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师多务威则民诎,少威则民不胜(1)。上使民不得其义,百姓不得其叙,技用不得其利,牛马不得其任(2),有司陵之,此谓多威。多威则民诎(3)。上不尊德而任诈慝,不尊道而任勇力(4),不贵用命而贵犯命,不贵善行而贵暴行(5),陵之有司,此谓少威。少威则民不胜(6)。
【注释】
(1)师多务威则民诎,少威则民不胜:意谓治军如果过于威严,士卒就会感到压抑而畏惧不安;治军如果缺乏威严,士卒就会难以控制而无法克敌制胜。诎,同“屈”。压抑。施子美曰:“军旅之事,贵乎能刚能柔,一于太刚则暴,一于太柔则懦。多威而刚,如火之热,人望而畏之。少威而柔,如火之弱,人狎而玩之。多威则刑罚至于不中,故民诎而无所措手足。少则民慢其上,故民弗胜,而不知有长上矣。”刘寅曰:“师旅之中若多务威,则民心诎而不伸;若少务威,则民力不能制胜。”朱墉引《大全》曰:“行师以威为主,而威亦贵适中。多则过于惨刻,未免有屈折而不伸之民,少则恣其骄横,又未免有怠而不能制胜之民矣。”又引《通义》曰:“此后世无本统之兵,盖古制既远,多威亦失,少威亦失。古之教民,上不至于绳下,原不用威,奚其多?下不至于违上,原不损威,奚其少?多威,本欲使民心知畏,可驱以赴敌,而材勇率逆折而不伸,故诎。少威,本欲使人才获逞,可因以赴功,而命令且弁髦而无忌,故不胜。”
(2)“上使民不得其义”四句:意谓君主使用民力不合时宜,官员的升降不按规矩,有技能的人士难以施展才干,牛马没有得到合适的畜养与使用。百姓,这里指百官。施子美曰:“传曰:‘使民以时。’又曰:‘其使民也义。’是使民欲得其义也。《易》曰:‘卑高以陈,贵贱位矣。’是百姓必有其叙也。法曰:‘因其所能。’是技用必欲得其利也。法曰:‘无绝人马之利。’是牛马必欲得其任也。今也使民不以义,则必竭民之力,妨农之时,百官不得其叙,则必以卑逾尊,以小加大,技用不得其利,则必违人所长,贵人所短。牛马不得其任,则牛必后,马必契需,民之从事于斯者,皆无所望其功。”朱墉引《通义》曰:“上使民不得其义,民未知义,未安其居,又不得其叙。民未知礼,未生其共,抑且技与用不宜而不得其利,刍牧失官,驰驱无节,牛马亦不得其任焉,全是权使而威笼。”
(3)“有司陵之”三句:意谓官员欺侮士卒,这可称为过于威严。过于威严,士卒就会感到压抑而畏惧不安。有司,指官吏。施子美曰:“而为有司者,又凌辱之,此非所威乎?多尊则民畏,宜其力诎而不可用也。”刘寅曰:“为有司者又凌辱之,此所谓多务威也。多务威则民心诎而不伸矣。”朱墉引《通义》曰:“有司驱之战,不异驱羊,故曰陵之。此岂不谓多威,民焉得而勿诎?”
(4)上不尊德而任诈慝(tè),不尊道而任勇力:意谓君主不尊重有德之人却任用奸诈邪恶的人,不尊重讲道义的人却信任恃勇拼力的人。任,任用。慝,邪恶。施子美曰:“老子曰:‘万物尊道而贵德。’是道与德皆可尊也。今不尊德而信诈慝,是诈可尊而德可下也。斯人也将以诈而罔上矣。不尊道而任勇力,是勇力为上而道为下也,徒以暴而陵上矣。”
(5)不贵用命而贵犯命,不贵善行而贵暴行:意谓不重用服从命令的人却重用抗命不从的人,不看重善举却看重暴行。施子美曰:“从命为士上赏,犯命为士上戮。是从命者在所贵也。今不贵用命而贵犯命,则三麾至地,人必不进。号令未明,勇必独前,何以用众乎?赏不逾时,欲民速得为善之利,罚不迁列,欲民速知为不善之害,是善为可贵也。今不贵善行而贵暴行,则人将以善为无益,以恶为无伤。”朱墉引《通义》曰:“任诈慝勇力,急功利也,必无犯命之戮矣,何以禁暴?然赖以就功利,则若贵之也。”
(6)“陵之有司”三句:意谓士卒犯上凌辱官吏,这可称为缺乏威严。缺乏威严,士卒就会难以控制而无法克敌制胜。施子美曰:“以恶为无伤,何以劝人乎?此无他,上无以帅之,故下必陵于有司矣,故少威。少威则军势不振,故不胜。多威不可也,少威亦不可也。”刘寅曰:“又凌辱其有司,此所谓少威也。少务威则民力不能制胜矣。”朱墉引《通义》曰:“犯命即是陵有司,岂不少威?是谓乱行干纪之民,其何以为胜乎?”又引《开宗》曰:“此言行师用威当得其宜也。”
【译文】
治军如果过于威严,士卒就会感到压抑而畏惧不安;治军如果缺乏威严,士卒就会难以控制而无法克敌制胜。君主使用民力不合时宜,官员的升降不按规矩,有技能的人士难以施展才干,牛马没有得到合适的畜养与使用,官员欺侮士卒,这可称为过于威严。过于威严,士卒就会感到压抑而畏惧不安。君主不尊重有德之人却任用奸诈邪恶的人,不尊重讲道义的人却任用恃勇拼力的人,不重用服从命令的人却重用抗命不从的人,不看重善举却看重暴行,士卒犯上凌辱官吏,这可称为缺乏威严。缺乏威严,士卒就会难以控制而无法克敌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