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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迁莺
喜迁莺(1)
人汹汹，鼓冬冬[1]。襟袖五更风[2]。大罗天上月朦胧(2)[3]。骑马上虚空[4]。 香满衣，云满路。鸾凤绕身飞舞[5]。霓旌绛节一群群(3)[6]。引见玉华君[7]。
【校记】
(1)《金奁集》入“黄钟宫”。吴钞本、张本作“喜迁莺二首”。玄本调作“喜莺迁”。
(2)朦胧：王辑本作“朦朦”。
(3)绛：吴钞本作“锋”，误。
【笺注】
[1]人汹汹二句：谓人声喧哗，鼓乐齐鸣。形容应举得中的热闹场面。汹汹：喧扰貌。《北齐书·司马子如传》：“天下汹汹，唯强是视，于此际会，不可以弱示人。”唐杜甫《承闻河北诸道节度入朝欢喜口号绝句十二首》之一：“汹汹人寰犹不定，时时斗战欲何须。”鼓冬冬：指京城五更解禁街鼓声。唐李益《汉宫少年行》：“君不见上宫警夜行八屯，冬冬街鼓朝朱轩。”唐元稹《酬乐天书怀见寄》：“荆州白日晚，城上鼓冬冬。”
[2]五更风：五更时候的风。五更乃早朝之时。唐李咸用《赠来进士鹏》：“月明千峤雪，滩急五更风。”
[3]大罗天：道家所谓最高之天。《云笈七签》卷二一引《元始经》曰：“大罗之境，无复真宰，惟大梵之气，包罗诸天。……故颂曰：三界之上，眇眇大罗。上无色根，云层峨峨。”唐段成式《酉阳杂俎》卷二《玉格》：“道列三界诸天，数与释氏同，但名别耳。三界外曰四人境。……四人天外曰三清。……三清上曰大罗。”唐王维《送王尊师归蜀中拜扫》：“大罗天上神仙客，濯锦江头花柳春。”此处喻指朝廷。月朦胧：月色微明。唐窦巩《秋夕》：“护霜云映月朦胧，乌鹊争飞井上桐。”
[4]骑马句：谓骑马进宫。虚空：天空，空中。《晋书·天文志》上：“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唐韩愈《寄卢仝》：“近来自说寻坦途，犹上虚空跨绿。”唐白居易《醉后走笔酬刘五主簿长句之赠兼简张大贾二十四先辈昆季》：“步登龙尾上虚空，立去天颜无咫尺。”此处亦喻朝廷。
[5]鸾凤句：指穿着龙凤图案的朝衣。
[6]霓旌绛节：仪仗也。唐李益《登天坛夜见海》：“霞梯赤城遥可分，霓旌绛节倚彤云。”霓旌：仙人的云霞旗帜。汉刘向《九叹·远逝》：“举霓旌之翳兮，建黄之总旄。”亦指帝王仪仗，唐杜甫《哀江头》：“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绛节：古代使者持作凭证的红色符节。南朝梁萧纲《让骠骑扬州刺史表》：“故以弹压六戎，冠冕九牧，岂止司隶绛节，金吾缇骑。”唐骆宾王《从军中行路难》：“绛节朱旗分日羽，丹心白刃酬明主。”亦指神仙仪仗。唐杜甫《玉台观》之一：“中天积翠玉台遥，上帝高居绛节朝。”
[7]引见：旧指皇帝接见臣下或宾客时由相关大臣引导入见。东汉班固《汉书·两龚传》：“征为谏大夫，引见。”唐杜甫《丹青引赠曹将军霸》：“开元之中常引见，承恩数上南薰殿。”玉华君：本指天帝，此指皇帝。
【集评】
华钟彦《花间集注》卷三：按端己词二首，皆咏登科事。以喻由于幽谷，迁于乔木也。亦属就题发挥之作。
吴世昌《词林新话》卷二：《喜迁莺》（“人汹汹”）咏道醮。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喜迁莺》调，本意写科场及第，金榜题名之乐。韦词二首，均取本意。此首用登仙之语，以示殊荣，其意虽俗，其词尚有朦胧之美。后首更明，便觉更逊。
其二
街鼓动，禁城开(1)[1]。天上探人回(2)[2]。凤衔金榜出云来(3)[3]。平地一声雷[4]。 莺已迁，龙已化[5]。一夜满城车马。家家楼上簇神仙(4)[6]。争看鹤冲天[7]。
【校记】
(1)禁城：王辑本作“禁烟”。
(2)探人：《花草粹编》作“探春”。
(3)云：鄂本、吴钞本、毛本、后印本、正本、四库本、清刻本、四印斋本、《历代诗余》、林大椿《唐五代词》作“门”。毛本、后印本、正本、四库本、清刻本小注曰：“门，一作云。”
(4)家家：彊村本《金奁集》作“谢家”。楼：吴钞本作“栖”，误。
【笺注】
[1]街鼓：城坊警夜之鼓，宵禁开始和终止时击鼓通报。唐刘肃《大唐新语》十：“旧制，京城内金吾晓暝传呼，以戒行者。马周献封章，始置街鼓，俗号冬冬，公私便焉。”五代刘煦《旧唐书·马周传》：“先是，京城诸街，每至晨暮，遣人传呼以警众。周遂奏诸街置鼓，每击以警众，令罢传呼，时人便之，太宗亦加赏劳。”唐张说《离会曲》：“街鼓喧喧日将夕，去棹归轩两相迫。”禁城：皇城，京城。唐李适《中和节赐百官燕集因示所怀》：“仲月风景暖，禁城花柳新。”
[2]天上句：谓应考举人入朝看榜归来。唐徐夤《放榜日》：“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
[3]凤衔句：谓下诏公布新科进士名单。凤衔：凤凰衔书，《艺文类聚》卷九九引《春秋元命苞》：“火离为凤凰，衔书游文王之都，故武王受凤书之纪。”本谓帝王受命的瑞应，后亦指帝王使者持送诏书。汉焦延寿《易林》：“凤凰衔书，赐我玄圭，封为晋侯。”金榜：科举时代殿试揭晓的榜单。唐刘禹锡《送裴处士应制举》：“彤庭翠松迎晓日，凤衔金榜云间出。”
[4]平地句：此处比喻新科高中的特大喜讯。
[5]莺已迁，龙已化：谓金榜高中，将改变身份，飞黄腾达。唐韦绚《刘宾客嘉话录》：“今谓进士登第为迁莺者久矣，盖自《毛诗·伐木篇》，诗云：‘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唐李商隐《喜舍弟羲叟及第上礼部魏公》：“朝满迁莺侣，门多吐凤才。”南朝宋范晔《后汉书·李膺传》：“膺独持风裁，以声名自高。士有为其容接者，名为登龙门。”注曰：“辛氏《三秦记》曰：河津一名龙门，水险不通，鱼鳖之属莫能上，江海大鱼薄集龙门下数千，不得上，上则为龙也。”唐翁洮《春日题航头桥》：“莫怪马卿题姓字，终朝云雨化龙津。”
[6]神仙：此指从新进士中择婿的富贵人家女儿。
[7]鹤冲天：喻科举登第。唐韦庄《癸丑下第献新先辈》：“千炬火中莺出谷，一声钟后鹤冲天。”
【集评】
汤显祖评《花间集》卷一：读《张道陵传》，每恨白日鬼话，便头痛欲睡，二词亦复类此。
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艺林伐山》云：“世传大罗天，放榜于蕊珠宫。”韦相此词所咏，虽涉神仙，究指及第而言，未得以鬼话目之。
夏承焘《唐宋词人年谱·韦端己年谱》：昭宗乾宁元年甲寅（894），五十九岁。第进士，为校书郎。《直斋书录解题》十九《浣花集》：“韦庄，唐乾宁元年进士也。”《唐才子传》：“乾宁元年，苏俭榜进士，释褐校书郎。”案《集》八《南省伴直》注：“甲寅年，自江南到京后作。”《集》九《与东吴生相遇》云：“十年身事各如萍，白首相逢泪满缨。”注：“及第后出关作。”词集《喜迁莺》二首咏及第，或本年作。
吴世昌《词林新话》卷二：《喜迁莺》“街鼓动”殆中进士后作喜词。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此词视前首更明，写新进士放榜之后，欢动禁城。末二语谓走马天街，万人争看，公卿内眷，登楼相婿之事，亦或有之。帝制时代，目为大典殊荣，词中所述，亦属实事，虽主题近俗，而当时情景，如在目前。昔人所作《喜迁莺》词，大都用本意，写科场报捷之盛，时代不同，正不必以热中仕进斥之。试思近岁市民迎选手归国时情景，相去几何？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