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凡人:死爱、死怒、死威、死义、死利(1)。凡战之道:教约人轻死,道约人死正(2)。
【注释】
(1)死爱、死怒、死威、死义、死利:爱,恩爱,这里指报恩。威,这里指畏惧刑罚。施子美曰:“生,人之所欲也。死,人之所不欲也。今三军之士,舍其所欲,而就其所恶者,非死可为而生不可为也。以其好恶畏慕之心有以激之耳。故平日之间,有恩爱以及人,不啻如父兄之爱子弟,是爱者人之所好也,谁不致战以报上之爱哉?此吴起为卒吮疽,其母知其子之必死也。三军之士,其怒气既盈,不啻如有不共戴天之仇,是怒者人心之所共恶也。其谁不致死以雪其怒哉?此田单之军,怒自十倍,所以复齐城而克燕。法曰:‘战胜在乎立威。’故乱行者必戮,干纪者必诛。是威者人之所畏也,安得不死战乎?此杨素驭戒严整,不能陷阵还者斩之,士卒有必死之心是也。传曰:‘舍生而取义。’事得其宜,则宁死而得义之荣,无生而取不义之辱,则义者人之所慕也。武王以至义伐不义,人安得不同力同德以杀纣乎?法曰:重赏之下必有死夫。故进有重赏,孰不争先从命?为士上赏,孰不遵法?则利者人之所慕也。度尚之所以使三军死战破桂阳者,说之以货也。”刘寅曰:“凡在下之人,感惠爱之深则致死,激而怒之则致死,畏之以威则致死,劝之以义则致死,诱之以利则致死,此所谓死爱、死怒、死威、死义、死利也。”朱墉引《通义》曰:“死爱五者,皆人之至情也,因其至情而用之。”
(2)教约人轻死,道约人死正:意谓用教化来约束人,就会让人不惧死亡;用道德来约束人,就会让人为正义而战。施子美曰:“所以化天下者约,则人必服其化。所以公天下者约,则人必归其公。夫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有教以化之,修号令,明赏罚者,省而不烦,简而有要,则用民于战,人将陷阵先登,以死为轻矣。夫道者,令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畏危。今有道以公之,明之以曲直,论之以老壮,无繁辞,无剧务,则用民于战,人将获其死所而得其正也。道教不同,而同于约,轻与正不同,而同于死,非能得民心,何以至此?”刘寅曰:“凡战之道,以教令约束之,则人轻于死,轻于死是不爱其死也;以道义约束之,则人死于正,死于所谓‘将死鼓,御死辔,百吏死职,士众死行列’是也。”朱墉引《通义》曰:“所操者约也,教约则易从,而人轻死。道约则易行,而人死正道,寓于教。曰‘人死正’,则有不徒轻死者矣。五者之死不必皆正,非谓死爱死义等为正,而死利非正也,其所由来者不同也。”又引《大全》曰:“教与道不同。以教约人者,约之以法令也;以道约人者,约之以理义也。约以法令之教,则人惟法令是畏,故不敢不轻死也。约以理义之道者,则人惟理义是循,故人虽死得所也。”又引《开宗》曰:“此言致死之道,而并及轻与正之别。”田旭东说:“教,即教化,也可看作是平时的教育训练,平时教育有素,号令明、赏罚亦明者,又有将帅的身先士卒,那么众士即陷阵先登,以死为轻。道,即使众士有明确的道义观念,知是非,明曲直,以道德观念作为精神上的约束,那么众士在战时将为获其正义而死战。道与教不同,然同样起到了约束作用,同样趋众士去以死而战,如果不得人心,是达不到此目的的。”张少瑜说:“在法律强制与道德引导在建军治军中的关系问题上,《司马法》基于仁本礼治和‘兴甲兵以讨不义’的根本观念,自然引申出德礼为先、注重教化的思想。第一,他认为部队‘以礼为固,以仁为胜’(《天子之义》,即只有正义之师才能军心稳固,有战必胜,因此要抓教育,‘士不先教,不可用也’(《天子之义》)。第二,部队教育教什么呢?该书认为‘古之教民,必立贵贱之伦经,使不相陵。德义不相逾,材技不相掩,勇力不相犯,故力同而意和也’(《天子之义》)。具体内容包括‘奉于父母而正于君长’(《天子之义》),‘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天子之义》),不伐(不自夸),‘无求、不争’,‘从命’(《天子之义》)等。从以上内容看,这个教主要是政治和道德的教育,是一种思想教育。第三,在对部队思想教育的作用的认识上,该书有一句流传很广的名言:‘教约人轻死,道约人死正。’(《严位》)意思为,用法令约束人可以使人不怕死,用道义感动人可以使人为正义而献身。经过这些比较,该书认为治军要综合使用各种办法:‘凡民,以仁救,以义战,以智决,以勇斗,以信专,以利劝,以功胜。’(《严位》)即要用仁义的道理去教育,用智谋和勇敢去战斗,用威信使士兵服从,用物质奖励和建功立业鼓舞他们去取得胜利。”
【译文】
人们拼死作战的情形是:有为了报恩而拼死作战的,有因为被激怒而拼死作战的,有因为惧怕刑罚而拼死作战的,有为了成就仁义而拼死作战的,有为了追逐利益而拼死作战的。作战的指导原则是:用教化来约束人,就会让人不惧死亡;用道德来约束人,就会让人为正义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