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
瑞典人对法国大革命，至少对革命的早期，应该会表示好感才是。理由是：在整个18世纪的瑞典启蒙时代里，瑞典的思潮始终和法国和谐一致。国王古斯塔夫斯三世（Gustavus Ⅲ，1771—1792年在位）的母亲是倾向法国思潮的开明人士，他自己又崇拜伏尔泰。可是，古斯塔夫斯对民主政体并不敢恭维。当时，地主、贵族嫉妒传统的王权，古斯塔夫斯认为唯有强有力的王权才足以防止贵族夺权。他认为当时法国的国民会议就形同地主阶级的联合。同时，这个机构和法王路易十六的冲突使他觉得所有的王权受到了严重的威胁。因此，古斯塔夫斯虽然开明，却自告奋勇统率了第一次联盟，对抗法国革命政府。可是，他自己忙着救出路易十六时，一些瑞典贵族却正在阴谋刺杀君主。他于1792年3月16日遇刺，3月26日驾崩。此后瑞典政治陷入了纷乱不安的局势，直到1810年情势才告平静。
古斯塔夫斯四世（Gustavus Ⅳ，1792—1809年在位）也是命运坎坷。他加入了对抗法国的“第三联盟”（1805年）。拿破仑因此找到了借口，掠夺了瑞典在大陆的最后据点——波美拉尼亚和施特拉尔松德（Stralsund）。1808年，俄军踏冰越过波的尼亚湾（Gulf of Bothnia）进逼斯德哥尔摩。瑞典被迫割让芬兰以谋和。国会罢黜了古斯塔夫斯四世，贵族于是重新掌握政权。他们以王叔为新王，是为查理十三（Charles XIII，1809—1818年在位）。他这时已61岁了，形同傀儡，受人摆布。查理无子，因此必须挑选一个继承王位者。国会看上了拿破仑的大将贝纳多特，于是请求拿破仑准许他为瑞典王位的继承人。由于贝纳多特的妻子曾为拿破仑的未婚妻，现在是拿破仑长兄约瑟夫·波拿巴的小姨子。拿破仑忖度她在瑞典必可成为一股亲法的势力，因此同意了瑞典的请求。于是1810年，贝纳多特改名为查尔斯·约翰（Charles John），继任为瑞典皇太子。
瑞典人身处乱世，然而在教育、科学、文学、艺术各方面仍然与世界潮流齐头并进，毫不落后。乌普萨拉（Uppsala）、图尔库（Abo）、隆德（Lund）各大学为当时欧洲数一数二者。贝采利乌斯（Jöns Jakob Berzelius，1779—1848）为近代化学鼻祖之一。他严密地分析了2 000种左右的化合物，订立了一个原子量表。这个表远比道尔顿（Dalton）的正确可靠，即使和1917年世界化学界公订的原子量表相比，也只有微乎其微的差异而已。许多化学元素都是他最先分离出来的。他修正了拉瓦锡的化学元素表（system of Chemical nomenclature）。他对电化学变化所作的研究，堪称后世之典范。由此他发展了二元论，把化合物中的元素区分为正电性或负电性。他在1808年出版的教科书，以及从1810年开始出版的《年报》（Jahresbericht），在后来的二三十年里成了化学家的宝典。
瑞典诗坛也是人才济济，他们可以分为两派，互争短长。传灯派（the Phos-phorists）[1]由其刊物《传灯》（Phosphorus）而得名。他们发扬了日耳曼浪漫派诗人的神秘色彩。另外一派为歌德派（Gothics），他们的诗歌以歌颂英雄史迹为主。特格纳尔（Esaias Tegnér，1782—1846）开始文学生涯时为歌德派诗人，但是待其境界渐广后，他似乎已经包容了瑞典所有诗派的风格。他生于1782年。当最伟大的“传灯人”——法国大革命——散布其光芒势力于全欧时，他才7岁而已。拿破仑放逐到岛时，他才23岁。但他在后来短短的31年当中，声誉却如日中天。1811年，他以《司维亚》（Svea）一诗获得瑞典皇家科学院奖。这首诗痛责瑞典时人未能维持祖先的风俗习尚。他加入了“歌德协会”（the Gothic U-nion），而且讥评传灯派为浪漫主义的末流。30岁时他出任隆德大学的希腊文教授，42岁任韦克舍（Växjö）主教，43岁那年（1825年）他出版了瑞典文学史上最负盛名的诗集《福利斯乔甫斯传奇》（Frithjofs Saga）。该诗取材自冰岛的歌谣传统，有些批评家认为这部史诗太过雕饰——特格纳尔显然无法摒弃教堂颂歌的风格，然而，其诗文采灿烂，受到了狂热的欢迎，甚至国外也佳评如潮，到1888年为止，已有21种英译本，19种德译本。特格纳尔写了这本诗集后，似乎也心力交瘁了。他的身体从此便坏下去，但是偶尔也写诗，还作了一首诗献给韦克舍一个已婚女子。他本来是个思想开明的人，如今却转变为死硬的保守派，不时和国会里少数的自由派人士展开激烈的争辩。1840年他中风，接着就神志不清了，但是在这段时期里，他仍然写出了许多好诗。1846年他逝世于韦克舍。这时查理十三也已病入膏肓，皇太子查理就任监国，负起治国的大任。他不久就面临了对祖国或对瑞典——他的第二祖国效忠的抉择。国家正和组成国家的每个分子一样，是具有侵略性的，对于喜好的事物，就会像植物伸展出假梗一样，派出军队，加以夺取。瑞典对于邻近的挪威正是存着这般的心情，垂涎不已。可是丹麦自从1397年以来即拥有挪威的主权，于是瑞典皇太子暗示拿破仑，如果法国同意瑞典合并挪威，瑞法两国的友谊必将更为巩固。但是丹麦是法国最忠实的一个盟友，所以拿破仑拒绝了瑞典的要求。1812年1月，拿破仑再次夺取了瑞典的波美拉尼亚。拿破仑的理由是：波美拉尼亚进口英国货品，违反了法国大陆封锁的政策。当时俄国也对这个政策置之不理，于是皇太子查理转而求助于俄国。俄国同意瑞典合并挪威，瑞典也承认了芬兰为俄国的一部分。1812年4月，瑞典俄国签订了同盟协定，并对英国货物开放港埠。
这便是瑞典的局势。当时，拿破仑正在征服莫斯科的途中，在德累斯顿大宴诸王侯呢！
[1]即浪漫派；其Phosphorus，希腊文意为“带着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