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是这样，说起来想必大半也是对的，每个人不论何时都从事自己的本行，进行自己的活动。这位善良的老人刚刚故去，几乎连一刻钟都没过去，他家里的事就再也没有一件是随他的心意去做了。朋友、熟人、亲戚，蜂拥而来，特别是各色各样以为趁此机会有利可图的人们。他们迎送，他们搬运，他们付钱，抄写，结算；一部分人取来酒和点心，一部分人又喝又吃；但是我只看见女人们严肃郑重地工作着，她们找出来丧服。
“你会原谅的，我亲爱的维廉，若是我此时此刻也想到我的利益，我对于你的妹妹尽一切可能表示出帮助与热心，并且只要有机会就使她理解，迅速完成我们的老人们由于过分仔细一向迟延的责任，如今已经成为我们的事情。
“可是你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有心把那所大的空房子据为己有。我们都比较谦逊，比较理智；你应该听听我们的计划。你的妹妹结婚后立刻就到我们家里来，甚至连你的母亲也一同过来。
“‘那怎么可能呢？’你会说，‘你们住的小巢穴本来就几乎没有空地方了。’巧就巧在这里，我的朋友！巧妙的安排可以使一切都变成可能，你就不相信，若是人们少用空间，人们会得到多么多的地方！我们出卖那所大房子，目下就有一个好机会；这笔出卖房产得来的钱会生百倍的利息。
“我希望你同意这件事；但愿你不把你父亲和你祖父的不事生产的爱好承袭下来。你的祖父把他最大的幸福寄托在一堆不显眼的艺术品上，我可以说这种幸福真是没有人能够与他同享；你的父亲生活在一种阔绰的陈设里，他不让人与他同享快乐。我们要改弦更张，我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这是真的，我自己在我们的全家里仅仅据有我的写字台旁那一小块地方。我还看不出，我们将来该把摇篮放在什么地方；但是家居以外的地方反倒广大得多。对于丈夫有咖啡店和俱乐部，对于太太有散步和车游，对于二人则共同享有那些美丽的乡间游乐地。同时，我们的圆桌虽然完全坐满，而父亲却不可能看见他越费神招待朋友们，朋友们反倒越轻率地责难他，这岂不是最大的好处。
“在家里千万不要有多余的东西！千万不要有太多的家具，用具，千万不要有马车和马匹！只是要有钱，随后用一种合乎理性的方式每天去做你所预定做的事。千万不要有成套的储存的衣服，永久把最新的和最好的都穿在身上；丈夫可以把他的上衣穿旧，太太可以把她的衣服卖掉，只要这衣服有几分不时髦了。我觉得最不能忍受的是占有一大堆古老的旧东西。如果人们要送给我最可贵的宝石，可是附带着条件，要我天天把它戴在手指上，我就不会接受这件赠品；因为一份死的资本怎么能够让人想到什么欢悦呢？所以这就是我快乐的信仰的公开表白：做好他的生意，赚来钱，与他的家人同乐，对于其他的事，除了你能够利用的事以外，一切不必关心。
“你现在也许会说：在你们纯洁的计划里对我究竟是怎样安排的。若是你们把我祖传的房屋卖掉，而在你们家里又没有他人立锥之地，那么我住在哪里呢？
“这自然是要点，亲爱的兄弟，关于这一点，假如我早就恰如其分地称赞过你如何善于利用时间，我就会立刻回答你。
“你就说说吧，在这样少的时日里你就成了一切有用而又有趣的事物的行家，你是怎样起步的？看得出你很有才能，我本来并不相信你能这样用心，这样勤恳。你的日记使我们确信，这次旅行对你有多么大的好处；对炼铁场与炼铜场的叙述很精美，这说明你对此很有见识。我先前也参观过那些地方，但是如果把我的报告拿来对照比较，我的报告就显得很拙劣了。叙述亚麻布制造的全信很有教益，对于商业竞争的说明也很中肯。有几个地方你计算时加错了，不过这是可以原谅的。
“但使我和我的父亲最为欢喜的，是你对于管理田产，特别是改善田产的精辟见解。我们正希望在一个很富饶的地带买到一大片被法庭收没的田产。我们把变卖你父亲祖传的房产得来的钱用在这上边；一部分借出去，一部分留着不动；我们打算请你到那里去管理改善田产的事宜。现在不要说得太多，这田产在几年内就能增长三分之一的价值；我们再卖掉它，找一片更大的田产，再加以改善整理，对此你正是适宜的人。在此期间我们也不能坐在家里无所事事，我们的景况不久就会使人羡慕不已。
“祝你平安！愿你在旅行中享受人生的欢乐，请你到那你以为快乐而有益的地方去。在最近半年我们不需要你；所以你能够随心所愿遍览世界，因为一个聪明人总是在旅途上得到最好的修养。再见，和你建立了这么亲密的关系，而且从现在起又在从业的观点上同你取得了一致，我很高兴。”
这封信虽然写得这样好，含有这么多经济学真理，它却使维廉不止一端地感到不快。关于他虚构的统计上、技术上和风土方面的知识他所得到的赞美，他觉得是一个无声的责备；他的妹丈给他描画的市民生活幸福的理想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兴趣；相反，他却被一种对抗的秘密精神激烈地驱赶到相反的方面。他自信，只有在舞台上他才能最终获得他想具备的修养，他的决断好像变得更加坚定，威纳越发生动地不知不觉地成为他的敌人了。他随即聚集起他所有的论点，他越以为自己有理由以良好的方式向聪慧的威纳说明他的意见，他便越相信他的意见是正确的，于是，他就这样写了一封回信，我们立即把这封信抄在下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