生从商爱好的方法，而是通过间接地培养人们追求世俗的幸福生活来达到这一目的。——原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