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以大自然的类比为基础在不同行星居民之间进行比较的尝试

字数:9885

谁知道所有世界中一个部分与另一个部分的关系,

谁认识所有的太阳和每一个行星的轨道,

谁了解每一个星体的不同居民,

谁才能理解和说明

万物为什么是如今的样子。

——蒲柏[1]


注释:

[1]参见蒲柏:《试论人》,B.H.布罗克斯译自英文,5页,1740。——科学院版编者注

附录论各星体的居民

如果有人利用世俗智慧,以某种轻率的态度讲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随便开开玩笑,那么,即便他马上解释说,这只不过是为了取笑,我也认为这是对世俗智慧品格的侮辱。因此,在目前的尝试中,我将只列举那些确实能够有助于扩展我们知识的命题。同时,这些命题的可能性都是如此持之有据,使人们几乎不能不承认它们是成立的。

虽然在这类主题里,作出虚构的自由似乎没有真正的限制,在判断遥远世界居民的性状时,比一个画家在描画未被发现的土地上的植物和动物时,似乎可以更加无拘无束地纵情幻想,随心所欲,这样的想法似乎既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驳斥,然而,人们必须承认,各天体与太阳的距离有着某些比例关系,它们对居住在这些天体上的能思维的物种产生了根本性的影响,这些物种活动和受动的方式为他们与之结合的物质性状所制约,取决于世界根据他们的居住地与引力和热量中心的关系的特性而对他们施加的影响的程度。

我认为,虽然否认所有的行星或者大多数行星都有居民是不合理的,但也没有必要断定所有的行星都有居民。鉴于大自然的丰富性,由于各个世界和星系相对于造化的整体来说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所以也可能有一些荒凉而没有居民的地方,它们不能被极精确地用于大自然的目的,即用于为理性造物来考虑。在对上帝的智慧的根据产生怀疑的时候,似乎必须承认,沙漠和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占了地球的一大片地方,而在大海中也有一些没有居民的荒凉的岛屿。然而,一个行星与造化的整体相比,要比一片荒漠或者一个岛屿与地球相比更小得多。

也许,并不是所有的天体都已经完全形成,一个大的天体要达到其物质的固体状态,需要几百年或许几千年的时间。木星似乎还处在这种斗争之中。其形状在不同时间里的显著变化早已使天文学家们猜测过,它必定经历着巨大的变化,它的表面也远远不像可以居住的行星必有的那样平静。如果它如今没有居民,而且也不曾有过居民,那么,与整个造化的大不可测相比,这是大自然怎样一种无限小的浪费呢?如果造化在空间的每一个点上都如此精细地展示它的所有财富,那么,难道不是与其说这是富裕的标志,倒不如说是贫乏的标志吗?

然而,人们还是可以更为满意地猜测:即便木星现在没有居民,但总有一天,在它的形成周期结束之后,它就会有居民。也许,我们的地球在处于能够供养人、动物、植物的状态之前,就已存在了千年或者千年以上。至于行星要数千年之后才能达到这种完善,这无损于它存在的目的。因此之故,一旦它达到了这种完善状态,它也将在未来的岁月里更长久地停留在这种状态中;因为有这样一个自然规律:凡是有开端的东西,都将不断地接近其衰亡,而且它离开其开端的那个点越远,就离衰亡越近。

那个诙谐的海牙人,在引述了来自科学王国的一般消息之后,以滑稽的口吻提出了所有的天体都必定有居民的幻想。这种讽刺性的观念不能不被承认。他说道:“那些居住在一个乞丐头上的森林中的造物,很久以来都把自己的居处看做一个大不可测的球,把自己看做造化的杰作。后来,它们中间天生聪颖的一位,即这个族类的小封德耐尔,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贵族的头。它立即把自己住处所有的滑稽家伙叫到一起,狂喜地告诉它们:我们并不是整个大自然惟一有生命的存在物。你们看,这里有一个新大陆,这里住着更多的虱子。”即便这一推论的结局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那也不是因为它与人的判断方式相去甚远,而是因为正是这种在人那里以同样的原因为根据的错误,在虱子那里就更值得原谅了。

让我们不带成见地作出判断吧!这种昆虫,无论是就其生存方式还是就其微贱来说都很能表现大多数人的性状,所以能够很好地用来进行这样一种比较。由于按照它的想象,大自然很把它的生存放在心上,所以它把并不精确地以自己族类这个造化目的中心为目的的所有其余造化都看做多余没用的。与存在物的最高等级距离同样无限遥远的人,也是如此大胆放肆地以同样的自负吹嘘自己存在的必然性。无限的造化以同样的必然性包含着它那无穷无尽的财富所创造的一切物种。从能思维的存在物中最高贵的品级直到最受轻蔑的昆虫,没有一个环节是无关紧要的,没有一个环节可以缺少,否则就会由此损害在联系中呈现出来的整体美。不过,一切都取决于大自然凭借其原初植入的各种力量造成的普遍规律。由于大自然在其行事中总是产生出合理和秩序,所以没有任何意图能够干扰和打断它的序列。在它最初形成的时候,一个行星的产生只不过是它生产能力的一个无限小的结果;要它那有充分根据的规律去服从这个沧海一粟的特殊目的,岂不是某种荒唐无稽的事情。如果一个天体的性状给居住设置了自然的障碍,那么,虽然它拥有居民实际上会更好,但也是没有居民的。造化的卓越性由此没有受到丝毫损失;因为在所有的量中,无限者是那个不会由于减去一个有限的部分就有所减少的量。人们似乎要抱怨说,木星和火星之间的空间没有必要如此空空如也,此外还存在着没有居民的彗星。事实上,即便那个昆虫在我们看来如此微不足道,但它还是希望,大自然关心维持它的整个品类要甚于关心少数优等的造物;即便是一个地区或者地点没有这种优等造物,它们也还是无限众多。由于大自然就创造这两种造物而言都是无穷无尽的,所以人们立刻就能无忧无虑地看到,二者在维持和毁灭方面都是听凭普遍规律的。难道乞丐头上那些森林的拥有者在这片殖民地的族类中造成的破坏,不是比菲利普的儿子被恶鬼钻进头脑,认为世界只是为他而造,从而在他的同胞这个族类中造成的破坏还要更大吗?

然而,行星中绝大多数肯定是有居民的,即使现在没有,将来也总会有的。在这些不同种类的居民中,它们在世界大厦中的位置与发出赋予万物生机的热量之中心的关系将会造成什么样的情况呢?因为毫无疑问,这种热量在这些天体的物质中将会按照其距离比例在其规定性方面造成某些比例关系。在所有的理性存在物中间,虽然人的内部性状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尚未研究的问题,但人仍是我们认识得最清楚的存在物,人必须在这一比较中充当基础和关联点。在这里,我们并不打算考察人的道德属性,也不打算考察人的构造的生理组织;我们只想研究,理性思维的能力和服从这种能力的身体运动,由于人所依赖的物质与同太阳的距离成比例的性状,而受到什么样的限制。且不说在思维力量与物质运动之间、在理性精神与身体之间可以发现的那种无限的距离,有一点毕竟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人所拥有的所有概念和表象都是来自于宇宙万物借助身体在他的灵魂中激起的印象,无论是就印象的清晰性而言,还是就被称为思维能力的那种把它们联结起来并加以比较的技能而言,人都完全依赖于造物主把他与之结合起来的物质的性状。

人注定要凭借身体去接受世界在他里面激起的印象和情感。身体是他的存在的可见部分,其物质不仅有助于居住在它里面的不可见的精神形成外部对象的最初概念,而且对于重复这些概念、把这些概念联结起来、简而言之也就是思维这些概念的内部活动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1]根据人身体发育的程度,其思维本性的能力也达到相应的完善程度,并在他的器官的纤维获得其发育成熟的强度和耐力之后,才达到成熟的、成人的能力。人能够用来满足对外部事物的依赖性使他产生的需要的那些能力,在他身上早就发展得很充分了。一些人就停留在这种发育程度上。而把得来的概念联结起来、借助自由地运用洞察力来控制情欲之偏好的能力,则出现得较晚。在一些人那里毕生都没有出现。但在所有人身上,这种能力都很弱,它为低等的力量服务,而它本来是应当驾驭它们的,它的本性的优越性就在于支配这些力量。如果观察一下大多数人的生活,就会发现,这种造物之所以被创造出来,似乎是为了像一株植物那样汲取汁液和生长,延续族类,最后衰老和死亡。在所有的造物中间,人最少实现自己存在的目的,因为人把自己优越的能力都浪费在其他造物用更少得多、但却更可靠又合理得多的能力就可以实现的意图上面。如果对未来事物的期望不能使人得到提高,封闭在他里面的各种力量不能指望充分的发挥,那么至少在真正的智慧的眼中,人就会是所有造物中间最值得鄙视的一种了。

如果研究一下把人类保持在如此深重羞辱之中的那种障碍的原因,就会发现,这是由于人的精神部分所沉入的物质之粗糙,由于应当服从精神刺激的纤维之无韧性和体液之迟钝。人的大脑的神经和脑汁只能为人提供粗糙模糊的概念,并且由于他不能在其思维能力的内部用足够有力的表象与感性感觉的刺激对抗以达到平衡,所以他为自己的情欲所吸引,为维持他的器官的元素之混乱所抑制、所干扰。理性努力要摆脱这种状况,用判断力的光芒来驱散这种混乱,就像阳光在乌云不断地干扰和遮盖它的明媚时所做的那样。

人类的结构中材料和组织的这种粗糙,是使灵魂的能力总是处于衰竭无力状态的那种迟钝的原因。反思和由理性澄清的表象的活动是一种灵魂不能不受到阻挡的吃力状态。由于肉体器官的自然倾向,它从这种状态出来又立即返回到一种受动的状态,这是因为感性的刺激规定和支配着它的所有活动。

人的思维能力的迟钝,是依赖于一种粗糙的、不灵活的物质的结果,它不仅是罪恶的根源,而且也是错误的渊薮。要拨开混乱概念的迷雾,要把借助观念的比较产生的一般认识与感性印象区分开来,是有困难的。由于被这种困难所阻碍,它宁可让位于一种匆忙的赞同,满足于占有一种使它难以从旁看清自己天性的迟钝和物质的阻力的认识。

在这种依赖性中,精神的能力与肉体的活力一起消失了:当年事已高,由于体液的循环减弱,体内只有浓稠的体液流动的时候,当纤维的韧性和一切运动的灵活性都减弱的时候,精神的各种力量也同样衰退了。思想的敏捷、表象的清晰、机智的活力以及记忆能力都变得僵硬无力。借助长期的经验获得的概念还在某种程度上补偿着这些能力的衰退,如果需要知性驾驭的强烈情欲不是与知性一起甚至更早衰退的话,知性也将更为清楚地暴露出自己的无能。

据此,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人的灵活的各种力量由于与它密切相关的物质的障碍而受到了限制和阻碍;但是,更为值得注意的是,材料的这种特殊性状,与太阳根据其距离远近使它活跃起来并有能力管理动物性肌体所借助的那种影响的程度有一种根本性的关系。从世界系统的中心发出的火使物质保持着必要的活动,与火的这种必然关系,是同样由此出发在各行星的不同居民之间进行比较的根据,而每一种居民都根据这种关系由于其必然的本性而被限制在宇宙中给它指定的地方。

地球和金星的居民如果交换其居处,就不可能不造成双方的死亡。地球居民的形成材料是与其距离上的受热程度相适应的,因此如果受热程度更大,这种材料就会太轻、太易于挥发。在一个更为炎热的区域里,地球居民将会经受剧烈的运动而伤身,这种情况是由于体液的挥发和干涸以及其弹性纤维极度绷紧而造成的。金星居民粗笨的体格和形成其身体的元素的迟钝,需要太阳更大的影响。在一个更冷的天域里,金星居民就会冻僵并由此丧命。同样,构成木星居民身体的物质必定更为轻巧、更易挥发得多,以便太阳在这个距离上能够用来起作用的微弱激动,就能够使这些器官像太阳在下面的区域里所造成的那样强有力地运动起来。对于这一切,我用一个一般的概念来加以概括:一般来说,不同的行星离太阳越远,形成其居民乃至动物和植物的材料就必定越是轻巧、越是精细,纤维的弹性连同其肌体的优越配置就越是完善。

这种比例关系是如此自然,如此持之有据,以至于不仅在自然学说中通常被视为薄弱根据的终极目的的种种动因将导向它,而且构成各行星物质的特殊性状的那种不仅为牛顿的计算、而且也为天体生成论的理由所阐明的比例也将证实它。按照这种比例关系,形成各天体的材料在距离较远的天体上总是要比距离近的更轻,这必然要对在这些天体上繁衍和生存的造物造成一种相同的比例关系。

我们已经阐明了在构成各行星上理性造物的物质的性状之间进行的比较。根据这一考察的引论,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出,这些比例关系即便是在其精神能力方面也要造成某种后果。据此,如果这些精神能力必然依赖于它们所寄居的器官的材料,那么,我们就能够以一种不仅仅可能的猜想作出推论:能思维的物种之优越、它们的表象之敏捷、它们通过外部印象所获得的概念之清晰和生动、连同它们综合这些概念的能力、最后还有在实际应用方面的灵活,简而言之,它们的全部完善性,都服从于某个规则,根据这一规则,他们的居处离太阳越远,他们就越优秀、越完善。

由于这种比例关系具有一定程度的可信性,与一种已阐明的可靠性相距不远,所以我们发现了一个适合从不同居民特性的比较出发作出适当猜想的广阔领域。在各种存在物的阶梯上,人这个物种仿佛处在中间一段,它发现自己处在完善性的两个极限中间,与完善性的两端同样远。如果关于居住在木星或者土星上的最杰出的理性造物的想象激起了人的嫉妒心,使人由于认识到自己的微贱而自惭形秽,那么,看到金星和水星这些行星上的低等物种远远低于人这个物种的完善性,人就又会感到满意和欣慰了。这是一种多么值得赞叹的景象啊!我们一方面看到这样的能思维的造物,在他们那里一个格陵兰人就好像是牛顿,另一方面又看到别的能思维的造物,他们把牛顿当做一只猴子而感到惊奇。

最近,上面的生物都在看,

我们这里的一位凡人

所做的事情实在离奇。

他们感到惊异,这个人居然发现了自然规律。

这种事情居然有可能让一个地球上的造物作出。

他们看待我们的牛顿,就如同我们看待一只猴子。

——蒲柏[2]

对于最高天域上的那些幸运的存在物的洞察力来说,认识方面的哪一种进步他们不能做到!洞察力的这种光照又怎会不在他们的道德品质上造成美妙的结果。知性的洞察力如果拥有完备和清晰的应有程度,就会比感性诱惑具有更强有力得多的魅力,能够战无不胜地控制这些诱惑,把它们踩在脚下。映现在所有的造物之中的神明,又怎能不极美好地映现在这些能思维的物种之中!这些能思维的物种作为一片不为情欲的风暴所动的海洋,平静地接受了它的形象并反映出去。我们不想让这些猜测超越为一篇物理学论文所规定的界限,我们只不过要再次说明一下上面已经阐明过的类比:从水星到土星,或者也许还到土星上面(如果还有别的行星的话),行星上无论是精神世界还是物质世界,其完善性都将按照它们与太阳的距离成正比地递增和发展。

既然这种状况都是出自其居处与世界中心的物理学关系,部分是自然而然产生的,部分是适当地引起的,所以另一方面,最杰出的、适合于上面的区域里这些物种的特别完善性的配置的真实景象也如此清晰地证实了这一规则,以至它差不多可以使人深信不疑。与一个高级物种的优点相联系的这种行动敏捷,比迟钝的、不完善的造物的缓慢更适合那些天域里变换迅速的时间周期。

望远镜教导我们,木星上昼夜的转换只有10小时。如果地球上的居民搬迁到这个行星上,面临这样的划分他将怎么办呢?10个小时几乎还不够粗糙的器官为了通过睡眠恢复体力所需要的休息。为了醒时工作所做的准备、穿衣、用于吃饭的时间,什么不需要占用下面的时间呢?一个行动如此缓慢的造物,他的5个小时的工作突然被插进来的5个小时黑夜所打断,他怎么能够不精神涣散、难以做出什么像样的事情呢?与此相反,如果木星是由更完善的造物居住的,他们拥有更精细的体质,各种力量更富有弹性,行动更为敏捷,那么就可以相信,这5个小时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甚至超过了对于低级的人类来说白昼的12个小时。我们知道,时间的需求是某种相对的东西,只要从要做的事情的大小出发与行动的速度加以比较就可以认识和理解这种相对性。因此,同样的时间,对一种造物来说仿佛只是一刹那,对另一种造物来说就可能是一个很长的周期,其中由于起作用迅速,能够发生一大串变化。根据上面所描述的对土星自转的大致计算,土星的昼夜划分要更短得多,因此可以猜测它的居民这个物种具有更为优秀的能力。

最后,所有这一切都协调一致地证实了上述规律。看起来,大自然的宝藏在世界遥远的一面分布得最为丰富。这里分布着大量的卫星,它们为这些区域里的勤劳的存在物提供了充分的替代品,补偿他们缺少的日光。大自然似乎非常细心地为他们的活动提供了种种帮助,以便没有任何时间妨碍他们利用这种替代品。就卫星而言,木星与所有下面的行星相比占有明显的优势,而土星又对木星占有优势,土星的配置由于环绕它的那个美丽同时有用的环而有可能在其性状上有更大的优势。与此相反,对于下面的行星来说,这种宝藏也许未加利用就被浪费掉。它们的居民品类与无理性更接近得多,这些行星要么根本不、要么是很少具备这种优点。

但是,不能(我要抢在一种有可能推翻上述所有这种协调一致的异议之前)把与太阳这个光与生命之源的距离较远看做一件坏事,把较远的行星显示出这样一些详尽的配置,看做只是为了补救这种坏事;也不要提出异议说,事实上,上面的行星在世界大厦中处于一个不怎么有利的位置,由于它们从太阳获得的影响较弱,这种地位会妨害它们的配置的完善性。因为我们知道,光和热的作用不是取决于它们自己的强度,而是取决于物质接受它们以及或多或少抵制它们的能力;因此,同样的距离对于一种粗糙的物质来说可称为气候适宜,但却会驱散更为精细的流质,对它来说强烈得有害;因此,只有一种更为精细的、由更为易动的元素构成的材料,才能使木星或者土星与太阳的距离对于二者来说成为一个幸运的位置。

最后,上面这些天域里的各种物种的优越性似乎还由于一种自然而然的联系而与他们配享的持久性相关。衰变和死亡不会像对我们这些低等的物种那样,造成那么多的损害。物种的迟钝和材料的粗糙是下面这些等级低贱的特殊本源,也是他们趋向衰亡的原因。体液渗透到纤维之间,附着在纤维的质量上,从而使动物或者人得到营养,能够生长。如果体液在生长已经完成的时候不再能同时使其管脉扩张,那么,这些附着的营养体液就必然正是由于被用来使动物得到营养的那种机械作用,使其管脉变得狭窄,并堵塞它们,通过日益加剧的僵化摧毁整个器官的结构。可以相信,尽管最完善的物种也要受到短暂性的煎熬,构成那些居住在遥远行星上面的较完善的存在物的材料之精细、管脉之弹性、体液之轻巧与效力等方面的优势,却能更长久地阻止作为一种粗糙物质的迟钝带来的后果的衰竭,给予这些造物一种其长度与其完善性相匹配的寿命,就像人的生命的衰竭与其低贱成正比一样。

在我抢先提到一种怀疑之前,我还不能结束这一考察。如果把上述意见与我们前面的定理加以比较,这种怀疑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来。我们在世界结构的配置上,根据照耀最远轨道上的行星的那些卫星的数量,根据绕轴自转的速度,根据它们的组合与太阳的作用相匹配的材料,认出了上帝的智慧,它把一切都安排得如此有利于居住在这些行星上的理性存在物。但是,如今要怎样把关于目的的学说与一种力学学说协调起来,以使至高无上智慧所设计的东西能被委托给原始物质、天意的统治能被委托给自行发展的大自然去实施呢?难道前者不是承认,世界结构的安排并不是借助后者的普遍规律发展出来的吗?

只要回想一下前面出自同样的目的阐述的东西,就可以马上驱散这种怀疑。难道不是所有自然运动的力学都必然具有一种根本性的倾向,要得出与至高无上的理性的设计在全部联结的范围里完全协调一致的这些结论吗?由于得出这些结论的所有力学特性都已从神的理智的永恒理念中获得了自己的规定性,万事万物都必定在神的理智中相互联系、相互配合,力学又怎么能够一开始就有步入歧途的倾向和放荡不羁的散漫呢?这种判断方式把大自然看做一种讨人嫌的东西,只有凭借一种为它的自由行为设置界限的强制才能把它维持在秩序和相互协调的轨道上,而不是认为大自然是一个自身充足的本源,其特性没有任何原因可言,而上帝则尽其所能地把它强行纳入自己意图的计划。如果好好地想一想,又能怎样为这种判断方式作出辩解呢?人们越是切近地认识大自然,就越是认识到,各种事物普遍的性状并不是互不相干、彼此分离的。人们将得到充分的证明:各种事物都有本质上的亲缘关系,它们凭借这种亲缘关系相互适应,在建立完善的状态方面相互支持,这是各种元素为了物质世界的美、但同时也是为了精神世界的利益而发生的相互作用;一般来说,在永恒真理的领域内,事物各自的本性可以说已经彼此间构成了一个事物与另一个事物相关联的体系;人们还将马上就明白,事物都是从起源的共同性中获得这种亲缘关系的,它们都从这一起源获得了自己的本质规定性。

因此,我们要把这一反复进行的考察运用于预定目的。正是这些把最上面的行星安排在远离世界系统中的引力和惯性中心的地方的普遍运动规律,把这些行星由此也同时置入最优越的状态,让它们在最远离粗糙物质的引力中心的地方、以更大的自由形成起来。但它们同时也把这些行星与按照同样的规律从那个中心散发出来的热量的影响置入了一种合规则的比例关系之中。由于正是这些规定性使天体在这些遥远的区域里的形成更加不受阻碍,使依赖于此的运动的产生更快,简而言之,使系统更为合理;由于归根结底精神存在物对它们亲身与之结合的物质有一种必然的依赖;所以,大自然在这两方面的完善性是在各种原因的惟一一种联系中、出自同样的理由造成的,这也就不足为奇了。因此,如果加以仔细的考虑,那么,可以看出这种协调一致并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出乎意料的事情,而由于精神存在物被同样的本源编织在物质大自然的普遍状态之中,所以,出自星体世界在遥远的区域更完善的同样原因,精神世界在遥远的区域里也更完善。

这样,在整个大自然的范围内,万事万物都以一个连续不断的程度序列,凭借使所有的成员彼此相关的那种永恒的和谐而联系起来。上帝的完善性清晰地启示在我们这些等级中,而且在最低的等级中一点也不亚于在较高的等级中那样辉煌。

一根怎样的链条从上帝发轫,

又是怎样的物种纷纭,

从天上到人间,从天使、人到畜生,

从六翼天使到苍蝇。

啊!一望无际的辽阔,

从无限者到你,从你到虚无!

——蒲柏[3]

我们迄今为止的猜想都是忠实地沿着自然关系的导线进行的,这条导线使我们的猜想保持在合理的可信性的道路上。我们难道还想允许自己离开这条轨道涉入幻想的领域吗?谁能够给我们指出持之有据的可能性终结而任意的虚构开始的界限呢?谁如此大胆地敢于回答这一问题:是否罪孽也统治着世界结构的其他星球?或者,是否惟有德性才在那里实施统治?

星体也许是美好精灵的住所,

这里是邪恶横行,那里却是德性当政。

——冯·哈勒[4]

在智慧与无理性之间,难道就没有某种中间状态属于能够犯罪的不幸能力吗?谁知道,那些遥远天体上的居民并不太高贵,也不太聪颖,以致堕落到蕴含在罪孽之中的愚蠢里面,而住在下面行星上的居民,则太死死地束缚在物质上面,太缺乏精神的能力,以致不能在正义的裁判席前承担起自己行为的责任呢?以这种方式,也许惟有地球、或者还有火星(有了不幸的伙伴,我们就可以不被剥夺可怜的慰藉了)才处在危险的中间道路上。在这里,与精神的最高统治相对立的感性刺激的引诱,具有强大的诱惑力,但并不能否认这种最高统治在精神的惯性不愿意沉溺于这种引诱之中的时候,有能力使精神抵御这些诱惑。因此,在软弱和能力之间存在着这种危险的中间点的时候,正是使精神高于低等级别的那些优点,把精神置于某种高度,而精神又可能从这里出发无限深地堕落到这些低等级别之中。事实上,地球和火星这两颗行星是行星系最中间的成员,就其居民而言,也许他们不可能不猜想自己是自然性状和道德品质在两个端点之间的中间环节。不过,我宁可把这一考察留给那些对一种无法证明的认识更多地感到心安理得、更多地感到承担这种责任的倾向的人们。

结束语

人如今究竟是什么样子,虽然意识和感觉应当对我们有所教益,但我们还是不很清楚;至于人将来会成为什么样子,我们就更无法猜测了!尽管如此,人类灵魂的求知欲仍忍不住急切地研究这个离它如此遥远的对象,并力图在这样阴晦的认识中获得一线光明。

不朽的灵魂在就连死亡也不能打断、而只能有所改变的未来时间全部无限延续中仍始终附着在世界空间的这个点上,即附着在我们的地球上吗?人类灵魂永远不能就近分享造化的其他奇迹吗?谁知道,能不能设想人类灵魂有朝一日切近认识从远处就如此吸引着其好奇心的世界大厦那些遥远星球及其配置的卓越性呢?也许,行星系还在形成着一些星球,以便在为我们此处的居留所规定的时间结束之后,能在其他天域找到新的住所。谁知道,围绕木星运行的那些卫星,不会有一天照耀着我们呢?

用这样的表象来自娱,是允许的,也是合适的。然而,没有人把关于未来的希望建立在想象力如此不可靠的景象之上。在虚荣心不再参与人类本性之后,不死的精神将迅猛超越一切有限的东西扶摇直上,在与出自同至高无上存在者更切近的结合的整个大自然的新关系中继续其存在。此后,这个提高了的、自身包含着幸福之源的物种,将不再以外界的对象为娱,在外界的对象中寻求慰藉。造物总体与至高无上原始存在者的喜悦有一种必然的协调一致,它必定把至高无上原始存在者的喜悦当做自己的喜悦,将永远使它满意。

事实上,如果人们让自己的心灵对这样的考察和上述的东西思索一番,那么,在晴朗的夜晚遥望繁星密布的天穹,就会是只有高贵的灵魂才能感到的一种享受。在大自然万籁俱寂、感官歇息的时候,不朽精神的隐秘认识能力就会说出一种无法名状的语言,给出一些未展开的概念,这些概念只能感受,却无法描述。如果在这些行星上能思维的存在物中间有一些低贱的存在物,他们不顾一个如此伟大的对象能够用来吸引他们的所有魅力,依然能够顽固地受虚荣心役使,那么,这颗行星居然培育出这样的可怜虫,该是多么不幸啊!但另一方面,由于在一切最值得设想的条件下,为它开启了一条通达幸福和崇高的道路,这种幸福和崇高远远超过了大自然在所有天体中最有利的安排所能达到的优越性,它又是多么幸运啊!

原文收入李秋零主编《康德著作全集》第1卷,作于1755年。


注释:

[1]从心理学的理由出发已经澄清,根据造化使灵魂与肉体彼此相依的目前状况,灵魂不仅必须借助肉体的配合和影响才能接受宇宙万物的所有概念,而且其思维能力的发挥自身也取决于肉体的状况,并从肉体的襄助获得为此所必须的能力。

[2]参见蒲柏:《试论人》,B.H.布罗克斯译自英文,35页,1740。——科学院版编者注

[3]参见蒲柏:《试论人》,B.H.布罗克斯译自英文,25~26页,1740。——科学院版编者注

[4]参见阿尔布莱希特·冯·哈勒的《未完成的永恒颂》,144页,最初刊印于1743年。——科学院版编者注


第八章关于世界结构布局的力学学说的正确性,尤其是关于当前力学学说的可靠性的一般证明自然科学的形而上学初始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