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文学的趋势,1895—192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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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和日本的学者已广泛研究中国现代文学史。个别作家作品的汇编、总目录、选集以及研究专著和概述很多,并不难见到(见赵家璧、张静庐、王瑶、王哲甫、李何林和刘绶松的书目),不过仍需要进行大量研究,尤其需要重新考虑。因为大多数可以见到的次要文献,尤其是中国学者撰写的文章,缺乏深入与创造性的分析。对于这个论题的一般看法,就只注意于表面的思想,而没有很严密的辩证的分析,是左派的和朴素的马克思主义的。毛主义的准则,如在著名的1942年延安讲话所系统表达的,左右了1949年至1979年的中国文学界,在以后的思想“解冻”中,才巧妙地受到质疑。

西方对中国现代文学知识的掌握,在出版第一手资料方面以及在翻译方面,均落后于中国和日本。最有用和最新指南,尤其是对没有入门的读者来说,是唐纳德·吉林和李允真(音)编的《现代中国文学研究翻译书目,1918—1942年》。《现代中国文学通讯》经仔细观察后认为,这个领域是一门正在迅速发展的学科。

直到大约10年以前,欧洲学者带来的西方学术,特别是由已故的雅罗斯拉夫·普鲁舍克教授领导的,以布拉格为中心的学者领先(见普氏所著《抒情诗与叙事诗:现代中国文学研究》,李欧梵编,1980年)。在美国,第一部关于中国现代文学的学术著作,是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最初于1961年出版,现在已出修订第三版;刘绍明编辑,由夏志清写了新序的中译本,1979年在台北和香港出版。尽管这部书有政治偏见,但仍然引起人们的兴趣。

西方人的大多数著作,和夏志清的全面论述不同,限于研究个别作家。在著名五四时期作家中,研究其著作并出版的,包括郭沫若(戴维·罗伊著)、徐志摩(西里尔·伯奇著)、郁达夫(安娜·多列扎洛娃著)、茅盾(玛丽安·加利克著)、丁玲(梅仪慈著)、周作人(戴维·波拉德著,欧内斯特·沃尔夫著)、巴金(奥尔加·兰著)、老舍(兰比尔·沃赫拉著),当然还有鲁迅[黄松康(音)著、伯塔·克雷布索娃著、威廉·莱尔著,哈里特·米尔斯著]。有几部重要的学位论文等待出版,其中有盖洛德·梁(音)的《论徐志摩》(伦敦东方与非洲研究学院),迈克尔·伊根(多伦多大学)和弗兰克·凯利的《论叶圣陶》(芝加哥大学)。史敬思利用了这些和其他有关鲁迅、瞿秋白、徐志摩和丁玲的资料写出的概述,见其所著《天安门:中国人及其革命,1895—1980年》。最有用的西方新老学者的著作例子,见于默尔·戈德曼编的《五四时代的中国现代文学》,包括1974年夏哈佛会议讨论会所产生的传记和文学研究著作。西方关于中国文学的中肯评价,见迈克尔·戈茨的《西方对现代中国文学研究的发展:批评性回顾》,载《现代中国》,2.3(1976年7月)。

传统上认为,1917年的文学革命是中国现代文学的开端——一些领袖人物,尤其是由胡适所促成的这种不真实的说法。最近的研究,把现代文学的起源追溯到晚清。不过,认为中国现代文学开端于晚清的重要性,不能过分强调,五四文学无疑有许多真正“新”的特点。

对晚清时期的研究,最有成绩和孜孜不倦的学者,仍是已故的阿英(钱杏邨)。钱氏的许多汇编(尤其是《晚清文学丛抄》)和概述(《晚清小说史》、《晚清文艺报刊述略》)对所有做这个课题的学者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除了阿英,中国和西方的学者在最近以前,一般都忽略了这个时期。米列娜·多列扎洛娃教授编的讨论会文集《19、20世纪之交的中国小说》,包括对许多晚清小说的详尽分析。这些论文一般探讨文学,但也为有兴趣研究这一时期现代中国民众文化的历史学家,提供了肥沃的土壤。报刊和舆论的兴起,开始翻译西方历史和文学,城市读者人数的增加,城市民众生活的理想和传播方式的发展——这些只不过是研究的一些明显途径。

晚清时期已开始系统阐述“新文学”的特征和作用,为文学革命做好了思想准备。夏志清分析了对两个主要人物严复和梁启超的看法(见阿黛尔·里基特编的《从孔子到梁启超的中国文学观》)。严复和梁启超的早期系统论述,随后为许多民间“理论家”所引申,并掺杂了其他的内容。理论和实践两方面的通俗化过程,是一个有待分析而令人发生兴趣的论题。

1911年至1917年这段时期,被大多数研究现代中国文学史家,看是五四运动“黎明”之前的“黑暗”间歇期,可能这不是事实。晚清文学的各种大众化倾向大部分仍在进行,出版了一些令人感兴趣的小说,尤其是言情类小说(如徐枕亚的《玉黎魂》)。上海的新闻出版业,为其主要代表商务印书馆所证明(见张静庐编《中国近代出版史料》),继续繁荣。繁荣于20世纪的第二个10年,并持续到30年代的鸳鸯蝴蝶派通俗小说,林培瑞曾对其进行了研究,再次证明了晚清文学的重要性和文学大众化倾向的活力。

对鸳鸯蝴蝶派的替换物,可见之于名流们南社的诗歌;南社是由著名的政治家和文人所组成。柳无忌的著作《苏曼殊》,简要地论述了南社(柳无忌教授之父柳亚子为南社领袖之一),但南社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历史学家是在五四运动的思想动乱背景下,来研究五四文学。周策纵的著作,在任何文字的著作中都是优秀作品;就有关文学革命的一般知识来说,也是有用的。对五四时期三个思想家——陈独秀、胡适和鲁迅的更深入的研究,可见林毓生的著作。李欧梵的《中国现代作家中的浪漫一代》,研究了五四早期的浪漫倾向,但并没有广泛论述女权运动。梅仪慈的著作,尤其是研究女作家丁玲的著作,填补了这一明显的空白。

五四时期所有作家中最知名的人物——也是最引起人们研究兴趣的论题,无疑是鲁迅。自1936年鲁迅逝世以来,中国就有名副其实的研究鲁迅的传统;随后其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被奉为神圣,更进一步出版了数不清的在思想上适应形势的论文和专著。在中国,鲁迅研究可以与“红学”相比;两者都经受住了“四人帮”的打击与摧残,然后更是空前繁荣。有许多新组织的学会、研究团体,多得难以编目的出版物。论述鲁迅的日文著作也很多。日本的已故学者竹内的《鲁迅传》已印了几版,正受到许多新的著作非难——尤其是伊藤丸虎和丸山昇二人的著作。

代表西方关于鲁迅研究的著作,有早期的两篇学位论文(哈里特·米尔斯,哥伦比亚大学;威廉·舒尔茨,华盛顿大学)。许多欧洲学者专题著作[黄松康(音)、伯塔·克雷布索娃];多列扎洛娃、福克马、李欧梵、米尔斯等人论文,收入戈德曼所编的《五四时代的中国现代文学》一书,以及新近出版的威廉·莱尔的著作《鲁迅对现实的洞察力》。在这些著作中,很少能赶上已故的夏济安的两篇创始性论文(《鲁迅与左翼作家联盟的解体》、《鲁迅作品中的黑暗势力面面观》,收入在其《黑暗之门:中国左翼文学运动研究》)。这两篇论文,首次提出了这位“革命作家”比较阴郁和苦恼的方面。对鲁迅短篇小说最透彻的分析,是帕特里克·哈南的长篇论文《鲁迅小说的技巧》。查尔斯·艾伯英译的弗拉基米尔·谢苗诺夫的《鲁迅及其先行者》,是苏联对鲁迅研究的一个例子。

所有这些辅助性的著作,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对研究鲁迅最好的入门书,却是鲁迅自己的作品——戴乃迭和杨宪益夫妇英译的《鲁迅选集》(4卷)。威廉·莱尔现在正从事鲁迅全部小说的翻译。

中国和西方研究个别作家——尤其是鲁迅的普遍学术倾向,虽有其长处,但也有其局限性。五四时代的作家,在吸引力和声望方面,其地位无疑是重要的。不过,在传记上和文学上仅仅集中注意力于一个作家,对于全面了解中国现代文学是不够的。正如夏志清、刘绍铭、李欧梵所编选的《现代中国短篇小说和中篇故事,1919—1949年》所表明的,在这30年中的创造性作品数量很多,尽管其风格是现实主义的,但也是多种多样的。


8.五四时代10.1927年以前的中国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