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拉特公司与金发女孩
克渊看见一个金发女孩冒失而坚定地闯进公司,他第一眼就觉得女孩面熟,对三三说,这女孩?哪儿见过的?
三三一直坏笑着看女孩的腿,他低声说,哪儿见过的?反正不会是客户,你一定在顺风街见过的。
他们以为金发女孩是德群在哪儿泡过的妞,德群还这么虚伪,说他从来不在外面乱来。结果证明他们错怪了德群,金发女孩热情而急迫地走向德群,德群却不认识她,德群一贯会装蒜,但这次克渊看出来他不是装,他确实不认识金发女孩。
我不认识你。小姐是谁派来的?
谁派来的?金发女孩摇摆着身体,说,我自己派我来的,听说你们公司在招聘员工。
谁说我们招聘员工的?德群说,小姐你一定弄错了,我们这儿从来不招聘,我们这儿的业务跟别人不一样,都是——专业的——人才,不要小姐。
我也是专业的人才,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专业人才?
你哪方面专业?德群的笑容看上去有点坏,他打量着金发小姐的上身和下身,目光时而放肆时而收敛,我看你的打扮气质——德群欲言又止,自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也不一定,他说,现在女孩子也跟国际接轨,穿得像那个——什么,不一定就是——小姐你是学外语的,英语还是法语,日语会不会?
会一点。金发小姐扭过头看着窗子,说,都会一点。
德群嘴里就迅速冒出一串铿锵有力的音节,是日语,大意是你这么漂亮的小姐跑到这儿来干什么?来做那种事是不是?你一个钟多少钱呀?
金发小姐有点发窘,她低下头说,听不懂,大哥,我外语忘得差不多了,我的专业其实不是外语,我跳舞,我是跳舞的,我是舞蹈员。
你是什么员?舞蹈员?德群有点好奇地看着金发女孩,舞蹈员就是跳舞嘛,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我们又不是歌舞团。你们歌舞团解散了?
就是,解散了。金发女孩擅自绕过德群的大班台,走到窗前向外面的车站广场俯瞰着,这儿风景多好呀,能看见那只大钟!她欣喜地叫起来,什么都能看见,好像站在山顶上!
小姐你从哪儿来?德群站起来,锁上了打开的几只抽屉,小姐去过东京吗?没去过吧,这地方算山顶,那你上了东京银座的大厦就要晕过去了,以为是站在月亮上呢。
东京我差点就去了,后来签证没办好,就没去成。金发小姐并没有被东京这个庞大威风的地名吓倒,而且还表达了她对那个异邦城市的看法,她说,东京人时髦是很时髦的,可是体型不好,女孩子都是罗圈腿。
偏见,你见过多少日本女孩子?德群轻蔑地笑起来,有的话他不好说,他就用眼神瞟那边的三三和克渊,那边的回应很及时,别跟我们老板谈日本,人家在日本留学了六年!是三三的声音。
我们老板是日本通,差点和日本小姐结婚!后面的那个人不免有点画蛇添足,是克渊的声音。
不到六年,五年零九个月。德群纠正道,小姐是北方人?听口音是东北人?
不是不是。金发女孩说,我北京人。
北京哪儿?哪个歌舞团下来的?德群说,北京的歌舞团我知道,国家养着呢,怎么会解散?小姐你到底是哪儿来的?
这位先生怎么这样说话?好像我是个骗子,金发女孩这时不知是慌乱还是矜持,她在德群的转椅上坐了下来,你们到底聘不聘我?聘我我就告诉你们,不聘我我凭什么告诉你们,说了也白搭。
德群没有来由地笑起来,他向克渊三三那儿瞟了一眼,好像是发射了一颗什么信号弹,三三马上辨别出了它的命令,歪着肩膀凑上去了。
克渊慢了一拍,所以克渊后来一直就挤在三三的身后研究金发小姐,他说,好像在哪儿见过的,见过的。
你跳舞的?三三的目光亮晶晶地照耀着金发女孩的身体,他说,跳一个给我们看看?
没有舞池——没有舞台怎么跳?金发女孩说,再说了,你们不聘人,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跳?我又不是大街上扭秧歌的老妇女,随便跳随便看。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不聘人呢?三三说,现在聘人也不是随便聘的,要对口,要面试对不对,你不跳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水平?
金发女孩仍然坐在德群的椅子上,但她的身体紧张地绷紧了。她为难地看看三三,又看看德群,说,不行,我不听他的,你是老板,他是马仔,我不听他的,我听你的,你让我跳我就跳。
德群也有点为难,看得出来德群的微笑不过是掩饰他的心猿意马,他让你跳你就跳嘛,跳一下又没有什么损失的。德群整着他的领带说,看你的样子很开放的,怎么做事情这么保守的?
金发女孩犹豫了一下,问德群,跳什么?我跟你跳个曼波好不好?
什么曼波?德群说,我就会跳两步的。三三,你会不会跳曼波?你来跟她跳一个试试?
三三这个家伙我们是知道的,极度崇拜女性身体的人,有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他果断地把金发女孩拉到了房间中央,我跳得不好,不过什么都会两下。三三的两只手极其迫切地按在金发女郎的髋部,但人家把他的手甩掉了。
不是两步,你听错了,不是慢步,是曼波!金发女孩半嗔半怒,她重新抓住三三的手,准确地摆放在她的腰部,刚放上去便再次甩了那两只手,喂,这位大哥拜托你了,别捏我好不好?我不是布娃娃,随便让人捏。
她抬头向天花板上翻了翻眼睛,表示了她对三三轻佻之举的不满,这么站了一会儿大家都扫兴,金发女孩也看出了大家的扫兴,她用手指替代熨斗熨了一下她的衣服,低着头说,没有音乐嘛,跳曼波,没有音乐跳不起来的。
三三的手不屈不挠地向金发女孩的腰上游过去,哪来那么多的讲究?三三的细长的身体藤蔓似的缠住了金发女孩,他说,不就是跳一下嘛,没有音乐,也可以跳的。
三三的脑袋热情地贴紧了女孩的耳朵,他向德群挤了挤眼睛,又向克渊使了个眼色:克渊克渊,闪开一点,别绕着我们转悠,妨碍我的娱乐。
金发女孩开始是跟着三三混乱的舞步走的,她忍辱负重的表情和轻巧娴熟的舞步结合在一起,让人想起艺术家下基层与人民群众的联欢。但是很快她将搭在三三肩上的那只手抽走了,她捂着嘴在三三的肩膀上笑。
她笑什么?德群问克渊。
你别得意,人家在笑话你呢。克渊对三三说,你跳舞像一只鸭子被人撵着跑,你就不能潇洒一点?
我没笑。金发姑娘仍然捂着嘴笑,她说,我没笑,是他的口臭,我最怕口臭了。
三三这下丧失了热情,他慢慢地松开了金发姑娘,猛地把她往克渊那儿一推,我口臭?三三拿克渊当炮灰为自己辩护,三三说,你去闻闻他,他比我臭多了。
克渊敏捷地扶住了金发女孩,他对三三骂道,放你妈的狗屁,我天天刷两次牙,哪来口臭?
克渊没来得及把对三三的愤怒发泄完毕,金发女孩的高跟鞋不知怎么落在他的脚下,克渊蹲下去捡她的鞋,金发女孩也弯下了腰,两个人的脑袋差点撞在一起,结果还是金发女孩手快,她像是怕遭劫似的,把鞋子抱住了。
克渊听见了三三不怀好意的笑声,他抬头的时候看见德群和三三的目光集中在金发女孩的短裙内部,他们交流着眼神,然后一个克制一个放肆地笑起来。
克渊不是傻瓜,克渊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克渊没有笑,并不是他正经严肃,他什么也没看见,他用目光提醒金发女孩的短裙,作为裙子,无论长短都有义务保护自己主人的隐私,裙子也许了解克渊的心意,随着女孩直起身子,裙子谨慎地遮蔽了女孩的臀部和大腿,可女孩看见的是克渊下滑的目光,她竟然挥起高跟鞋在克渊的肩膀那里敲了一下,你往哪儿看?她满眼怒火地盯着克渊,说,我就知道,你们这儿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克渊替人受过,可气的是他无法开口去澄清事实,就恼火地瞪着德群三三他们。
他们两个人笑得更厉害了,甚至德群也不顾他留学日本的高尚身份,仰面朝天地笑,弯着腰捧着肚子笑,笑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咋回事?你们这儿是精神病院呀?金发女孩尖声地对德群抗议着,她气呼呼地穿上鞋,说,你们到底聘不聘人,倒是说句话呀,别以为我会低三下四求你们,我犯不上,你们也不配。
金发女孩的气节战胜了她对美丽城办公室强烈的向往,她昂着头向门外走,说,你们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你们呢,什么玩意。
人有时候会处于一种欲走还留的境地,尤其是那些有求职经历的人,他们的一只脚义无反顾地冲出屈辱之门,另一只脚却对屈辱的报酬怀有最后的一丝幻想,据克渊后来词不达意的表述,我们可以确定金发女孩当时就是这样站在拉特公司的门边的,她回过头瞥了一眼德群,抻了抻她的短裙,德群一时有点犯愣,他的眼睛里燃起的是日本式的欲望之火,冷峻、阴郁、强烈,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三三,三三就突兀而及时地叫起来,小姐,你会跳艳舞吗?
金发小姐面临着一场严峻的考验,看得出来她在犹豫,她的一条腿膝盖向后,高跟鞋反贴在门框上,来了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这姿势意味着她要作出抉择。
如果我们是她的亲戚和朋友,如果我们预知她在拉特公司求职终将一无所获,我们会提醒这个走投无路的女孩,走,走,别在是非之地久留。
但金发女孩是独立的一代青年,善于冒险,过于自信,他们特别喜欢抓住机遇这句格言。
对于机遇强烈的渴望使她作出了一个危险的选择。
我什么都会跳,她轻轻地用手指弹击着拉特公司的门框,进入了谈判的状态,但是你们也别想让我白跳了,她说,我跳了你们就得聘我,工资可以商量,不过我不拿最低工资的。
可以商量,三三看着德群说,只要你跳得好,工资可以商量。
克渊反应比较迟钝一些,他说,哪里有舞台让她跳?让她在桌子上跳?
德群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
就在桌子上跳,我的桌子是实木的,跳不坏的,他说,我在东京的时候去过一家俱乐部,舞女都在桌子上跳舞,很精彩。
我不是舞女。金发女孩在门那儿大声说,我是舞蹈员,告诉你们,我在北京跳,在沈阳跳,人家对我都很尊重的,上桌子就上桌子,不过我先警告你们,都给我放尊重点。
放尊重点,听见没有?三三对克渊说,只能看不能碰,看艳舞就是这个规矩,听清楚了没有?
克渊踢了三三一脚,说,少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你的手在哪儿都不老实。你自己给我规矩一点就行了。
德群做事情周密一些,他走到门那儿,向外面张望了一下,才小心地把门关上。
也许是注意到了金发女孩眼神里掠过的一丝恐慌,他笑了笑,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这儿是挂牌公司,我们是做买卖的,非法的事情从来不做。
市声和走廊里的背景音乐一下被隔绝了,屋子里静了许多。
金发女孩爬到了德群的桌子上,抚弄着头发。没有音乐呀,她涨红着脸左顾右盼的,说,没有音乐,跳起来多别扭——你们谁有沃克曼——沃克曼是什么?随身听呀,这也不懂?
小姐不要那么讲究了,你要音乐我们可以给你唱的,三三手撑着桌子,对克渊说,克渊,给小姐唱,咚嗒咚嗒,唱个拍子就行了。
克渊推了三三一把,×你表姐的,你不会自己唱?
克渊很反感三三在小姐面前故意贬低自己,可他刚刚骂了一句德群就说,注意口腔卫生!
克渊同样反感德群在说话方面的吹毛求疵,注意了口腔卫生就文明了?别的方面的卫生你们谁注意了?但克渊深知他近来与德群的关系有点紧张,需要改善,当着人家小姐的面更是要给他面子,于是克渊便压着心头的无名之火,把转椅向德群那里推了一下,说,德群你干吗站着,休闲一下,坐着看坐着看。
拉特公司的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在一种干涩的气氛中看着桌子上的金发女孩。
金发女孩已经开始了她的艳舞,嗒嗒,嗒嗒,她自己打着节拍,在桌子上摆动着她的腰,摆动她的胯。她的略嫌憔悴的脸上保持着一丝舞台化的微笑,看上去并不自然,她的肢体语言起初是单调而僵硬的,渐渐地丰富起来,她把左手慢慢地举起来,嗒嗒,嗒嗒,换右手,右手听命于左手,双手听命于她的柔软的蛇一般灵活的腰肢,金发女孩像一朵花一样在桌子上热烈地绽放了。她跳得投入了,陶醉了,微笑变得灿烂起来,羞涩和拘谨一旦消失,金发女孩的舞蹈开始狂放而性感起来,嗒嗒,嗒嗒,她给自己的音乐加快了节奏,身体的摆动由左右运动变成前后运动。
桌子下的三个观众有两个拍起手来,来自克渊的掌声是被征服的掌声,来自德群的掌声像外交家,主要是表达礼貌和风度,而该死的三三却在桌子下面一直摇着脑袋。不行不行,他说,这就算艳舞了?小姐你把我们当土鳖?
慢慢来,慢慢来。德群制止了三三,他说,你别说话,在日本看艳舞,顾客是不准说话的。
不说话怎么行?让她就这么扭下去,什么也看不到。三三一定是对金发小姐的期望值太高了,期望愈高失望愈深,他说,她连手都放得不对,以为是在迪斯科蹦迪呢,喂,你的手放下来,不对,不是这么放,动呀,动起来,他妈的,一点也不挑逗!让我教你手怎么动,不让教?下来下来,再这么跳下去你下来算了。
金发女孩舞动的身体突然僵滞在桌子上,她的微笑也凝固了。很显然她听见了三三的抗议,她用目光询问着德群,难道我跳得还不够好吗,你是从日本回来的,你应该有鉴赏水平,难道我跳得不好吗?
德群不置可否,他点了一支雪茄叼着,像一个电影里的大佬那样冷静地看着金发女孩,然后他摊开手掌向上抬了两下,这手势连克渊都看懂了,热烈一点,再热烈一点,开放一点,再开放一点。
克渊多嘴,他的眼睛同情地看着桌子上的女孩,嘴里忍不住地解释起德群的手势来,开放一点,跳得再开放一点嘛,克渊说,我们老板从日本回来的,眼界很高,你别糊弄他。
金发女孩站在那儿,她的脸色忽红忽白的,即使从她的眼睛里也能看出她的一番思想斗争,开放?不开放?开放到什么程度?
然后思想斗争有了初步的结果,她像一台机器在完成所有工序以前遭遇了故障,故障必须排除,金发女孩不愿意半途而废,她轻蔑地看了一眼克渊和三三,你们这些男人,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你们要看什么?我知道。
机器重新发动,金发女孩小心地选择了桌子中心部位,嗒嗒,嗒嗒,她继续扭动起来,这次她的手终于抓住了她的紫色的紧身上衣,一点点地向上翻卷着,女孩的表情显得非常紧张,她看看拉特公司的门,看看德群,好像在确认那门是否关好了,会不会有人突然闯进来?
德群是聪明人,他回头看看门,对女孩摇摇头,用意一样很清楚,放心,不会有人来,你就放心地脱,脱,脱吧。
室内的空气突然有点压抑,克渊这时不停地傻笑,这时候傻笑是令人厌恶的,所以德群瞪着他,轻声而毫不客气地说,你再笑就出去笑。
克渊后来不再笑了,本来那就是掩饰,后来克渊不再用笑声掩饰什么了,他坦诚地盯着桌子上的女孩,耳朵里依稀听见火车汽笛尖厉的鸣叫声,他看见火车从拉特公司的窗子里开过去了,火车从金发女孩的身后开过去了。克渊知道他自己的秘密,他也许会现丑的。
克渊嘀咕了一声什么就弯着腰往后面退,他蹲在沙发那里,仰望着桌子上的金发女孩,看见金发女孩雪白的腹部一点点地露了出来,金发女孩乳罩上的带子也清晰可见,它像最后一个绳结紧紧地扣着女孩丰满的白玉般的上半身。火车开过去了,克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别脱,别脱,他听见的声音与欲望背道而驰,别脱了,小姐,你会上当的。
金发女孩或许也看见了那列虚幻的火车,克渊记得她猛地回头向后面的窗子看了一眼,好像受到了一次惊吓,女孩的手在身后停留了仅仅一秒钟,像被电击似的震了回来。
克渊看见女孩在桌子上站着,双手蒙面,她的一只脚伸出来寻找她的鞋子,没有找到,鞋子被她自己扔在桌子底下了。
我不干!女孩蒙着脸突然叫了一声,我不干!然后她发现自己是在桌子上的,我不干!
她就这么嚷嚷着从桌子上跳下来,克渊站了起来,德群和三三也站了起来,他们看见金发女孩甚至没有来得及穿上她的高跟鞋,她满脸是泪,提着她的鞋子,风一般地从拉特公司逃走了。
这是克渊他们与金发女孩在拉特公司的唯一一次相遇,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他们共同的一次艳遇,除了德群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冷静,克渊和三三都出去追金发女孩了,他们听见金发女孩在走廊里用浓重的东北口音在咒骂他们,让你们白捡一个大便宜,畜生,你们三个不是人,一个是猪,一个是狼,还有一个,是狗。
克渊对金发女孩印象深刻,不仅由于她的戛然而止的艳舞,更重要的是他对金发女孩的咒骂一直耿耿于怀,她为什么把他们三个人分别比成猪、狼、狗呢,猪是德群,这不用商榷,他确实像猪那么胖,狼肯定是三三,三三很多时候比狼还要凶恶无情,即使是对一个陌生的女孩,他也习惯把狼爪子在人家肩膀上搭一下,能咬一下就是一下,那么谁是狗?×他叔叔,我是狗?我是德群的狗?克渊不由得在心里骂,×,好人做不得,是我让她别脱下去的,她却骂我是一条狗!
我在哪儿见过她的。后来当拉特公司的人在谈论金发女孩时,克渊总是这么说,别人追问克渊是不是在顺风街碰到的金发女孩,克渊说,不一定是在顺风街,我玩的地方多了,我肯定是在哪儿见过她的。
同事们大多对本地风月场所有一定的了解,提示了好多个地方,克渊仍然说,不是那种地方,我记不清了,反正我是见过她的。
克渊谈论金发女孩的热情自然引起了别人的猜测,德群怀疑克渊对金发女孩一见钟情了,三三却说,他狗屁,他对谁不钟情?对谁都钟情,可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了,性功能障碍,他不行的,一见钟情三见钟情,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