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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桥顶上已经飞过了两颗敌人的炮弹,桥上发生了拥挤。涅斯维茨基下了马,在桥的中央,他把自己那肥胖的身体紧贴在桥栏杆上。他刚想移动几步,士兵和行李车又把他挤回到桥栏杆旁,他除了苦笑,什么办法也没有。
士兵们肩膀挨着肩膀,刺刀碰着刺刀,黑压压地从桥上走过。涅斯维茨基扶着栏杆向下望了望,见恩斯河虽然波浪不兴,却水流湍急。他望了望桥上,看见了由士兵构成的波涛——一顶顶高筒军帽,一个个背囊,一把把刺刀,一支支长枪,还有军帽下一张张没精打采的脸庞,泥泞中的一只只脚。时而,如同恩斯河波涛中溅起的一点白沫,士兵的波涛中会出现一个披着斗篷、面孔与士兵不一样的军官;时而,如同河中一块旋转着的木片,士兵的波涛中会出现一个步行的骠骑兵、勤务兵或者老百姓;时而,如同河中漂着的一根原木,桥上漂过一辆由众人簇拥着的连队或军官的大车,车上装得满当当的,蒙着皮子。
涅斯维茨基一边不停地喊叫,一边向前走动。士兵们挤紧了给他让路,可是立刻又朝他挤来,还踩了他的脚。不能怪这些离他最近的士兵,因为别人在更猛烈地挤他们。
“涅斯维茨基!涅斯维茨基!你这个家伙!”后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涅斯维茨基回头一看,见到了被人群挡在十五步开外的瓦西卡·捷尼索夫,他面色红润,头发又黑又乱,一顶军帽扣在脑后,英武地斜披着披肩。
“瓦西卡!”涅斯维茨基高兴地大喊,“你在干什么?”
“骑兵连过不去,”捷尼索夫大叫道,他又对着身边的人吼道,“该死的,让开!我要砍死你!”他真的抽出了指挥刀,开始挥舞,士兵们恐惧地挤来挤去,于是,捷尼索夫和涅斯维茨基得以会合了。
“你今天真帅啊!”涅斯维茨基看着捷尼索夫的新外套和新鞍垫,说道。
捷尼索夫笑了笑,从地图包里掏出一块香喷喷的手巾,向涅斯维茨基的鼻子伸了过去。
“要去打仗了嘛!我刮了脸,刷了牙,还洒了香水。”
带有哥萨克卫兵的涅斯维茨基那威武的身躯,再加上挥舞着指挥刀、拼命叫喊的捷尼索夫那坚决的神情,产生了结果,他们两人终于挤到了桥的另一端。涅斯维茨基在桥头找到了那个应当接受命令的团长,完成了任务,就返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