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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左传
子产戎服献捷
襄公二十五年
要先看晋人问辞，气色甚悉；然后读下对辞，大悟其全以质胜；末纪仲尼深叹其文，此真所谓质有其文者也。
郑子展、子产伐陈，遂人之。……郑子产献捷于晋¹，戎服将事²。晋人问陈之罪。（大难登对。）对曰：“昔虞阏父为周陶正³，以服事我先王⁴。我先王赖其利器用也，与其神明之后也⁵，（连押“也”字弄姿。）庸以元女大姬配胡公⁶，而封诸陈，以备三恪⁷。则我周之自出⁸，至于今是赖。（以上，叙周之大德。“我之自出”，一。）桓公之乱，（鲁桓五年，陈桓疾病，乱作。）蔡人欲立其出，（陈厉蔡甥，蔡先欲立之。）我先君庄公奉五父而立之⁹，（陈佗也，杀太子代立，郑庄就定其位。）蔡人杀之，（鲁桓六年，蔡人杀陈佗。）我又与蔡人奉戴厉公。至于庄、宜¹⁰，皆我之自立。夏氏之乱，（鲁宣十一年，夏征舒弑陈灵。）成公播荡¹¹，又我之自入，（以上，叙郑之大惠。“我之自立”，二。“我之自入”，三。）君所知也。（一结。）今陈忘周之大德，蔑我大惠¹²，弃我姻亲，介恃楚众¹³，以冯陵我敝邑¹⁴，不可亿逞¹⁵，（四字，倒句法，犹盲其狂逞，乃至说不尽。）我是以有往年之告，未获成命¹⁶，则有我东门之役。（去年，郑伯稽首告晋，请伐陈，晋不见许，陈反从楚伐郑东门也。）当陈隧者¹⁷，井堙木刊¹⁸。敝邑大惧不竞而耻大姬¹⁹，（直连到周。）天诱其衷，启敝邑心。（谓宵突陈城也。）陈知其罪，授手于我²⁰。（正对晋人问陈罪，毕。）用敢献功²¹。”（此四字另作一句，乃猷捷正文。）晋人曰：“何故侵小？”（又是大难登对。）对曰：“先王之命，惟罪所在，各致其辟²²。（正对毕。言只论罪否，不论大小。）且昔天子之地一圻²³，（千里。）列国一同，自是以衰²⁴。（百里降至七十、五十里也。）今大国多数圻矣，若无侵小，何以至焉？”（上已辨过不是侵小，此又以侵小捎掠晋人。妙，妙！）晋人曰：“何故戎服？”（又是大难登对。）对曰：“我先君武、庄为平、桓聊士²⁶。城濮之役，文公布命，曰：“名复旧职。”命我文公戎服辅王²⁷，以授楚捷，不敢废王命故也。”（僖二十八年，晋、楚战于城濮，晋文命诸侯各修旧职，于是郑文方傅周正，遂戎服以献楚捷也，恰恰又捎掠着晋人。妙，妙！）士庄伯不能诘²⁸，复于赵文子²⁹。文子曰：“其辞顺³⁰。犯顺，不祥。”乃受之。（乃者，难之辞也。若郑无辞，晋且问罪也。）仲尼曰³¹：＂《志》有之³²：“言以足志³³，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³⁴，郑人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盲晋人实为伯，而郑人敢入陈，若非文辞，几至不救。）
【注释】
¹献捷于晋：向晋国献入陈之功，求取认可。
²戎服将事：即穿军服处理事情，有别于平时朝会穿礼服。
³虞阙父：舜后。陶正：主管陶器的官。
⁴先王：指周武王。
⁵神明之后：舜为圣人，故称其子孙为神明之后。
⁶庸：承接连词，乃。元女：长女。胡公：虞阏父的儿子。
⁷三恪；是古时统治者笼络人心的手法。周得天下，封虞、夏、商三代的子孙为陈、杞、宋三国，以示敬意，叫“三恪”。恪：诚敬的意思。
⁸周之自出：言陈是周的外甥。
⁹五父：即陈佗，陈桓公之弟。桓公卒，陈佗杀太子免而代之，郑庄公因而就确定陈佗为陈国国君。
¹⁰庄、宣：指陈庄公和陈宣公，皆陈厉公之子。
¹¹成公播荡：指陈成公流亡晋国。播荡：流离失所。
¹²蔑：弃。
¹³介恃：依仗。介：依赖。
¹⁴冯陵：即恁陵，进逼。冯，同“恁”。
¹⁵亿逞：满足快意。亿：同“臆”，满足。
¹⁶成命：指未得伐陈之命。
¹⁷隧：径，道路。此句言在陈军经过的路上。
¹⁸井堙木刊：形容破坏严重。堙（yīn因）：填塞。刊：砍伐。
¹⁹大惧不竟而耻大姬：很害怕郑国不强，因而给大姬带来耻辱。
²⁰授手：降服。一说授手，即“授首”。
²¹用：因。
²²胖：刑罚。
²³圻（qí祈）：方千里。亦作畿，邦畿千里。
²⁴一同：方百里。
²⁵衰（cuī崔）：差降。
²⁶武、庄：指郑武公和郑庄公，做过周平王和周桓王的卿士。
²⁷王：指周裹王。
²⁸士庄伯：即士弱，亦称士庄子，晋悼公太傅土渥浊之子。诘：间。
²⁹赵文子：即赵武，亦叫赵孟，晋国正卿。
³⁰顺：顺理成章。
³¹仲尼曰：是孔子追论此事之辞。
³²《志》：指古书。
³³足；成。
³⁴伯：通“霸”，即霸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