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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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气氛很愉快。将军谈了一些有关高加索地区各种语言有趣的情况。这些语言有的属雅利安语系，有的属土兰语系，尽管各个部族之间的风俗习惯都极为相似。至于我，我也只好谈谈我的旅行，因为谢苗特伯爵盛赞我的骑术，说他从未碰见过任何神甫或教授能够轻而易举地完成我们刚刚走完的那样一段旅程。我不得不解释说，自己受圣经会之托，去进行一项关于沙吕雅斯人[48]所说语言的调查，在乌拉圭共和国呆了三年半，几乎总骑着马，在南美大草原上和印第安人生活在一起。我还讲到，有一次在这些无边无际的草原上迷了路，没吃没喝，不得不和陪伴我的当地牧人一样，喝马血。

在场的妇女都恐怖地大叫了一声。将军指出卡尔梅克人[49]在类似的绝境中也使用同样的方法。伯爵问我觉得马血怎样。

“思想上我十分讨厌马血，”我回答道，“但从身体上，我觉得喝了很舒服，全亏了马血，我才有幸今天坐在这里吃晚饭。许多欧洲人，我说的是白人，他们长期和印第安人生活在一起，习惯了喝马血，甚至还喝得津津有味。我的好朋友，共和国总统福鲁杜阿索·里维拉就很少错过大快朵颐的机会。我记得有一天，他穿着整齐的制服到国会去，途中经过一个牧场，有人正在放一匹马驹子的血。他下马要求喝一口，喝完，他做了一次极为精彩的演说。”

“您的这位总统简直是个恶魔！”伊乌因斯卡小姐大叫道。

“请原谅，亲爱的小姐，”我对她说道，“他是一位非常杰出而敏锐的人物，精通多种印第安语言，尤其是查鲁亚语[50]。这些语言都很难学，因为动词的形式变化多端，直接引语和间接引语都各有不同，甚至随着对话的人之间的社会关系而有异。”

我已想就查鲁亚语动词的机制谈几点有趣的情况，但伯爵打断我的话，问我如果想喝马血，该从马的什么地方放血。

“看在上帝的分上，亲爱的教授，”伊乌因斯卡小姐带着滑稽的害怕神情大声说道，“别告诉他。他这个人能把自己的马都杀掉，而且，等把马杀光之后，会把我们都吃了的。”

听了这句俏皮话，夫人们都大笑着离开了饭桌去准备茶和咖啡，我们便抽起烟来。一刻钟以后，有人来请将军到客厅去。我们都想跟着去，但来人对我们说，夫人们一次只请一位男宾。不久，我们听见客厅里传来阵阵笑声和掌声。“伊乌尔卡小姐又犯老毛病了。”伯爵说道。有人来请伯爵了，又是笑声和掌声。他以后便轮到了我。当我走进客厅时，所有人的脸都装出严肃的样子，这可不是好兆头。我想准是恶作剧。

“教授先生，”将军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这几位夫人说咱们喝了她们太多的香槟酒，要考验咱们一下才允许咱们和她们在一起。这考验是把眼睛蒙起来，从客厅的中央走到那堵墙，用手指碰一碰墙。您看，这很简单，只要能走直便行。您能够走直线吗？”

“将军先生，我想可以。”

伊乌因斯卡小姐立即用一块手帕蒙住我的双眼，从后面使劲系好。“您现在是在客厅中间，”她说道，“伸出手来……好！我打赌您绝碰不到墙。”

“向前，走！”将军说道。

只要走五六步便行。我向前走，速度很慢，确信一定会碰到他们打算绊我而故意放的绳子或者板凳。我听见忍住的笑声，步履更为踟蹰。最后，我肯定自己已到达墙边了，但突然间，我伸出的手指插进了冰冷而黏稠的东西之中。我做了个鬼脸，往后一跳，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把蒙眼的手帕一扯，只见身旁站着伊乌因斯卡小姐，手里端着一罐蜜。我以为碰到了墙，其实却把指头伸进了蜜里。使我觉得安慰的是那两位副官也受到了同样的考验，表现并不比我好。

晚上的其他时间，伊乌因斯卡小姐都不断地大玩别出心裁的游戏，总是嘲笑人，恶作剧，不是捉弄这个，就是捉弄那个。但我发现，她和伯爵开玩笑开得最多，而我该说明的是，伯爵从不生气，甚至还觉得高兴。相反，当她和一位副官闹的时候，伯爵皱起眉头，我看见他眼里隐含怒火，实在有点可怕。“疯如母猫、白似奶油。”我觉得密茨凯维奇在写这几句诗时，仿佛想概括出伊乌因斯卡小姐的形象。

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