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灰句深入到事业进程中
灰句终于在自己的身体上学会了针灸。他想,当葱爷爷从远方回来时,他就能够正式替他治疗腰腿痛的毛病了。他有种感觉,好像葱爷爷并没有离开云村,他之所以说自己出远门,其实是为了藏起来观察他灰句的一举一动。葱爷爷是有理由观察他的,因为在他身上正在发生某种变化。难道不是吗?有时候,灰句觉得自己正在变好——比如葱爷爷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经常地想念他了,就好像他是自己的亲爷爷一样。但另外一些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正在变坏——比如他对小勺的态度。他的内心深处仍然爱她,可是当他俩相遇之际,他又会突然变得冷淡起来,就好像同她谈话时都在走神,完全不在乎她了似的。他每隔两三天就要去山上采集草药,这成了他最热衷于做的事……那么,是不是这些药草正在改变他的性情呢?当他一个人沉思之际,他就会有那种念头产生:山里的这些药草的作用决不仅仅是给人治病,它们还在暗中塑造人的性格。确实,这些奇异的小草的魅力是无法抵挡的。
“灰句,你帮爹爹修理一下这条腿吧。”
“你这条腿是有点发炎。爹爹受了凉吧。”
银针扎下去的时候,父子俩同时感到自己的骨头产生了酥麻感。爹爹惬意地哼哼着,说:
“灰句,灰句,你成了男子汉了啊。灰句……”
“爹爹,您从地里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我儿成了医生了。”
灰句看着爹爹,觉得爹爹像小孩一样依恋着他。对他来说,这是多么陌生的感觉啊!爹爹一直在旁观着,看着他成长,现在他长成男子汉了,所以爹爹就变成小孩了。生活还是很有趣的,他以前对世事不感兴趣,是因为他心胸狭窄,不善于观察。
“爹爹,我明天要去帮助米益护理她的药草山。”
“我儿是大红人,大家都需要他。那小山包里头吵得厉害,有一天,我看见一只银狐从山上的一个洞里钻出来。米益在干大事。”
“银狐?”
“是啊,我不相信我的眼睛,因为这种狐只有传说中有过。”
“好多事都是从来没有过的。”
当灰句在清晨被鸟儿们吵醒时,他一下就跳下了床。
“云村苏醒了,真正苏醒了!”他说。
“灰句,你嚷嚷些什么啊,你把鸟儿全吓跑了!”母亲说,“这些喜鹊在争执不休,刚才我正为它们着急呢!”
灰句精神抖擞地去乘车。
好久以前他来过荒村,可眼前的这个村子完全变了样,灰句一点都认不出来了。那些瓦屋都很矮,被屋前的树林遮蔽着,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灰句记得荒村的房屋从前并不是这个样子,莫非长途车将他带到了另一个村子?四周倒是有好几座小山包,到底哪一座是米益的药草山呢?
“大兄弟,从哪里来啊?”有人在林子里说话了。
“我从云村来,我找米益。”
“云村!那可是好地方。进来吧,我们一起喝一杯。”
灰句始终没看见那人,他循着那个声音穿过了树林,进了屋。
“请问大伯的姓名?”
“我姓杨。来,来喝酒。”
灰句的酒量小,喝了两杯米酒就有醉意了。
“杨伯,您家里只、只有您一个人吗?”他问。
“只有一个人。我没有娶妻成家,因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客人啊,您从远方来,来帮助我们的米益。您知不知道,您帮助她就连带着也帮助了我呢?刚才我看见您在林子外边东张西望,我就知道我的好运来了。”
“原、原来是这样!”灰句有点看不清眼前的老人了,“您这样一说,我、我心里真舒服!米益在哪里?我要去找她!”
灰句用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可是他很快就跌倒了。后来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米酒真香啊。”
杨伯走过去用预先准备好的绳子将灰句的手和脚捆起来。小山包出让给米益前他在山上收到过信息,那信息很模糊,他经过仔细的分析知道了大意,说的是从云村来的人要破坏米益的事业。所以他今天一看见灰句就认定了他是来搞破坏的。他知道米益将药草山维护得非常好,她向一位老农请教,掌握了很多药草方面的知识。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个家伙的“帮助”。何况那根本不是什么帮助,是一桩阴谋。
灰句醒来时已是半夜,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无法挪动。
“杨伯!杨伯!”
“住嘴!”
“救救我,杨伯!”
“只有你自己能救你自己。”
“我当然要救我自己。我犯过很多错误,杨伯,我从前是个坏蛋,满肚子阴谋诡计……可我现在已经变了,从我开始进山采药以来——啊,这种事我说不清。反正,采药这种工作,您是知道的吧?”
“本来我是要打断你的腿的,因为你居然想去破坏米益的工作。不过你突然提起采药的事,我倒有点意外。你现在常去采药吗?”
“千真万确!我还采到了骨牌草呢。你可以找米益证实。天哪,帮我解开绳索吧,我耐痛的能力很差,我觉得我要晕过去了。”
老杨微笑着帮他解开了绳索,疑惑地看着他,问道:
“我们的米益一直同你有交往?”
“她是我的好朋友。”
“你也在学习做草药郎中?”
“我很差劲,但我在尽力工作。杨伯,带我去找米益吧。”
“你听,米益已经来了。”
但是进来的不是米益,是葱爷爷。葱爷爷激动地拍着灰句的肩头,一个劲地说:“好样的,灰句,你成了个人物了。我要对你爹爹说,你不负他的苦心栽培啊。你是个有志气的青年。”
两位老汉都赞赏地看着灰句,眼里射出温暖潮湿的光。
灰句先是愣愣地看着他们,然后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事,禁不住大哭起来了。他心中百感交集。他哭泣时,老杨在一旁说道:
“老葱啊,您瞧,这小伙子什么全明白了。这样看来,他天生就是这块料,对吗?”
“当然啦,要不他怎么会跑到山上去?得知他要上山的那天,我在树林里等他,等了好几个小时!”
灰句止了哭,听见了葱爷爷谈到自己的那句话,一下子心里充满了疑惑。真神奇啊,那时葱爷爷就知道他要去牛栏山采药。他一直对那次发生的事思来想去的,没想到今天才得到了答案!可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葱爷爷,我学会了扎针,我以后可以帮您做针灸治疗了。”
“老杨,您瞧,我已经心想事成了。不,我不能同这小子待在一起,我必须同他拉开距离……老杨,您把这家伙赶走吧!”
杨伯走到灰句面前,冲着他大吼:
“你还不快走!”
灰句昏头昏脑地到了屋外,又穿过树林,来到了起先进来的那条路上。这时天已经黑了,荒村的那些房屋都隐藏着,只有房屋里的灯光闪烁着,像鬼眨眼似的。一阵冷风吹来,灰句的腿发抖了,他轻声地诅咒着自己。
路上出现了一个影子,是一名男子。
“你找谁?”那人问道。
“我找米益。”
“米益是不能随便找的。你找她有事吗?”
“是她约我来的,我要帮助她种植药草。”
“原来是这样啊。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干吗回去?我是来找米益的。”
“米益是不能随便找的,我刚才没告诉你吗?”
“您告诉了我。可是——”
“你快后退,快!不然我的棒子就打过来了!该死的!”
灰句抱头鼠窜,在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方向,不知道自己窜到了哪里。
当他终于放慢了脚步停下来时,一下子就发现了月光下的小山包。
啊,板蓝根!啊,车前草!啊,麦冬草!啊,鱼腥草!啊,凤尾草!啊,矮地茶!啊,益母草……
灰句匍匐在地上,他在倾听药草的根发出的声音。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了,多么惬意啊!这些草都是米益的草,它们就像米益一样同他那么贴心。
“他倒是锲而不舍啊。”
灰句听到刚才那人在什么地方说话。他站起来,拘谨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左右一环顾,并没有见到那人。
这样的夜里站在小山包上看荒村,灰句的脑子里一片糊涂。他仍然看不到任何人影,任何房屋,只看到一些在树林中闪闪烁烁的灯光。他想,米益是那么直爽单纯的年轻人,怎么会生活在这么诡异的地方?如果荒村真的是有鬼气,那这座药草山又是怎么回事?回想刚才的遭遇,灰句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他的功力太浅,对目前的工作也只有表面上的一些理解,没能猜到这项工作的内在的秘密。米益显然比他了解的情况多,至于葱爷爷和杨伯,灰句认定这两人都是功夫很深的人——虽然一个在云村,一个在荒村,但他们不是到一起来了吗?他们不是连说话的方式都很相似吗?他们很可能是为同一桩事业在努力,所以才显得那么严肃。
灰句一边下山一边想着这些问题,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这些人的感染,心中一些习以为常的观念正在动摇。忽然,他对自己大大地不满了。的确,像他这样一个三心二意,几乎不爱任何别人的孤独者,小勺又怎么会信任他?和他这种人生活在一块,她终究会觉得很乏味,很不放松的,甚至还会感到前途茫茫。小勺离开他是对的,但愿她不要回头。
他回到了那条路上。他决定沿着公路走,走到天亮,然后搭车回云村去。很显然,荒村并不欢迎他,这里的人感到同他格格不入。不过令他感到欣慰的是,荒村人(包括葱爷爷)对他所追求的那些事同样充满了严肃的热爱,甚至狂热……那么这个荒村,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村子?还有米益,除了更自觉、更有定力之外,她对这种事业的追求与他有什么不同?唉,米益,米益,你总不现身是为了教育灰句吗?
他走了很久,路上居然没遇到一个人。不知为什么,越是没遇见人,他越是觉得这地方给他一种亲切感。也许他已经离开荒村很远了,也许沿路这些隐藏的村子都是类似荒村的村子。这就是葱爷爷所说的“拉开距离”吗?多么有趣啊!有时候,某个村民从树丛中探出头来,灰句以为他会注意自己,但他完全没有,他看一眼蓝天,又缩进去了。
后来他就上车了。透过车窗,他留恋地看着那些隐藏的房屋,它们这里那里地露出一部分,好像在对他诉说什么。
“灰句啊,这趟旅行收获大吗?”
“爹爹!爹爹您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嘛。可现在我觉得你很有把握了啊。”
“我?我是有一点把握了。不,我完全没有把握……真的没有。荒村是怎么回事?爹爹能告诉我吗?”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灰句,你问问它吧,也许它能告诉你。”
爹爹说话时指着邻座放在篮子里的那只鹅。
灰句蹲下去,将自己的脸颊贴着白鹅的脖子。他感到一股温暖的浪潮扑面而来。当鹅看着他的眼睛时,灰句觉得自己分明看见了葱爷爷的眼睛。
“爹爹,它告诉我了,我有把握了。”
回去的旅途中,灰句伏在爹爹的肩头睡着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爹爹有如此亲昵的交流,这种奇怪的激情将他弄得晕头晕脑。在睡梦中,爹爹不停地叫他:“灰句,灰句……”
汽车到站了灰句才醒来。爹爹示意他准备下车。
旁边一位女子对爹爹说:
“这是您的儿子吗?瞧他多么害羞!他大概从未单独出过远门?”
“可以这么说吧。”爹爹点点头,“他是个恋家的孩子。不过他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谁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来?”
那女子朝灰句做了个鬼脸,灰句的脸一下就涨红了。他忽然觉得这女子很面熟。啊,她不是米益的表姐吗?灰句认识她,只是没同她讲过话——他同村里的很多人都没讲过话。
“嗯,您培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那女子郑重地说,还点了一下头。
“表姐,米益在哪里?”灰句冲口而出。
“您瞧您瞧!”表姐嚷了起来,“原来他一点都不害羞!他呀,无论什么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和我那表妹是一类人!”
表姐说完这些就从岔路上快步离开了。
父子俩默默地朝家里走。
“爹,您究竟对我有什么期待?”灰句终于忍不住问。
“期待?我对我儿什么期待都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揣测你爹爹?你现在不是我行我素了吗?我高兴。莫非这种高兴也是种期待?他们说我培养了灰句,让他们去胡说八道吧。”
“对不起,爹爹。我现在说得出口了,我要说出来:我爱您。”
“好啊好啊。这还用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看你爹爹了啊。”
“可我以前并不爱爹爹。”
“不对,你从来就爱爹爹。那一年你三岁,爹爹脚上生了疮,你见了就哭起来,哭得可凶啊!”
灰句抬起头,他看见自家门口的风景变得朦朦胧胧的。他想,三岁的灰句是什么样子?小时候的事他怎么全忘了?为什么另外一些事他又记得那么清楚?
父子俩进屋了。灰句注意到母亲将什么东西收进了抽屉。
“妈妈,您在工作吗?”灰句问道。
“是啊,我在用小沙包练习眼力。我想帮助我儿。灰句,你扎银针时我总在旁边看,我想看清身体里面的那些东西。我将小沙包扔得团团转,眼力大大增强了。”她嘻嘻地笑着。
“谢谢妈妈。”
一家三口坐在桌旁吃饭。吃到途中,灰句放下筷子说:
“米益栽下的那些药草是怎么回事?”
“和亿医生的药草大不相同吗?”母亲问。
“是啊,太不相同了,但又让我感觉很熟悉。就像、就像长在家门口的奇花异草一样。我还觉得它们有脚。”
“走火入魔了啊!”爹爹笑得喷饭。
灰句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可他还是想说出来。
“会不会天下的药草是一家?”
“当然是一家!”母亲热烈地响应。
灰句在卧房里躺着,怎么也睡不着。他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说话。
“你看望了他们,他们也要来看望你……”
“谁?”灰句大声问道。
“荒村人嘛,嘻嘻……”
他起身到窗口去看。
他看见一张脸从外面紧贴着窗玻璃,那人的鼻子被他压得扁扁的。
“您想同我说话吗?”灰句问他。
“别说话。我在观察你呢。我是荒村人。”
灰句觉得怪别扭的。他想走开,但又想,如果走开的话是不是显得很做作呢?可不走开的话,就得同那人对视。他对自己说,对视就对视吧,他也可以观察这个人嘛。他是荒村人,他是来同他灰句交流思想的。交流思想?他遇见几个那边的人了,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以同他们交流,他几乎听不懂他们的话。灰句生在乡村,但云村并不闭塞,同外界的交往也很频繁,可他这个云村人就是没法同荒村交流。那么米益又是怎么回事?他同米益不是成了好朋友吗?他万万没想到米益会来自一个他无法与之交流的地方。如果下次遇见她,他就要向她提很多问题。
“你左边的脸颊肌肉有点紧张。”那人说。
“您的鼻子被您压得肿起来了。”灰句针锋相对地说。
“天哪,你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你在荒村到底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月光,看到了药草……您是米益派来的吗?”
那人的脸立刻离开了窗玻璃。现在他背对着灰句了,灰句感到那背影有点落寞,他是一个胖子。
“喂!您没事吧?”灰句大声说。
“我没事。云村不会放过我,我在劫难逃。”
那一大团浓黑的身影移出了灰句家的院门,接着灰句就听见母亲在说话。
“这是我为您准备的干粮,您带上吧,用得着的。”
灰句叹出一口气,全身立刻感到轻松了。他自己不能同荒村人交流,母亲却可以。看来米益叫他去荒村并不是要他帮忙,却是反过来要帮他一把!他回忆起那座令他着魔的药草山,不由得微笑了。
他躺下去,很快睡着了。他做了一些美好的梦。
“灰句,我碰见米益了,她告诉我荒村人对你评价很高。”爹爹说。
“她是为了让爹爹高兴呢。”
“可这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当然也不是空穴来风。我去荒村了,他们对我没有任何评价。”
“哦,让我想想——没有评价——这就是评价吧?”
“也许是。但谈不上很高吧?我还在成长呢。”
“我儿的进步令我高兴。你这是去山里吗?”
“是啊。好几天没去了,有些草会等得不耐烦了。”
“你说话的水平进步真快。”
灰句背着背篓经过村里时,那些人都望着他,而且眼神都很专注。灰句想,大概他们都认为我前途莫测?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前途莫测,可一想到那些阴影中的小草,视野立刻就开阔了。
“灰句,早去早回啊!”亿医生朝他鼓励地挥手。
一会儿他就爬到了半山腰,现在他浑身是劲,目光锐利。
在那条小溪旁边,他看见土黄连了,那么多!他卷起裤腿就下去挖。溪水中有一抹明亮的光,他的影子映在水中。他瞥了一眼,大吃一惊,那张脸并不是他自己的脸,是另外一个人。那人赞赏地向他竖大拇指,还露出牙朝他笑。灰句转身看身后,并没有发现任何人。难道水里面的这个人是这块地方的原住民?灰句忍不住也朝水里那人露出牙笑。他一边挖土黄连一边看那人,他看出那人在不断地朝后退,慢慢地就退到水的深处去了。现在水里面是一大片蓝天。
他没有将药草都挖完,起码还留下了一小半。他的目光在此流连,他要记住这个地方,下次,也就是明年再来挖。
有人在水中向他说话。
“您贵姓?”灰句问道。
“我是老陶,你听亿医生说起过我吗?”
“我听到过。您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先辈。”
“刚才你挖药草时惊醒了我。这地方真美,不过我还是总想同人说说话。亿医生情绪怎么样?”
“好极了。陶爷爷,我下次来牛栏山还能同您说话吗?”
“下次?不,你不要这样想。好孩子,我是在最美的地方,这种地方不能搞约会,人们只能邂逅。喏,我们不是相遇了吗?我们愉快地谈论了我们共同的朋友。你高兴吗?”
“哈,我非常高兴!陶爷爷,我也祝您天天快乐!”
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小石子落入水中,灰句将它看作陶爷爷的信使。
他背着药草和二齿锄下山,一点都不感到累,他甚至哼起了山歌。
然而在经过断崖时,他又听到了陶爷爷的声音。
“多么想回到那棵梨树下同亿医生谈天说地啊!”
“您会的,陶爷爷。我保证。”
灰句真心相信这事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