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凡民:以仁救,以义战,以智决,以勇斗,以信专,以利劝,以功胜(1)。故心中仁,行中义(2),堪物智也,堪大勇也,堪久信也(3)。让以和,人自洽(4)。自予以不循,争贤以为人(5)。说其心,效其力(6)。
【注释】
(1)“以仁救”七句:意谓用仁爱救助他们的困厄,用仁义激励他们作战,用智慧为他们解决疑难问题,用勇敢激发他们的斗志,用诚信获取他们的忠诚,用财货激励他们获取战功,用功勋鼓舞他们战胜敌人。决,决疑,解决疑难问题。专,专一,忠诚。劝,激励,鼓励。施子美曰:“天下未尝无可用之人,在我贵乎有善用之道。是以上之人,有仁以亲之,则三军慕其仁,莫不左右相助前后相援,其为救也出于仁矣。盖仁者人之所亲,以仁岂不相救乎?鲁之民,疾视其上而不救,仁不足也。有义以励之,则人慕其义,莫不视敌而前,冒难而进。其为战也,固出于义矣。盖争义不争利,以义岂不足战乎?卫之民受甲不战者,义不足也。智见恃,故人赖其智以决疑,乃若诸葛谋多决少,奚可哉?勇见方,人赖其勇以尽斗。楚之民莫有斗心,奚可哉?若人不信,则行其不复行。因其信,则莫不专一。民未知信,晋文公伐原以示之,而后人一其心也。取敌之利者货也。其心既贪于利,又安得不相劝以杀敌哉?先主取益州曰:凡其府库,孤无与焉。此人所以相劝而胜之也。君举有功而进享之,无功而劝之,心既急于功,又安有不求胜于敌哉?魏文侯为三行以享士,及闻秦师,奋击之者以万数,此以功而胜之也。凡此皆上之人有激劝之术,则下之人各致力而进,此天下皆可用之人也。”朱墉引《通义》曰:“以者,民以也。以上之仁救云云,五者无遗理矣。至此而益以功利两者,民情也。言理而不及情,未尽所以用民也。”田旭东说:“天下没有带不好的兵,就看你如何对待他们。你以仁爱之心待人,宽厚大度,人亦会以仁爱之心亲你;你以救国忠君为大义,耿耿为民,人亦会以壮烈之举报效于你。若将帅指挥英勇,那么勇将之下就无弱卒,士众必然会势如破竹压倒敌人。将帅之心合乎仁,行动作为合乎于义,又能以智慧辨别是非,以勇猛为国除患担当大任,这样的人才能获得士众的永久信任。‘将不仁,则三军不亲;将不勇,则三军不锐;将不智,则三军不疑;将不明,则三军大倾;将不精微,则三军失其机。’(《六韬》)这是从另一个方面对以上所述精神实质的极好的概括。”王联斌说:“《司马法》提出的‘六德’即‘礼、仁、义、勇、智’,主要是对全体军人的武德要求。对于将帅,《司马法》又提出了‘五德’说。这是要求做将帅的,对待士卒要用仁爱之心去解救他们的危难;以忠义之心激励他们去作战;以智慧来明辨他们的是非功过;以勇武精神率领他们去战斗;以诚信之威望使部下惟命是从;以钱财之利鼓励他们去效力;以功勋荣誉激励他们去取胜。”
(2)故心中仁,行中义:意谓所以思想要合乎仁爱,行为要合乎道义。中,合乎。施子美曰:“夫仁不可得而知之也,即其心之所存,斯可以为仁。义不可得而用也,即其行而可见者,斯可以为义。传曰:‘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是心中仁。又曰:‘行而宜之之谓义。’是行中义。无他存诸中者,然后为爱人之恩;见于外者,然后为制事之宜。中之为言合也。语曰:‘言中清,行中伦。’《礼》曰:‘员中规,方中矩。’皆中之之意也。”刘寅曰:“故上之心中乎仁,而行中乎义也。”朱墉引《通义》曰:“民以上之仁救,故上之心必当中仁,以上之义战,故上之行必当中义。”黄朴民说:“关于将帅的个人修养和战时的指挥要领,《严位》也有十分具体的论述。它要求将帅做到‘心中仁,行中义’,谦让虚心,洁身自好,成为普通士卒的表率,从而使得‘人说(悦)其心,效其力’。它还主张将帅应具备高尚的道德情操。打胜仗的时候‘与众分善’;战斗失利时,‘取过在己’。至于临阵作战之时,将帅更应该善于果断地实施指挥,激励士气,冲锋在前,并避免重复老一套的战法,‘无复先术’。由此可见,它对将帅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这在当时是有进步意义的。”
(3)“堪物智也”三句:意谓能辨明事情的是非,叫有智慧;能承担大任,叫有勇气;能持久获得民心,叫有诚信。堪,能,能够。施子美曰:“物来能明,事至能明,此智也。苟为无智,则不足以下天下之事。捍大患、御大敌,此勇也。苟为无勇,则不可以任天下之重。存之以诚,持之以久,此信也。苟为无信,则不能持之以久远。法之所言,特及此五者,而不及于利与功者。盖利之与功,上之所以劝下,非上之人躬行而帅之也,故不再言之。”刘寅曰:“堪别物之是非者,智也;堪任大事者,勇也;堪与众持久者,[信]也。”朱墉引《通义》曰:“物至而不眩,是谓堪物,智不堪物,民何以决?投大而不惧,是谓堪大,勇不堪大,民何以斗?持久而不渝,是谓堪久,信不堪久,民何以专?至若以利动,以功胜,民自以也。上不必利诱之、功劝之也,古道也,但战胜之后不靳荣利之施尔,故不复及之也。”
(4)让以和,人自洽:意谓将领谦让和蔼,与士卒的关系自然就会融洽。施子美曰:“辞逊之德,既行于上,亲睦之风,斯成于下。夫上不伐善,逊之至也。人相逊,则有功者无好胜之之心,无功者皆勉力而进。和睦如此,则无乖争陵犯之变,其有不治乎?春秋之时,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对曰:‘师有功,国人喜而逆之,先入必属人之耳目。是代帅受名也。’武子曰:‘吾知免矣。’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范叔则以为庚所命也,克之制也。乐伯则以为燮之诏也,士用命也。是以晋国以治,而人无争功者,逊之至也。乃若寇恂与贾復有隙,田文与吴起争功,在上者既不能让以和,其何以使之辑睦哉?”刘寅曰:“相让以和,则人心自洽。”
(5)自予以不循,争贤以为人:意谓犯了错误自己能主动承认,士卒就会争做好事,奋发有为。予,给予,承认。不循,与理不顺,意即犯错误。施子美曰:“善战者,临机制变,可也。自取诸己,而不循诸古人之阵迹。张巡教战出自己意,未尝依古法。去病言兵自顾方略,不至学古兵法。是知自予以不循者也。乃若房琯用车战而败,赵括读父书而死,安得以语此?官人得则士卒服,略言之矣。夫用兵之际,苟得一人为之谋主,则三军有所恃耳,故争得贤以为我之人。田忌以孙膑为师,卒能强齐;萧何追韩信以拜将,卒能帝汉。皆知争贤以为人也。虞不用百里奚而亡,楚不用范增而毙,又乌足语此?”刘寅曰:“予,犹许也。不循,不顺于理。谓事有不顺于理,上之人自归于己,则下之人皆争相贤以有为。”
(6)说其心,效其力:施子美曰:“《易》曰:‘悦以使民,民忘其劳。’夫既有以悦其心,又乌有不尽力以报之?内有以得三军之心,故外有以得三军之力。苟其平居之时,无以悦其心,则驱之于万死一生之地,又何以人人效其力乎?王伯之善抚士卒,故军士断发请战。王翦之椎牛享士,故军士投石超距。乃若鲁之民疾视其长上,卫之民受甲而不战,非民之效力也,无以说其心也。”朱墉引《通义》曰:“人情相让则和,而心自洽矣,以不循之事自予,而争以贤归人,让之至也,则人心悦而各效其力矣,所谓和而自洽者也。”又引《开宗》曰:“此言尽道以用民,而民乃洽心效力。”
【译文】
对待士卒的原则是:用仁爱救助他们的困厄,用仁义激励他们作战,用智慧为他们解决疑难问题,用勇敢激发他们的斗志,用诚信获取他们的忠诚,用财货激励他们获取战功,用功勋鼓舞他们战胜敌人。所以思想要合乎仁爱,行为要合乎道义,能辨明事情的是非,叫有智慧;能承担大任,叫有勇气;能持久获得民心,叫有诚信。将领谦让和蔼,与士卒的关系自然就会融洽。犯了错误自己能主动承认,士卒就会争做好事,奋发有为。他们会心情愉悦,效力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