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字数:6162

一封来自德米特里的信件。

西蒙:

我更喜欢和你面对面地真诚交流,但是这不容易,我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自由地来去,因为我还没有被认定完成了我的赎罪,赢得原谅等等。所以我只能写信给你了。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也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你没有掩饰自己的感受。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不想与我有任何关联。然而,这么多年以后,你的命运和我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一直纠缠在一起。

大卫活着的时候,我尊重他的家庭模式。如果你在公开场合讲述的故事说你们三个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父亲、母亲和亲爱的儿子,我算是谁,可以对此表示怀疑呢?

但你知道真相。事实是,你们从来不是一个幸福的家庭,甚至从来就不是一个家庭。事实上,年轻的大卫不是任何人的儿子,而是一个孤儿,由于你自己的原因,你把他保护在自己的翅膀之下,并用一道荆棘的围栏环绕着,以使他无法逃脱、飞走。

最近我和胡里奥·法布里坎特博士聊了聊,就是大卫从你和伊内斯那里逃走后去的孤儿院的管理者。胡里奥博士是一个忙碌的人,我同样也很忙碌,所以我们两个人聚在一起并不容易。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找时间见面并讨论大卫的未来。

大卫的未来?你可能会问。大卫有什么未来?他已经死了。

在这里,在生死,在死亡和生命问题之前我们要停下来。从哲学角度讲,在最高层次或最深层次上说,死亡是什么意思?

你本人有点像哲学家一样,所以你会欣赏这个问题的力量。在禁闭的压力之下,我也有点成了一个哲学家。我总是说,禁闭是反思的姐妹,或者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在我被禁闭期间,我对过去想了很多——特别是关于安娜·玛格达莱娜,以及我对她所做的一切。是的,我,德米特里,对她所做的一切。他们这些医生不断催促我相信,在我那样做的时候,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你在内心深处不是一个坏人,德米特里,”他们告诉我,“一点也不坏。不,是某种东西让你那样做了——突然一抽筋,或一发作,甚至像是老套的短暂的恶魔附体。但是放宽心,我们会把你治好的。我们将为你提供让你康复的药片。晚上最后一件事是吃一片我们给你的药片,早上第一件事情是再吃一片我们给你的药片,好好表现,很快你就回归成你自己了。”

这些傻瓜,西蒙,这些傻瓜!吃一颗药丸,低下懊悔的脑袋,一切都将恢复原样!他们理解人类的心灵吗?那个小男孩知道得更多。走开,德米特里!他说。我不原谅你!当医生把我埋葬在药片和善意的建议之中时,正是他那一句令人难以忘怀的话救了我:我不原谅你!要不然我怎么能幸免于他们的照顾并且可以毫发无损地出来呢?

现在,男孩的骨灰被安置在孤儿院的砖墙里,墙对着玫瑰花园——胡里奥博士向我保证那是最宁静的环境了。我自己并不赞成火葬,但胡里奥博士说,火化一直是他所在机构的政策,我又怎么有资格质疑政策?如果征求我意见的话,我会投票支持用老式的方法,将整个遗体,一点都不要少地埋葬在坟墓中。正如我对胡里奥博士所说的,去探望一个墙上的骨灰盒龛,与探望一个正式墓地里的坟墓相比,这两者是完全不同的,后者可以让人想象死者以大地为盖,正在安息,唇上带着微笑,等待着下一个生命宣布诞生。

与真实的身体相比,骨灰是如此地没有质感,你不觉得如此吗?而且你怎么能肯定被装到一个小瓶里、送到你家地址的骨灰就是死者的骨灰?但正如我所说,我怎么有资格发号施令呢?

让我再次回到大卫的未来这个问题上。大卫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轻人,他正好落到由你照顾,由你和夫人来照顾,而这一责任,你们两人都证明自己是不足以胜任的。我们不要争论这一点了,你知道这是真的。然而,请放心。我们可以讲一个更美好的大卫故事,一个对你更友好些的故事。这个故事的讲述如下:你,忠实、可靠的老西蒙,从未想过要在大卫的生活中做主要人物。你的作用就是把他从诺维拉带到埃斯特雷拉,并把他交给我,德米特里,之后你便该从场景中退出了。你有没有这样想过?你是一个有想法的人,所以也许你有想过。

你是一个诚实的人,西蒙,诚实得过头了。仔细审视一下你的内心。一个严酷的事实是这样的:我是那个留下来与男孩共同经历痛苦的那个人,而你是在家里轻松地喝点酒,睡一觉的那个人。当夜班护士拿来药片让他吃了睡觉的时候,我是那个让药片消失的人。为什么?这是出于对他的尊重。因为他害怕吃药,害怕被人催眠,担心自己再也不会醒来。尽管要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你知道他有多痛苦,西蒙?我相信你不知道),他不想在他还没有传递信息之前死去。

因为不希望他的信息与他自己一起消亡,所以他选择将其委托给我。他永远不会选择你。这本来就是浪费时间。“西蒙的问题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倾听的耳朵”:这就是他一次又一次对我说的话。“西蒙没有认可我是谁,无法理解我的信息。”

我认可了大卫,他也认可了我。这点毫无疑问。我和他,就像天生的一对:像弓和箭,像手和手套。他是主人,我是仆人。所以,当他死的时间到了,他就来找我,忠实的德米特里。“我累了,德米特里,”他说,“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完结了。帮帮我。把我抱在怀里。让我舒服地离开。”

让我回到主要观点上来。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卫承载着信息,尽管其内容仍然是模糊的。也许他还没有完全形成这个信息。也许他心中有一片云,从其中即将诞生信息。这是可能的。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他脑子里是否有一片云都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大卫本人可能就是信息。

信使本人就是信息:一个绝妙的想法,你不觉得吗?

信使或信息或两者一起被砌到了砖墙里真是太离谱了。我们不该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希望你去孤儿院把他带走。这不是一项大工作。一把锤子和凿子就足够了。天黑后去做。还要等待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这样敲打声就不会被听到了。

他像彗星一样飞逝而过。我不是第一个观察到这点的人。彗星很容易被错过:一眨眼就可能,片刻不注意就会错过它。西蒙,我们应该让他保持光明。我知道去挖坟这事儿对你来说并不容易。但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坟墓,只是墙上的空洞。你要那样想。

你和我在许多事情上看法都是不一致的,但是我们有一个共同点:我们都爱大卫,并希望把他带回来。

德米特里

又及:我所有的信件都必须通过审查医生的审核,这就是这里的规矩。所以你不要回信给我。可以请劳拉·德维托,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转交。我还要加上一句,她是大卫灵魂上的信徒。等这件令人遗憾的事情结束了,等我们有机会放松地喝上一杯酒,我会给你讲整个故事,她和我的故事。你不会相信的。

他把德米特里的信一把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然后将碎片扔进垃圾桶里。很奇怪,德米特里有一种让他不安的力量——让他不安,让他充满了愤怒。通常他是一个平和的人,平和得出奇。他愤怒是因为嫉妒德米特里?嫉妒德米特里声称与大卫有亲密关系?他是主人,我是仆人。这不是他,西蒙会说的话。如果让他来说,他会带着自尊地说:他领路,我跟随。

他不相信德米特里手上有他所声称的大卫的信息。如果说德米特里确实有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为了自己的目的而编造的一个信息——例如,诋毁他的法官,让他摆脱他们强加给他的监禁(哲学的姐妹!)。于是:无礼者是被保佑的,因为他们是可以说实话的。充满激情者是被保佑的,因为他们的犯罪记录会被一笔勾销。

收到德米特里信件后的第三天,门口有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孤儿院的一个孩子:埃斯特班,一个身材高大魁梧,满脸长着痘的男孩。

埃斯特班一言不发地递给他一封信。

“是谁给我的信?”他问道。

“德维托女士。”

“德维托女士期待马上得到答复吗?因为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不会有任何答复。”

埃斯特班不说话;但他的脸红了。

“不管怎么说,请先进来吧,埃斯特班。坐下。你想吃点什么吗?”

埃斯特班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怎样,我先给你做一个三明治。如果你不想在这里吃,你可以把它带回拉斯马诺斯。我相信你在那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可以吃饱。”

埃斯特班小心翼翼地坐在他指的椅子上面。他切下一片面包,在上面涂上厚厚的果酱,然后在男孩面前放了一杯牛奶。埃斯特班吃着东西,脸仍然红着。

“你是大卫的朋友,不是吗?埃斯特班。但是你不是足球队的队员。我猜,足球不是你擅长的运动。”

埃斯特班摇摇头,在他的裤子上擦着他那黏糊糊的手指。

“你最擅长的运动是什么?你最喜欢做什么?”

埃斯特班无助地耸了耸肩。

“你喜欢读书吗?拉斯马诺斯有图书馆吗?你有很多机会阅读故事吗,那些编造的故事?”

“不太有。”

“当你长大,离开拉斯马诺斯之后,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胡里奥博士说我可以当园丁。”

“那太好了。园丁都是好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成为一名园丁?”

男孩点点头。

“玛丽亚·普鲁登西亚呢?你是玛丽亚·普鲁登西亚的朋友,不是吗?玛丽亚也会成为园丁吗?你会成为一对园丁夫妇吗?”

男孩点点头。

“埃斯特班,你还记得在纪念大卫的聚会上,当你和你的朋友扛着空棺材进入音乐专校时你说的话吗?你说你想传递大卫的信息。你脑海中的信息是什么?”

男孩沉默不语。

“你不知道。所有人都相信大卫有一个信息给我们,但是没有人知道信息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埃斯特班,大卫身上什么东西在吸引你?是什么让你和玛丽亚·普鲁登西亚在大卫生病之后,每天都一起来医院?是什么让你有勇气站起来并在舞台上发表讲话?因为我不觉得做演讲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会说这是因为友谊在鼓舞着你并给你力量吗?你会使用这个词吗?玛丽亚是你的朋友,这一点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但大卫也是你的朋友吗,你会这么说吗?”

男孩尴尬困惑地扭动着他的肩膀。他一定特别后悔那天同意给这个假冒大卫父亲的老头送信!

“好吧,埃斯特班,我不再问你了。我可以看出你不喜欢这样。多年来,你知道,我是大卫最亲密的朋友。他的福祉是我唯一的关注,高过其他一切。当这样的友谊突然被打破时,这并不容易接受。这就是我为什么问你关于他的情况。这样我就有机会通过你的眼睛看他。这样他可以再次复活在我面前。不要生气。告诉德维托女士没有回复。这里有一些巧克力饼干给你。我会把它们放在一个袋子里。与玛丽亚·普鲁登西亚分享吧。告诉她这些饼干来自大卫。”

埃斯特班离开后,他读都没读,就把这封信撕掉了丢进垃圾桶里。半小时后,他又将这些碎片捡回来,并将它们放在厨房的桌子上。

西蒙:

我只提出了一个简单的请求,你却还没有回复。到星期六之前你要行动,否则我将不得不找别人。

德米特里

又及:我相信你知道名字是多么不重要。我也可以叫西蒙,你也可以叫德米特里。至于大卫,现在谁还关心他的真名是什么?而他对此却大惊小怪的。

在这家医院或世界其他任何地方,事物的发展并不是靠名字起作用。事情是按照数字运作的。数字统领着宇宙——我现在可以透露这一点,这是大卫信息的一部分(而且只是部分的)。

你无法想象在这个医院尸检中,尸体是被多么不经心地对待。我们的职业是生,而不是死:这是我们引以为豪的座右铭。让死者去埋葬死者吧。

大卫的失败之处在于他没有一个数字号码,一个适当的数字号码让他能可靠地绑定。孤儿中没有数字号码并不罕见。胡里奥博士和我坦承,他时不时地为他所照顾的孩子发明一个号码,因为没有号码,你就不能拥有社会福利。但是,想想在死人间里发生的事情吧(这是我们在这用的称呼,死人间),当一具到来的尸体没有数字号码,或者所用的号码,原来是,怎么说呢,虚构的。如果根本没有档案,你如何完结一个档案?你手上有一具尸体,一具有身高和体重,以及所有其他属性的不容置疑的尸体,而这具尸体的所属形象不存在,或者从来就没有存在过。当你只是一个卑微的尸体处理者,是医院最底层的人,你能做什么?我把它留给你的想象力。

西蒙,我的重点是说大卫不需要死亡。一些东西经过了死人间,这标志着世界上一种缺失的出现,一种新的缺失,但那种缺失不是大卫的缺失,不是一定如此,不是不容置疑。有骨灰,骨灰是不容置疑的,在河附近一堵墙的墙洞里面,但谁又能说,这些是谁的骨灰?可能是任何炉子里旧的灰烬,在炉子冷却下来之后,被从炉床上扫下来装进一个花瓶里的。大卫是被推进死人间的:你在那里看到他,我在那里也看到他。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就不清楚了,糊里糊涂,谜一样。他是被推出去的吗?他走出去了吗?还是在空气中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就像没有人知道他的死因一样。非典型的是医生所用的术语:一种非典型的这种或那种东西。他们还不如写上:星星的恶性结合。无论如何,现在档案已经完结了(当一个档案被完结时,他们会在文件上盖上一个大的黑色印章,我亲眼看到它:档案完结)。但是从哲学角度来讲,那份档案是谁的档案?也许这是一些幻象的文件,是胡里奥博士在办公室为了方便起见虚构的,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哲学意义上,它不是任何人的文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很混乱。很多未解答的问题。

正如我所说,你的期限到星期六。

再又及:你从来没有被限制过,西蒙,所以你不知道什么是被束缚着、没有自由的希望。还有那些我必须与之为伍的人!我,德米特里,周围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驼着背,流着口水,大小便失禁!如果你认为被禁闭在医院比在盐矿的命运更好,你就错了。我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高昂的代价,西蒙。我每天都在还债。请记住这一点。

我们想要的,我们所有人想要的是,那带来光明的话语打开禁锢我们的监狱大门,让我们恢复生命。当我说监狱的时候,我并不仅仅指医院的禁闭间,我指的是世界,在整个广阔的世界。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世界就是一所监狱,你在这座监狱里日渐衰老,直到驼背,大小便失禁,并最终死亡,然后(如果你相信某些故事,我是不相信)你在某个异国他乡醒来,把这冗长的戏再演一遍。

我们渴求的不是什么面包(那是我们幸福的每天中午都在吃的东西:面包、煎豆配番茄酱),而是词汇,火似的词汇,能够揭示为什么我们在这里的词汇。

你是否明白,西蒙,或者说你已经超越了饥饿,就像你超越了激情,超越了痛苦?有时候我觉得你就像是一件在大海里被拖拽了多次的旧衬衫,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实质都被冲刷走了。不过你当然不明白。你觉得你是正常人,正常先生,每个和你不像的人都是疯的。

你对那个在你照顾之下的孩子有任何理解吗?他说你也认同他是与众不同的,但是你知道他有多么真正的与众不同吗?我认为你不知道。他脑子快,脚步敏捷:这就是对你来说的与众不同。虽然我,德米特里,以前是一个不起眼的博物馆服务人员,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了,或者换句话说,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是从我眼睛一看到大卫,我就知道他不属于我们的世界。他就像某种鸟,我忘记了这种鸟的名字,它们会非常罕见地从天而降,让我们这些凡人看一下,然后出发,开始它们永恒的游荡。请原谅我用的这种语言。或者说像彗星一样,就像我上次说的那样,眨眼之间就消失了。

街上到处都是疯狂的人,说有要给全人类的信息,西蒙。你对此和我一样清楚。大卫与众不同。大卫是真正的那一个。

我告诉过你,他给我留下了信息。这不完全准确。如果他把他的信息托付给我,我就不会在这禁闭间里写信给一个我厌烦,而且一直让我厌烦的男人了。我会获得自由。我会是一个自由的人。不,他并没有把他的信息托付给我,不是完全如此。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有足够的时间这样做。当我的工作允许的时候,我会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他的手,说德米特里在这里,当他的嘴唇移动时,我会侧耳倾听,准备着听火似的词语。但词语没有来。我为什么来这里,德米特里?我听到的话是这些。我是谁,我为什么来这里?

我能说什么?当然不能说:不知道,小伙计。如果我不得不说,如果由我来冒险猜测,我会说是错误-发送。在错误的时间被发送到错误的地方。不,我不会那样破坏他的一天。你被派来是为了拯救我的,我说——拯救我,你的老朋友德米特里。他爱你并尊敬你,会为你而死。你是被派来拯救德米特里的,并带回你心爱的安娜·玛格达莱娜。

但这些不是他想听到的。这些对他来说还不够。他想听别的东西,更宏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你问?谁知道呢。谁知道呢。

事实是,像老德米特里这样的货真价实的罪人对他来说太轻易了。他想拯救的是像你这样的一类人,你们这类人会给他带来更多的挑战。这就是老西蒙,带着他那或多或少没有瑕疵的记录,一个好人,虽然不是特别出众的好,也没有对来世的渴望——让我们看看我们能为他做些什么。

到了最后,他身体太虚弱了——这是我经历了多次内心交锋之后得出的结论。对于你或我而言,他太过虚弱了而无法表达出火似的词汇。等他意识到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他已经病得太厉害了,不再有力量做我们需要他做的事情。

你知道吗,在他病程最严重的时候,我主动提出献给他我的血。我可以提供整套输血:他的血液出来,我的血液进去。他们,那些医生拒绝了。这不会起作用,德米特里,他们说:错误的血型。我说,你不明白。我准备为他而死。如果你准备着为某人而死,你的血液每次都会起作用。你血液里的激情会燃烧起来,燃烧掉血液中的小血细胞,在一瞬间就把它们烧掉。他们只是笑。他们说,你不懂血,德米特里。回去接着打扫厕所吧。这就是你所有的用处。

我责怪他们。我责怪他的医生。我绝对不会把我的孩子托付给卡洛斯·里贝罗。对于骨折、阑尾炎或类似的疾病,他是称职的,但是对于像大卫这样的非典型病例,他是完全没有灵感的。作为一名医生,在这些非典型病例中,你所需要的是——灵感。回去找教科书是没用的。当你面对的是神秘的疾病时,没有教科书可以帮助你。我不是反对医生,但我可以比里贝罗医生做得更好。

下次再叙。

D.[1]


[1] 德米特里(Dimitri)名字原文首字母是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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