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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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觉得他已采取了重大的步骤,使意大利由一个地理名词转变为一个国家。他在北方成立了南阿尔卑斯共和国,在南方成立了那不勒斯王国,可是在他远征埃及时,奥地利人已经结束了一年前才成立的罗马共和国。教皇国又取回了历史悠久的古都及大部分的疆土。1800年3月13日,主教会议选出了新教皇庇护七世。如今几乎所有的天主教徒都仰望他来坚定地维护教皇“世上的权力和领土”。

拿破仑觉得庇护七世颇为通情达理,庇护七世愿意和巴黎协商政教关系,他为拿破仑称帝前来祝福。不过这些教皇国为754年由法兰克人之王丕平,赠送给教皇斯蒂芬(Pope Stephen)的。有人说,这些领土并未真正由所谓《君士坦丁赠约》(Donation of Constantine)[1]的正式文书赠送给教会。774年查理曼大帝认可了“丕平的赠送”,可是他“干涉教皇国的政务”,而且“认为他自己是基督教国家的领袖,教皇必须听命于他,即使在宗教事务上,也要服从他”。拿破仑也有类似的想法。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贯彻大陆封锁政策,禁止英国货物的输入,来报复英国对法国的封锁。但是教廷却坚持对所有国家开放港埠通商。尤为甚者,教皇国是分割南北意大利的界线,而如今在有生之年统一意大利已成为拿破仑的最大心愿。他曾告诉约瑟夫·波拿巴:“这是我首要固定的政纲。”为了配合此政策,法军已于1799年占领安科纳,此为亚得里亚海的一个战略港口,为控制南北交通要道之枢纽。1805年11月13日,正当拿破仑与奥地利、俄罗斯大战前夕,庇护七世在教廷人士怂恿下,一反常态,语气转趋强硬。他对拿破仑发出了挑战:“我们认为有权要求阁下退出安科纳,如果阁下拒绝,我们甚难与阁下政府保持良好友善之情谊。”拿破仑于奥斯特利茨大战前夕在维也纳接到此最后通牒,他对教皇利用这时机甚为愤怒,因此也以牙还牙,以强硬的口吻答复教皇:“阁下固然是罗马之主,但我却是她的国王。”像查理曼大帝一般说了这些话以后,他像恺撒一般率军前进,在奥斯特利茨全面击溃了英奥两军。

一年之后(1806年11月12日),拿破仑于耶拿大败维也纳,他接着在柏林要求罗马将英国人逐出罗马,并要求教皇国加入“意大利邦联”。他说他无法容忍“在意大利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间”存在着“一些战时英军可能占领的城堡和港埠。它们将危及意大利各邦人民的安全”。他限庇护于1807年2月前答复。庇护拒绝了这要求,并且仍然让英国官员留在罗马。拿破仑由泰尔西特(Tilsit)凯旋后,再度要求教皇将英国代表逐出罗马,教皇再度拒绝。8月30日拿破仑威胁将要夺占“边界”各邦,教皇大为惊恐,终于同意对英国关闭港埠。拿破仑进一步要求教皇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抵抗法国的敌人,庇护拒绝了此要求。1808年1月10日,拿破仑命令米奥利斯将军(General Miollis)——当时佛罗伦萨的法军统领——进军罗马。

从那天起,政教之间又兴起了一次历史性的冲突。2月2日,米奥利斯率军攻占奇维塔韦基亚港(Civitavecchia),次日进入罗马,包围了教皇宫殿及办公所在的奎里纳尔山(Quirinal)。从那时起一直到1814年3月,庇护成了法国的犯人。1808年4月2日,拿破仑下令将教皇国“边界”各邦并入意大利王国,从此在意大利王国和那不勒斯王国间——在约瑟夫·波拿巴和尤金间——有了一条通行的走廊了。

一年过去了,其间拿破仑忙着处理西班牙的事务。1809年5月17日,拿破仑再度占领维也纳,他在此地宣布将教皇国并入法帝国,并结束教皇世俗的权力。6月10日教皇褫夺拿破仑的教籍。7月6日,拉代将军(General Radet)率领一些法军直趋教廷,命令教皇自行选择让位或放逐。庇护只携带着每日祈祷书及一具十字架,便随着他的捕快进入了一辆等待的马车,沿着意大利海岸经由热那亚至萨沃纳(Savona)。在那里他被监禁,不过当局对他十分礼遇。1812年6月,拿破仑公布了一个绑架教皇至英的阴谋,又将教皇迁至枫丹白露(Fontaine-bleau)。1813年2月13日,教皇与拿破仑签订了新协议,3月24日,他又宣告他的签名无效。他住在皇宫似的“牢”中,生活俭朴,甚至亲自缝补衬衫。他在枫丹白露经过了1812、1813年的变局。1814年1月21日,拿破仑本人也面临成为囚犯的命运,他于是又将教皇送回了萨沃纳。4月,联军攻占巴黎,俘获拿破仑后,他们通知释放教皇。这时,庇护七世已因近年来心理和生理的折磨,形容憔悴。5月24日他回到了罗马。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热烈欢迎他,赞美他。罗马的年轻人抢着为他换马,争夺替教皇驾车回奎里纳尔山的殊荣。

拿破仑的行政官员在治理教皇国的短暂期间,靠着当地自由人士的协助,费尽苦心,迅速有力地改变了当地经济和政治的景象。他们结束了封建制度、宗教裁判所。他们关闭了500所宗教机构,让5 858名神父、修女得到了并不自在的自由。他们黜除了贪官污吏,引进了主计制度。他们修建并保护道路,盗匪因此几乎绝迹。他们清理市街,装设路灯。他们疏浚了罗马市东南部的蓬蒂内沼泽(Pontine Marshes),并加以开垦。他们宣布信仰自由,犹太人可由犹太区自由迁出,兄弟会会所也蓬勃发展。医院大量增加,他们革新了狱政,成立学校,并充实学校人员,又在佩鲁贾增设了新的大学。他们继续挖掘古物的工作,并任命卡诺瓦管理放置这些古物的博物馆。然而,在另一方面他们征收赋税之严紧,也是罗马人未曾经历过的,罗马壮丁都必须入伍服役,商人对限制与英贸易则时有怨言。大多数民众则不满法国人骤然改变了传统的体制,也因为听了法国人对待教皇的传闻而愤恨法国人。如今连无神论者也开始敬爱这位教皇了。“民众如今怀着悔恨的心情,怀念着往日教皇温和及纵容的统治。”

拿破仑这么一位精明的君主,居然会犯了囚禁教皇的错误,实在令人愕然。他与教皇订立协同,教皇亲来加冕,这些事实在已大大地帮助了拿破仑,使他和全欧洲的天主教徒建立了友谊,甚至欧洲所有的君主都可能正式承认他的地位。但是他后来对待教皇的方式疏远了所有的天主教徒及许多新教徒。拿破仑想拿教皇做他的政治工具,结果反而加强了教皇的威望。法国天主教教会一向是“高卢化”的,即反对教会的,如今也对教皇表示尊敬和效忠了。前任教皇曾因政治压力,将耶稣会会士驱出,1814年温和但坚定的庇护七世又恢复了耶稣会。那年,教皇已重新取回了世俗的权力。由于成为囚徒的教皇始终默默抵抗、毫不妥协的毅力,教皇的精神号召力量也增强了。拿破仑在两次下台期间也曾承认低估了教皇:“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软弱的人……我对他过分了些,我错了,我看得不清楚!”可是庇护七世从不曾低估拿破仑,他对拿破仑的许多作为表示钦佩。当他前日的狱吏如今成为阶下囚时,他表现了温柔敦厚的胸怀。拿破仑的母亲曾向教皇指称英国人在圣赫勒拿岛虐待其子,庇护为此还请求康萨尔维枢机主教(Car-dinal Consalvi)为这位下台的仇人斡旋。教皇比国王多活了两年,他死于1823年,神志恍惚濒危时,仍喃喃念着:“萨沃纳,枫丹白露。”


[1]参阅《大英百科全书》第7卷,580页;或《文艺复兴》(The Renaissance)卷中有关此项之记述。


拿破仑治理下的意大利(1800—1812)战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