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
它像一只地中海螃蟹，或者像只海星，
它是被浪花抛出水面的最后一片大陆。
广阔的亚细亚、亚美利加受尽海的爱抚，
而当大海冲刷欧罗巴时，已力不从心。
欧罗巴的海岸弯弯曲曲，如生龙活虎，
那一个个半岛上的雕像如临空高悬，
它的海湾的轮廓多少富有女性的特点：
比斯开湾、热那亚湾，一条懒懒的弧。
欧罗巴被人披上神圣同盟 [1] 的破烂衣衫，
这是一片属于征服者的古老的土地，
西班牙像一只脚踵，梅杜萨 [2] 是意大利，
还有没有国王的温柔可爱的波兰。
从那时开始，专制君主们手中的欧罗巴！
当梅特涅 [3] 冲着波拿巴 [4] 伸出羽毛笔尖，——
一百年来头一遭啊，也是我亲眼所见，
你的这幅神秘的地图发生了变化！
1914年
我枯燥的生活
被一把火烧光，
如今我不为石头唱歌，
我把木材歌唱。
木材轻巧而粗壮，
只需用一块木材
就能造出渔夫的桨，
也能造出大船的船台。
钉呀，钉，钉紧木桩，
大锤啊，你敲呀敲，
歌唱木材的天堂，
那儿万物玲珑轻巧。
1915年
星期二到星期六之间
横亘一片荒漠。
啊，七千里啊路漫漫！
飞箭一般越过。
小燕子成群跨越海洋
向着埃及奋飞，
四天四夜，它们的翅膀
没有沾一滴水。
1915年
他们走向山冈，心中愤愤不平，
很像对罗马不满的平民阶级，
这群老母绵羊——黑色的迦勒底人 [5] ，
头戴黑暗之冠的妖魔鬼魅。
他们成千上万——纷纷向前蠢动，
毛茸茸的膝盖骨好似一个个小木杆，
他们战栗着，奔跑着，一片毛浪汹涌，
如同神坛前那只巨大轮盘中的神签。
他们离不开皇帝和黑色的阿芬丁山 [6] ，
离不开绵羊的罗马和七座山冈，
离不开狗叫声和天穹下的篝火连片
和茅草房中苦味的炊烟，以及烘房 [7] 。
好似一排丛林的墙在移动向前，
好似奔跑着军营战士的篷帐，
他们向前走，一团神圣的混乱，
朵朵羊毛如沉重的浪花，挂在身上。
1915年
[1] 神圣同盟，1915年9月俄国、普鲁士、奥地利结成的意在维护君主专制政体的联盟。
[2] 梅杜萨，古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
[3] 梅特涅（1773—1859），奥地利首相，神圣同盟的组织者之一。
[4] 波拿巴，指夏尔·路易·拿破仑·波拿巴（1808—1873），即拿破仑三世，法兰西第二帝国皇帝。
[5] 迦勒底人，公元前1000—公元前500年间南美索不达米亚一带的一支闪米特族人，曾向亚述人宣战，争夺巴比伦。
[6] 阿芬丁山，罗马城坐落在七个山冈上，其中主要为阿芬丁山。当时平民与贵族争斗时，常常逃入此山。
[7] 烘房，指欧洲农民用来烘干粮食的房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