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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战:有天、有财、有善(1)。时日不迁,龟胜微行,是谓有天(2)。众有,有因生美,是谓有财(3)。人习陈利,极物以豫,是谓有善(4)。人勉及任,是谓乐人(5)。大军以固,多力以烦,堪物简治,见物应卒,是谓行豫(6)。轻车轻徒,弓矢固御,是谓大军(7)。密、静、多内力,是谓固陈(8)。因是进退,是谓多力(9)。上暇人教,是谓烦陈(9)。然有以职,是谓堪物(11)。因是辨物,是谓简治(12)。

【注释】

(1)有天、有财、有善:善,善物,指精良的武器装备。施子美曰:“用兵之法,虽欲无往不克,用兵之道,必欲无所不备。天也,财也,善也,此用兵之道也。得其道则可以一战矣。”朱墉《直解》曰:“天,天时也。财,财用也。善,善物也。”朱墉引《大全》曰:“遵时日,卜胜兆而行事,必妙于微,然后可以因天。有众,有美事,因之以生,然后可以用财。阵利常习,豫物必备,然后可以用善。三者能有,庶几可以语战权。”

(2)“时日不迁”三句:意谓一旦作战时机出现就不能错过,以龟甲占卜获得胜利吉兆,就要隐秘地采取行动,这样就可称作“有天”。迁,迁移,这里是错过的意思。龟胜,以龟甲占卜获知胜利吉兆。古人用龟甲占卜,根据它烧灼后的裂纹判断吉凶。施子美曰:“时运于天,用兵者不可迁也。法曰:‘知战之日。’又曰:‘征之以某年日月。’时之不可移也。故古人有克日会战,诘朝相见,其可或迁之乎?时日既不迁,又假卜筮以占其吉凶焉。且龟为前列,所以先知也。龟之为物,兆吉凶于未然之前,既知有必胜之理,又在乎微而行之,用之以机,然后可以胜之也。武王伐商,梦协其卜,袭于休祥,此以龟胜也。其行也见风雨暴至。太公乃焚龟折蓍,渡于孟津者,无他,欲密其机也。夫是之谓有天。以在天之道,皆战所有也。”刘寅曰:“时日不迁,谓遇当战之时、当战之日,不可迁移,务在必战。龟胜者,占而得胜兆也。微行者,微妙于行事也。此所谓有天。”朱墉引《通义》曰:“时日即天官时日也。曰不迁,示不违也。龟胜,胜兆也。曰微行,示不测也。造大事而信其私谋,悍然不知有天,非所以示重也。”

(3)“众有”三句:意谓民众富足,国家依靠民众而生财,这样就可称作“有财”。众有,指民众生活殷实富足;一说因敌生财,从敌人那里获得财富。因生美,指国家依靠民众而生财。施子美曰:“取诸己者其用常不足,取诸人者其用常有余。三军之众,苟能有人之所有,是能因敌之财,以生其财,美其财也。生之则财不竭,美之则财不耗。法曰:‘阜财因敌。’又曰:‘务食于敌。’是能有敌人之财也。夫是之谓有财。”刘寅曰:“众人有方,可谓之有,因而生美,此所谓有财。语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即此义也。”朱墉引《通义》曰:“财非一人可独有,故独有不可谓有,众有乃可谓有也,故曰因生美。美者,美利也,以众生之者也。众生之,令众有之,君特因之,则财以不蓄为富,是以谓之有也。”

(4)“人习陈利”三句:意谓士卒军事技术娴熟,掌握战阵之利,这样就可称作“有善”。施子美曰:“非阵之难,使人可阵者为难。非器之利,备物以为之则利。法曰:‘人习阵利。’又曰:‘阵巧也。’盖阵兵之法,欲其纷纭不乱,混沌不散。苟非人习其利,则何以为阵?《礼》曰:‘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盖制器之法,欲其材极其美,工极其巧,苟非极物以豫为之,则何以为利?成周之时,若无事于战阵,无资于兵器,而司马之职平阵有法,考工之记制器有工者,无他,为欲有其善故也。”刘寅曰:“人习战陈之利,尽物力以备之,此所谓有善。”

(5)人勉及任,是谓乐人:意谓士卒相互勉励,尽职尽责完成作战任务,这样就可称作“乐人”。乐人,人人乐于战斗。施子美曰:“是三者既无所不治,然后人勉于所任焉。夫常人之情,莫不恶死而喜生,恶劳而好逸。今也驱之万死一生之地,而人皆勉力以任其事者,盖有以乐之也。传曰:‘说以使民,民忘其劳。’是谓乐之也。前云‘怿众’‘勉若’,即此乐人者也。”刘寅曰:“人相勉及于任使,是谓乐于战陈之人,即‘交兵接刃而人乐死’之义。”朱墉引《通义》曰:“人各勉,称任使,所谓人乐赴,人乐死也。人乐之也,而谓之乐人,则所称人勉者,岂人也哉?”又引《开宗》曰:“此言人怀自勉之心。”

(6)“大军以固”五句:意谓军队强大而阵地坚固,兵力充足,人数繁多,选拔称职人才以处理复杂事务,观察敌情以应付突发事变,这样就可称作“行豫”。烦,繁多。堪,胜任。简,选拔。卒,同“猝”。仓促。行豫,预先做好准备。施子美曰:“虑不先定,不足以应率。大军似可胜也,必当有以固之。多力固可用也,必当有以烦之。人堪其任,然后治可得而简。是数者莫不素定,故可以见物应率,非行之于豫乎?且人有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力能搏猛虎,不能无失色于蜂虿。此无他,应率之谋,人所难也。前言见物与侔,此言见物应率者何也?盖古者量敌而进,是亦行豫以应仓率之意也。”朱墉引《通义》曰:“‘大军’以下六则,皆主自治。人能详于自治,而类疏于应卒,以卒不可预图也。应卒处疏,如自治之详,何哉?夫不曰‘卒应’,而曰‘应卒’,则岂独以敏而贵其见地素明也,惟见物自能应卒矣。盖天下有卒然之变,而不无必然之理,昧者怵于变,谓之卒,然助者曙于理,谓之必然。卒然而应则为卒应,必然而应则为应卒。盖见之早也,是以谓之行豫。夫应卒而谓之行豫,则何卒之有?此节申明前‘是以有善’一节之义。大军以固多力,以烦堪物简治,六则备乃称习阵利,而见物者能极物者也。‘见物’二句,于义已明。六则之义,复须下文解之。”朱墉《直解》曰:“‘以固’者,坚定其阵也。‘多力’,士力众多也。‘烦’,教习烦熟也。‘堪物’者,事物虽繁,堪为职主者也。‘简治’者,简用之以致治也。‘见物’,随所见之物,必不错过也。‘应卒’者,仓卒有变皆能应之。‘行豫’,行军预备之道也。”又引《开宗》曰:“此言行军预备之道。”

(7)“轻车轻徒”三句:意谓兵车行驶轻快,步兵行动迅捷,弓箭足以固守御敌,这样的军队就可称作“大军”。徒,步兵。施子美曰:“法曰:‘以轻行重则危,以重行轻则战。’是轻与重更相为用也。行以轻,守以重,战之法也。今谓之轻车则战车也,轻徒则战卒也。弓矢可以及远,亦轻兵也。三者虽均于轻,不用重兵,然可以胜人,不得不谓之大军焉。”刘寅曰:“轻车,驰车也。轻徒,步兵也。有车有徒,又以弓矢坚固御守,此所谓大军。”朱墉引《通义》曰:“车徒皆曰轻,重则钝矣。所谓车轻马,人轻战也。弓矢以御,真能御,乃固也。”又引《开宗》曰:“此言大军之利。”

(8)密、静、多内力,是谓固陈:意谓阵势密集紧凑,士卒镇静无哗,气势旺盛,这样就可称作“固陈”。多内力,指士气旺盛。固陈,即“固阵”,固守阵地。施子美曰:“密、静、多内力者,陈以密则固,兵以静则胜。惟能密、静,然后力多内助。故可以守,可以战,此阵之所以用之而不可犯也,是谓固阵。”刘寅曰:“密者,战欲密也。静者,兵无哗也。多内力者,士气内有余也。此所谓固守其陈。”朱墉引傅服水曰:“密静者,阵能密能静也。我之阵能密能静,则力生矣。密中能静,静中能密,则内力生矣。我既多内力,阵安不得固?情形外输者,威力不全;士众噪者,神气必散。密则机不泄,静则众无哗,不泄无哗,则士气凝聚,充实优裕,故多内力。”又引《大全》曰:“密而深潜,静而镇定,则内力自多矣。内者即各人心中所蓄力之地也。”

(9)因是进退,是谓多力:意谓凭借这种阵地军队可进可退,这样就可称作“多力”。是,指坚固的阵地。多力,指士卒发挥出充沛的战斗力。施子美曰:“因是退进者,因此阵可以进退也。可进则进,有不可当之锋;可退则退,有不可追之势。用心戮力,在此一举,可不谓之多力乎?”刘寅曰:“因是固陈之法,可进则进,可退则退,此所谓多力。”朱墉引《通义》曰:“密静则气不外泄,故多内力,阵有不固乎?多力岂徒自固,而因以可进可退,乃尽多力之义。”又引汪殿武曰:“‘因是’承上固阵而言。夫兵惟不固其阵,进退所以两难也。今既固阵矣,因是而进以攻人,退以自保,无所往而不利,又岂有兵力疲弊之形哉?多力之效自彰彰矣。”又引《开宗》曰:“此言固阵多力之道。”

(10)上暇人教,是谓烦陈:意谓将领在闲暇时训练士卒,使人人掌握军事技能,这样可称作“烦陈”。暇,闲暇;一说指将领从容不迫。烦陈,意即阵法娴熟。施子美曰:“上暇人习。法曰:‘教惟豫。’士不先教,不可用也。为人上者,于国家闲暇之时,人人可教之。使之目熟旌旗,耳熟金鼓,坐作进退,各有其法,疾徐疏数,各有其节。虽若烦而不简,然亦可以胜人也。苏子不云乎?烦而曲者,所以为不可败也,是之谓烦阵。”刘寅曰:“上闲暇而人教习,此所谓烦陈。烦陈者,频烦于陈,谓教而又教,使之(孰)[熟]也。”朱墉引《通义》曰:“上暇则百虑周。手不烦,而人率于教,虽军务至烦,可以卧理,盖执简自可以御烦也。”又引《开宗》曰:“此言熟阵之法。”

(11)然有以职,是谓堪物:意谓事事都有人负责处理,这样就可称作“堪物”。堪物,指能胜任其职。施子美曰:“职者,自大将而下皆是也。法曰:‘将有股肱羽翼七十二人,以应天道。’此亦职也。因能授职,则可以堪物矣。堪物者,堪任也。”刘寅曰:“然有职主之人,此所谓堪物。堪物者,堪为职主其物之人也。”朱墉引《通义》曰:“自其率上而言曰教,自其自尽而言曰职,堪者能胜之谓。职举矣,则物无不胜物,无不胜则治矣。”朱墉《直解》曰:“事物之来各有职主之人而不废也,斯为不役于物而堪任使也。”

(12)因是辨物,是谓简治:意谓人人能胜任其职,就能辨明事物本质,这样就可称作“简治”。这两句中的第一个“是”,指上文提到的“堪物”。简治,指选拔出了治理军队的人才。施子美曰:“惟人能堪其职,故以之应物,则物来能名,事至能辨,宜其不严而治,故谓之简治。”刘寅曰:“因是辨别众物,此所谓简治。简治者,简选治才也。”朱墉引《通义》曰:“盖人为堪物,则我因而辨物,物无不辨而后能执其要。合而观之谓之固阵,患力不足而主于静,谓之烦阵。患神不足而主于暇。曰烦,则用至周。曰简,则体至约也。”又引《开宗》曰:“此言宰物致治之道。”

【译文】

用兵的原则是:要有天,有财,还要有善。一旦作战时机出现就不能错过,以龟甲占卜获得胜利吉兆,就要隐秘地采取行动,这样就可称作“有天”。民众富足,国家依靠民众而生财,这样就可称为“有财”。士卒军事技术娴熟,掌握战阵之利,这样就可称作“有善”。士卒相互勉励,尽职尽责完成作战任务,这样就可称作“乐人”。军队强大而阵地坚固,兵力充足,人数繁多,选拔称职人才以处理复杂事务,观察敌情以应付突发事变,这样就可称作“行豫”。兵车行驶轻快,步兵行动迅捷,弓箭足以固守御敌,这样的军队就可称作“大军”。阵势密集紧凑,士卒镇静无哗,气势旺盛,这样就可称作“固陈”。凭借这种阵地军队可进可退,这样就可称作“多力”。将领在闲暇时训练士卒,使人人掌握军事技能,这样可称作“烦阵”。事事都有人负责处理,这样就可称作“堪物”。人人能胜任其职,就能辨明事物本质,这样就可称作“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