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才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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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热强什的赫尔舍克从白桦树下把热巴的老婆抱上了车,打算送她回羊头镇去。可是在路上,他遇见了热巴,热巴看到暴风雨来了,便驾着大车来接他的老婆。她在家里躺了整整一夜和第二天一个白天,第二天晚上她就起来了,因为孩子病了,她的亲戚们都来到她的家里,用神圣的花环为孩子祈祷祝愿。后来,那年老的齐索娃也来了,这个铁匠的老婆,手里拿着一个筛子和一只黑鸡,来为孩子驱邪除魔。孩子的病的确大有起色。可是热巴本人的不幸却越来越巨大,他毫无节制地把烧酒灌到肚子里,怎么劝说他也无济于事。

奇怪的是,当她清醒过来问起孩子时,他不但不对她表示关切,反而阴沉地说道:“你一个人在城里逛来逛去,魔鬼差点把孩子夺去了,若是你真把他丢了,看我会不会给你一顿好看的!”这时候,这个女人受到这样无情的对待,心里感到极大的痛苦。她本想用直接从无比痛苦的心里发出的声音去责备他一番,可是她仅仅大叫了一声“瓦夫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眼泪汪汪地望着他。热巴仿佛从他坐着的箱子上被人掀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另一种口气说道:“我的玛丽希卡,请你原谅我说过的话,因为我知道,我亏待了你!”他一说完,便放声哭了起来,还亲着她的双脚,她也陪着他一起哭了起来。他觉得他配不上这样一个好妻子,可是这种和谐并没有持续多久,忧愁就像伤口一样折磨着他们,使得他们又立即争吵起来。当热巴回到家里,不论是喝醉了酒,还是清醒的时候,他对妻子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闷坐在箱子上,像狼似的望着地面。他在那儿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有如化石一般。他的老婆在屋里进进出出,还像以前一样忙碌着,但同样是沉默寡言,以致到了后来,当一个人想要和另一个人说话时,都感到有些不自在了。他们虽然生活在一起,却像大吵大闹过似的,一种死寂般的沉默笼罩着这座茅屋。他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既然他们知道,他们已无法可想了,他们的苦命也就要完结了。几天之后,一些可怕的念头开始出现在热巴的脑子里,于是他去找齐吉克神父忏悔,神父没有替他赦罪,只吩咐他第二天再去。可是到了第二天,热巴没有去教堂,反而来到了酒店。人们都听到了他酒后说的话:“若是上帝不肯帮助他,他就要把灵魂卖给魔鬼。”村里的人都开始躲避起他来了,好像某种诅咒就要降临到这座茅屋似的。人们在传播种种流言蜚语,有如乞丐的棍子一样厉害。有的说,镇长和文书做得好,像热巴这样的坏人,只会招来上帝对整个羊头镇的惩罚,那些老婆子也开始给热巴老婆编造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来。

有一天,热巴家的水井干涸了。热巴老婆便到酒店门前的那口井去打水,在路上,她听见孩子们在说:“大兵的老婆来了!”另一个孩子说:“不是大兵的老婆,而是魔鬼的老婆!”她一句话也没说便朝前走去,可是她看见了孩子们都在朝她画十字。她把水罐装满了水,便朝家里走去。什莫尔正好站在酒店门前,他一看见热巴老婆,便立即从嘴里把那挂在胡子中间的瓷烟斗拿下,对她叫道:

“热巴太太!”

热巴老婆停住问道:

“你有什么事?”

他说:

“你们到镇上的法庭去过吗?”

“去过。”

“你也去找过神父吧?”

“去过。”

“你还到贵族庄园里去过吧?”

“去过!”

“你到县里去过吗?”

“去过!”

“你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热巴老婆只是叹了一口气,什莫尔接着说道:

“你们真傻!全羊头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你们这样傻的傻瓜了!你们何必到处去求情呢?”

“那我该到什么地方去呢?”女人问道。

“什么地方?”犹太人回答说,“合同是签在什么地方的?是在纸上,没有了那张纸,也就没有了那份合同,只要把那张纸撕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嗨,你说得倒容易!若是我能得到那张纸,我早就把它撕成碎片了。”女人回答说。

“哎呀,难道你不知道,那张纸是在文书手里?喏……我知道,热巴太太,你在文书那里一定能得到很多帮助的;他自己就对我说过:‘让热巴老婆到我这儿来求求我,那我,’他说,‘就会把那张纸撕掉,事情就全都完了。’”

热巴老婆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提起水罐的提手,朝家走去,这时候,院子里已经天黑了。

……

晚上,文书先生已经脱掉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衬衫,他躺在床上,山羊胡子向上翘起,正在读布勒斯拉维尔出版社出版的那部《杜勒里宫廷秘史》。他正好读到西班牙公使奥洛查格正在吻着欧亦妮的袜子,这一场写得如此动人,使文书先生也无法安宁地躺在床上。蜡烛在燃烧,苍蝇在灯油里四下溅开。突然佐乌齐凯维奇听见有人在敲门,咚!咚!敲门声是那样轻,文书先生的耳朵刚刚能够听见。

“是谁在那里?”他大声问道。他非常恼火有人来妨碍他。

“是我!”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回答。

“你到底是谁?”

回答的声音非常低:

“热巴家的!……”

佐乌齐凯维奇立即跳下床来,前去把门打开。热巴老婆走进门来,她是那样的慌乱,想说什么可又说不出来。不过,佐乌齐凯维奇是个好人,他鼓励她,因为他没有穿外衣,便立即搂腰抱住了她,说道:

“啊哈!你终于来求我帮助了!在签订合同之后,玛丽霞,是吧?”

“是的!”

这时候他把她拉得更近,紧紧抱住了她,把他的嘴紧紧贴在她那发抖的嘴唇上。

“现在该怎么样呢?”他愉快地问道。

女人的脸色苍白得像夏布。

“凭上帝的意旨!”她轻声地答道。

文书先生便把蜡烛吹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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