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月球对气候的影响

字数:5148

科学院版编者导言

马克斯·弗利沙伊森-克勒

该文章发表在《柏林月刊》,第23卷,1794年1—6月。

刊印:1.《柏林月刊》,第23卷,392~407页,1794。

2.《伊·康德新短文集》,复印自《柏林月刊》,25~39页,1795。

3.《伊·康德短文全集》,第IV卷,第1部分,81~98页,哥尼斯贝格和莱比锡(实际上是福格特在耶拿),1797—1798。

4.《康德杂文集》,蒂夫特隆克编,第3卷,279~291页,哈勒,1799。

格廷根的枢密顾问利希藤贝格先生以聪明伶俐且思想丰富的文风在其著作的某处说道:“月球虽然本不应当对气候有影响,但它竟然对气候有影响。”

A.命题:“它本不应当有影响。”因为我们只知道两种能力,使它在如此遥远的地方能够对我们的地球有影响:它作为一个由太阳照亮的天体所反射的光[1],以及它与一切物质所共有的作为重量原因的引力。关于这二者,我们能够充分地既说明其效用的法则,也通过它们的结果来说明其效用的程度,以便从作为原因的它们出发来解释它们所导致的变化。但是,为了某些现象而臆想出与已知的力量并没有处在由经验充分证明的结合之中的力量,这是一门健全的自然科学并不轻易允许的冒险行为。于是,它将坚决拒绝例如置于月光下的鱼比放在月亮阴影中的鱼先腐烂的所谓观察,因为那月光即便是由最大的凸镜或者凹镜来汇聚,也不能对最敏感的温度计产生丝毫显著的作用;——但是,对于在孟加拉人那里,于日食期间发烧病人因月球影响而加速死亡的观察,它倒是有一些关注,因为月球的引力(它在此时与太阳的引力联合起来)通过其他经验明白无误地表现出它十分显著地作用于地球上的物体的能力。

因此,如果事关先天地裁定月球对气候是不是有影响,那么,所说的不可能是它投向地球的光;所以,这就只剩下了它的引力(按照普遍的重力法则),对大气层的这种作用必须从它出发才是可解释的。而今,它通过这种力量的直接作用只在于增加或者减少空气的重量;但是,如果这种增加或者减少是显著的,就必须在气压计上可以观察。因此,上述说法(A)就会是:气压计指数与月球位置合规则地协调一致的变化不能从这个地球卫星的引力出发得到解释。因为:

1.可以先天地阐明,月球引力就我们空气的重量可能由此增多或者减少而言,比这种变化在气压计上能够觉察到的小得太多(卢罗夫的《对地球的数学和物理学知识导论》[2],第312节)——人们如今可以把空气设想为流体的(非可塑的)存在物,其中它的表面在月球的引力改变其重力的方向时会完全水平;或者同时如实际情况那样,设想为可塑的流体,此时还有的问题是,它在不同高度的各同样密度的气层是否即便在这时也还保持平衡;但这里不是讨论后一点的地方。

2.经验证明月球引力不足以导致空气重量的显著变化。因为它必须像落潮和涨潮那样在24小时内两度显示在气压计上;但对此却没有觉察到丝毫痕迹。[3]

B.反命题:“月球仍然对气候有一种(有时在气压计上显著的,有时在别的地方可见的)影响。”——气候(tempe-riesaёris)包含两种因素:风和天气。后者要么作为明亮的天仅仅是可见的,有时晴空万里,有时浮云飘过,有时乌云密布;要么也是可感觉的,冷或者暖,湿或者干,在呼吸时清新或者沉闷。伴随同一种风的,并不总是却毕竟经常是同样的气候;是一个改变空气混合、连同改变气候的局部原因带来一种风,还是这种风带来这种气候,并不总是能够查清的;而且,即便气压计指数会与月球位置按照某个规则处于和谐之中,也毕竟有不同的天气能够与它结合。——然而,如果风的变换不仅独自、而且与四季的变换相结合并遵循月球的盈亏,那么,月球就毕竟(间接地或者直接地)对气候有影响,尽管并不能按照月球的盈亏来规定天气,因而找出的规则应当对海洋人比对陆地人更为有用。——但是,对于这种主张来说,至少表现出暂时充分的类比,尽管它们无法与天文学上计算出的历法法则相媲美,却毕竟作为规则,为了在未来的气象学观察中考虑它们而注意。亦即:

1.在新月时,人们几乎每次都至少觉察到大气层改变风的方向的努力,其结果是,风或者在经历一些来回摇摆之后回到它的老位置,或者(如果它主要在每日太阳运动的方向上完全或者部分穿过罗盘)采取一个使它整个月处于支配地位的位置。

2.每季,在二至点和二分点以及接踵而至的新月时,这种努力就被更为清晰地觉察;而且此后哪一种风在前两三个星期占优势,通常也在整个季度处于支配地位。

一段时间以来,年历中的天气预报似乎也考虑了这些规则。因为甚至普通人也自称注意到,天气预报现在毕竟比在此之前更准确了,这也许是由于年历的作者们如今也会在这方面就教于托阿尔多了。启动没有迷信的年历的动议没有绩效(同样没有绩效的如某位威廉[4]的迅捷决定:没有《圣经》的公开宗教演讲),这最终未必不是件好事。因为在这时,那部民众之书的作者为了不滥用民众的轻信,直至其完全不信以及由此导致丧失其为频繁的兜售所必需的信誉,而被迫顺从迄今所发现的、尽管尚未完全确保的气候规则,逐渐地使它们获得更多的测定,至少使它们接近一种经验的确定性,以至于事先从迷信中盲目地接受的东西最终能够转化为一种不仅理性的、而且甚至对根据进行理性思考的信仰。——所以,对于“种得好就收得好”这样的标记来说,在年历中还始终有其位置,因为月球是不是像对一般有机自然界领域那样,特别对植物界确实有一种显著的影响,尚未得到澄清,而这就要求有哲学头脑的园林家也尽可能地满足公众的这种需要。惟有可能诱使普通人在自己的健康上马虎从事的标记,必须毫不怜惜地删掉。

这里,在否认月球有一种能力的理论和承认它有一种能力的经验之间出现了一种冲突。

冲突的平息

月球的引力,从而使月球能够对大气层以及或许也对气候有影响的惟一推动力,按照静力学法则直接地作用于空气,也就是说,就空气是一种可测重的流体而言。但这样一来,月球就远远没有能力在气压计指数上,并且就气候直接取决于气压计指数的原因而言,也在气候上造成一种显著的变化;故而(按照A)它就此而言不应当对气候有任何影响。——但是,如果人们假定一种远远地延伸到可测重的空气之上的(正因为此也因更强的月球引力而更多地受到改变的)、覆盖大气层的无法估量的物质(或者多种物质),它被月球的引力所推动,并因此而在不同的时间里与下部的空气混合或者与其分离,由于与后者的亲和性(因而不是由于其重量)而能够有时加强有时削弱其可塑性,并这样间接地(亦即在前一种场合通过造成升高的气柱的流失,在后一种场合通过空气向降低的气柱的流入)改变其重量[5],那么,人们将发现有可能月球能够间接地对气候的变化(按照B)有影响,但真正说来是按照化学法则。——但是,在“月球直接地对气候没有任何影响”这个命题和“月球间接地对气候有影响”这个反命题之间,没有任何矛盾。

这种无法估量的物质或许也必须被假定为无法约束的(不可阻挡的),也就是说,假定为这样一种物质,它只是由于与别的物质有亲缘关系(在磁铁和单纯的铁之间就有这类亲缘关系)才能被别的物质所阻挡,却自由地贯穿其余一切物质而起作用:如果人们考虑较高的、超出闪电区域之上的区域(朱庇特区域)的空气与地下的、深处山脉之下的区域(伏尔甘区域)的那种在一些陨石上不无清晰地显露的联系的话。也许为此还需要在某些地区某个时间以传染的方式(真正说来以蔓延的方式)造成一些疾病的空气性状,这种性状证明了它不仅对于一个人的群体,而且对于某些种类的动物或者植物群体的影响,累根斯堡的舍费尔[6]博士先生在其关于感受性的敏锐著作中把它们的生命原则不是置于它们里面,而是置于一种渗透它们、与那种感受性相类似的外部物质里面。

※※※

因此,这个“某物”只是微不足道的,或许略多于对无知的承认,但是,自从诸如德·卢克[7]向我们证明,我们根本看不出一朵云是什么以及它如何可能(一件在20年前易如反掌的事情)以来,它就不可能再特别引人注目和令人惊异了。然而,这种情况对于我们来说,恰如我们在自己的童年一字不差地记住并且相信自己理解的教义问答一样,但我们越是年长和能思考,就越是不理解它,因而理应重回学校受指点,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某个人(除了我们自己之外)会更好地理解它。

但是,关于德·卢克先生的云,如果他希望,对它的更为经常的观察能够有朝一日给我们带来化学中的重要说明,则不要去想这一点,相反,这大概只会对消炎药生产商有妨碍。因为后者的工厂或许就坐落在我们不能为了做试验而抵达的区域;而且人们宁可期待化学为气象学提供新说明,而不是期待气象学为化学提供新说明。

原文收入李秋零主编《康德著作全集》第8卷,作于1794年。


注释:

[1]借这里评论月光哪怕是与月球要遮蔽的一颗恒星自己发射的光线相比之微弱的机会,我冒昧地给对更精确地认识天体形状作出如此贡献的利林塔尔的O.A.施勒特尔*先生的一个观测(《天文学论文集》,1793年版,第193页)补充一种揣测的解释。“毕宿五(如是说)并不由于月球的前移而马上消失;而且(由于施勒特尔先生如愿清晰地看到二者,即月球边缘和毕宿五)它在月球边缘前面足足有2~3秒钟之久在轮盘上清晰可见;然后,不等光亮有所减弱,人们在它身上发现直径变化,它就如此突然地消失了,以至于其消失本身远远没有一整秒,而是大约只有半秒,至少肯定不多于半秒。”在我看来,这种现象并不归因于光学上的错觉,而是归因于光从月球远方的星球抵达地球所需要的时间,它大约持续1.2秒,在此期间毕宿五已经被月球遮蔽。除对已经在月面范围内(不仅是与月面接触)看到这颗星的思考之外,同样除对它如今消失了的察觉和意识之外,是否不可能有其余的0.8秒(它真正说来并不属于观察)流逝,因而真正的和自以为的、尽管不可避免的虚假观察合起来绝不是总计2秒钟(如施勒特尔先生同样承认的那样多),这必须留待这位敏锐且训练有素的观察者自己去判断。

按照同是这位先生在别的地方关涉月面结构的惊人发现,月球朝着我们的半球似乎是一个类似于燃尽的火山渣且不能居住的天体。但是,如果人们假定,只要这个天体还处在液体状态,可塑性物质从这个天体内部的喷发更多地转向朝着地球的一面,如同离开背对地球的一面那样(既然地球的引力与月球中心的引力的差别比月球中心与背对的一面的引力之间的差别更大,而且在液态中上升的可塑性物质越受压就越扩散,这就必然在这个天体凝结时也在它的内部在朝着地球的一面比在背对地球的一面留下更大的隆起),那么,人们将大可以设想,这个天体的轻重的中心并不与大小的中心重合,而是偏向背对的一面,其结果是也许存在于这个地球卫星上的水和空气离开朝着地球的一面,并且由于它们流到背对地球的一面,从而使仅仅这一面可以居住。——此外,这个天体出自同一原因(亦即对于一个围绕自己的行星运转的卫星来说,由于它对这个行星的接近比这个行星对太阳的接近大得多而有的两个半球的引力的差别)的性质,即以它公转的同样时间绕自己的轴旋转,是否可以假定为所有卫星所固有,必须留待更精通引力理论的人去裁定。

*Joh.HieronymusSchröter,天文学家,1745—1816。《1796年天文学年鉴》,J.E.博德编,192页以下,柏林,1798,高级行政官施勒特尔论毕宿五被月球遮掩。——科学院版编者注

[2]亚伯拉罕·戈特黑尔夫·凯斯特讷译自荷兰文,格廷根和莱比锡,1755。参见《康德全集》,第I卷,444页注。——科学院版编者注

[3]惟有在月球和太阳的引力对气压计指数有直接影响的情况下,人们才能对其作用形成正确的概念。如果海洋(以及这样的话也有大气层)涨潮,而且这个流体的水柱升高,那么,有些人就想象,这些水柱的重量(就像空气对气压计的压力一样)按照理论必定增大(因而气压计指数升高);但情况恰恰相反。水柱之所以升高,只是因为它们由于外来的吸引而变轻;而今,既然水柱在空旷的海洋上从未得到足够的时间,来达到当月球和太阳停留在它们联合起来影响最大的位置上时,它们由于那种吸引而会采取的整个高度,则在涨潮最大的地方,海洋的压力(以及这样的话也有空气对气压计的压力)更小,因而还有气压计指数更低,但在落潮时更高。——故而就此来说,托阿尔多*的规则与如下理论完全吻合,亦即气压计在朔望时下落,在上下弦时上升:只要后者能够使人理解,那些天体的引力一般而言能够对气压计指数有显著的影响。

但是,说到海水在海峡和长长的海湾里,尤其是在朔望大潮时的超常高的水位,它在我们的课题里根本不予考虑,因为它不是直接地、在流体静力学上由引力造成的,而只是间接地由产生自那种变化的洋流运动,因而是在水力学上造成的;而风在由那种引力发动,被迫掠过海角、航道和群岛中仅仅为航道开放的海峡时,大约也是这种性状。

*GiuseppeToaldo,帕多瓦天文学和气象学教授,1719—1797。著有《海潮和海洋气压计新表》,巴达维亚,1773;以及在他的《农业的气候学》中的《关于月球对气候变化的影响的小体系》,一篇由蒙彼利埃王家科学协会颁奖的获奖论文,由约翰·戈特利布·施托伊德尔译自意大利文,第3版,第129节以下,柏林,1786。——科学院版编者注

[4]威廉(DavidWilliams,1738—1816),以其众多的教会和教育学改革建议而著称。《论公共崇拜随笔》,伦敦,1773。此外参见《基于宗教和道德的普遍原理的礼拜仪式》,伦敦,1776;《讲演录》,伦敦,1779。——科学院版编者注

[5]这种解释虽然真正说来仅仅关涉气候与气压计指数的一致(因而关涉A);而且还剩下的是,就各种各样的气候和气压计指数而言从同样的原则出发来解释风与月球方位和季度(按照B)的一致(在这里总是要注意,所说的绝对只是月球的影响,以及必要时也说到太阳小得多的影响,但只是凭借它的引力,而不是凭借它的热)。在这里如今令人惊异的是,月球在上述天文学点上于不同的、却处在同一纬度的陆地上空以不同的方式兴风布雨,并预先规定它们。但是,由于要确认和测定占支配地位的风,就需要不同的日子乃至星期,在这段时间里月球引力对空气重量,因而对气压计的作用必然相互抵消,因而不能产生风的任何确定方向,所以,我不能以别的一些方式来理解那种现象,只能设想那种达到大气层上方的无法估量的物质有许多彼此外在和彼此相伴的或者也彼此内在的(相互包容的)圆形的或者旋涡形的、由月球的引力造成的、与水龙卷相似的运动:这些运动按照地面(山脉、水域甚至地面上的植被)的不同,能够使月球对同一个同心圆的大气层的影响彼此不同。但在这里,经验离开我们太远了,就连以勉强的或然性来有所意见也不能。

[6]舍费尔(Joh.Chr.GottliebSchäffer),累根斯堡医生,1752—1826:《论感受性是有机自然中的生命原则》,美因河畔的法兰克福,1793。——科学院版编者注

[7]卢克(JeanAndrédeLuc),瑞士物理学家和气象学家,1727—1817。参见《关于气象学的新理念》,译自法文,柏林和什切青,1787和1788。——科学院版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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