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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环境史-王玉山译
水
水是生命之本。除了饮用,水还被用于旅行、发电、清洁、娱乐、农业、工业、仪式等领域。尽管水覆盖了地表的3/4,但其中适合饮用的不到2%。水源在人类的迁徙和落脚中起着关键作用。
水覆盖了75%的地表,而且是所有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淡水是人类的生存之本。人没有食物可以存活数周,没有水则只能存活几天。纵观历史,水源地在人类发展中起着重要作用,它影响着殖民模式、农耕、发电、运输、宗教和习俗。
定居
数千年来,能否获取淡水以供人畜饮用和庄稼灌溉,一直影响着人类的移居。水覆盖着大部分地表,适合饮用的却不到2%。很多人学会了适应严苛或不利环境,但其存活仍然离不开天然泉眼、河流或降雨。在人类历史之初,水源在其生存策略中起着重要作用。
在新石器时代,采集—狩猎者不再迁徙,他们建立了永久住所,成了农民和牧民。当他们建立城镇之时,选址之处通常靠近可用的水源(比如河或湖)。最古老的城镇之一,土耳其的休于城(Catalhuyuk),是新石器时代遗址的代表。休于城建于公元前7500年左右,位于几处水源边上,考古学家认为城镇周边四季不缺水。它的农田离水源的距离似乎比城镇要远几千米,凸显出用水便利之于城镇的重要性。这种例子在其他新石器时代的遗址中也能见到,譬如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000年的乔伊鲁科蒂亚(塞浦路斯)。
在新石器时代向铁器时代发展的过程中,随着人口稳定增加,人们开始在那些无法方便地大量用水或全年用水的地方定居。要在这些地方生存,人们得设法调整生存策略,以获得充足的生活用水。最常用的解决办法,是在水多之时收集,在缺水时使用。在这方面,不同文化殊途同归。在希腊、意大利和美索不达米亚,农民依赖冬季降雨提供的足够雨量来保证夏季的“旱作农业”。他们在早春种下庄稼,那时土壤还受到充足冬雨的滋润,在夏初收获粮食,那时炎热干燥的夏季天气还没有吸干土壤中的水分。这些地区的居民依靠大蓄水池收集的天然泉水和雨水,确保了夏秋季节里有足够的饮水供给。
一个印度村庄,人们趁着从公共水井中取水之时交谈。克劳斯·克劳斯特梅耶(KlausKlostermaier)摄。
在阿拉伯半岛,纳巴泰人利用在岩石中开凿的一系列水渠和管道来收集雨水并储存于地下蓄水池中,蓄水池内则涂有防水的胶泥。在埃及,尼罗河不仅提供了农田灌溉用水,每年的河水泛滥还会在田里沉积新的土壤(防止了土壤耗竭)。在希腊化时期,精心修建的灌溉水渠增加了田地灌溉面积。在罗马、拜占庭和伊斯兰时代,这种灌溉系统继续在演变和扩展。
古波斯农民早在公元前1000年就发明了被称为“坎儿井”的地下灌溉系统,用它来把水输送给庄稼。坎儿井是地下的封闭渠道,它汇集山区地下水并利用重力将其带到地势低的田地中。在整个坎儿井中,会有规律地隔一段就建一个竖井,方便人进入水渠进行清理和维修。坎儿井建造是大工程,它长度可达40千米,埋在地下100米深。阿拉伯和拜占庭沿用了这种灌溉系统。伊朗已知的坎儿井有4万多条,今天很多仍在使用。
收集和储存的水过久,常常产生新问题,使水变得不洁或多渣。很多古代文明发明了净化存水的技术,以期产出更好的饮水。源自公元前2000年的古梵文文献就描述了以蒸煮或用沙(或木炭)等方式滤出杂质的方法。埃及墓室中的绘画则描绘了一个滤水装置,它让泥沙和其他杂质沉到底部,这样就能得到上面的清水了。
一如农民需在水源附近生活和灌溉,随着城市规模变大,后者也需要水来保障市民生活并保证城市卫生。工程师设计了城市引水系统,把水从数英里外引到城里各处。罗马和君士坦丁堡都发明了壮观的引水渠体系,把水送到了许许多多的浴池、喷泉和私人家宅中。在公元3世纪,罗马有9条引水渠在运转,每天为城市供水300万加仑[1]。在这些引水渠中,最长的引水渠超过95千米。在起点处,引水渠一侧深入土里,另一侧略微倾斜,然后它利用重力把水运到罗马。随着引水渠离开山区到达城市,它被高出地面30多米的高拱支撑起来。这些水渠宽1米、高1.8米,工人可以进入水渠进行清理。今天,这些引水渠中的3条还在使用。
社交
水在社会习俗方面也扮演着重要角色。洗浴是古希腊和罗马的重要仪式。从公元前5世纪开始,公共浴池就在希腊变得常见。这种习惯被罗马人沿用,到公元1世纪,洗浴成为罗马日常社交的重要内容,公共浴池也就成了公民社交的中心。每个城镇至少拥有一座洗浴设施,更富裕的家里还有私人浴室。这些洗浴设施拥有水温不同的房间:冷水、温水和热水浴池。随着公元2—3世纪罗马帝国的扩张,这些设施变得越来越精美,有着穹顶、玻璃窗、异国情调的艺术品和复杂的水管系统。罗马皇帝卡拉卡拉(马库斯·奥勒留·安东尼厄斯)在公元217年建造的浴池,可以同时容纳1600多人洗澡。这些洗浴设施是在帝国全境传播罗马文化和思想的重要工具。在某些现代文明中,如日本和芬兰,洗浴依然至关重要。
宗教
在古代希腊和罗马,水是宗教仪式的重要元素。天然泉眼被认为具有强大力量,其所在地往往成为祭拜之所。与火一道,水在出生、婚姻、死亡和祭献仪式中作为净化元素被使用。遍及全球的众多洪水传说,也强化了水作为净化或涤罪工具的观念。在这些故事中,神清除了为恶之人,并以所选之人——如《旧约》中的诺亚、希腊神话中的丢克利翁、《吉尔伽美什史诗》中的乌特那庇什提牟或东非故事中的图姆比诺(Tumbainot)——重新开始。
在希腊哲学和宇宙学中,水被视为火、气和土之外的宇宙第四种基本元素。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米利都的泰勒斯在公元前5世纪末写道:构成万物的主要元素是水,并且宇宙中除水之外的一切都是由水所造。
保罗·乌切洛(Paolo Uccello),《洪水滔天》(1447—1448年)。这幅壁画在佛罗伦萨新圣母教堂,描绘的是《旧约》的挪亚方舟故事。
纵观历史,人类在探险和移居时走过了大大小小的水路。在这幅20世纪早期的照片中,一位旅行者及其向导乘着木筏在南美的亚马孙河顺流而下。
在琐罗亚斯德教中,耕作被赞颂,任何有助于耕作的行为都被鼓励。在公元3—7世纪,它促使统治波斯(今天的伊朗)的萨珊王朝国王们建造起大坝和庞大的灌溉系统。
在早期基督教中,水被视为纯洁和生命的标志。在拜占庭的礼拜中,用水祝福是重要仪式,教会领袖认为它是为了纪念施洗者约翰对耶稣基督所施的洗礼。在现代宗教中,水依然是一种重要的净化元素。许多现代基督教派把水中洗礼(点水或浸水,以洗去尘世之罪)作为皈依的初始仪式。在伊斯兰教中,信徒在礼拜前要清洗他们的手、臂膀、脚和头,来自我净化。犹太教也用水来净化信徒,并在与不洁之物——如死尸——接触后以水自我净化。
运输与帝国
由于地球大多被水覆盖,船就成了探险和旅行的必备交通工具。在现代之前,水路旅行比陆路旅行快速且便宜。罗马皇帝戴克里先于公元301年颁布法令,目的是控制最高价格,却为史家提供了足够的信息来说明这一时期的一般交通花费。这份文献显示,陆路货运比船运的花费高30%~50%。如果天气好,水路比陆路旅行所花的时间也少得多。
随着贸易增加,不同商人和各民族都在力图找到增加船速和载重的方法。这导致了大帆船和轻快帆船的发明,它们载货更多、航行更快且需要的人手更少。另一种缩短航行时间的方式是开凿运河,它们连通了几大水域并使绕航退出了历史舞台。京杭大运河(公元前486年)、伊利运河(1825年)、苏伊士运河(1869年)、科林斯运河(1893年)、巴拿马运河(1914年)和莱茵河——多瑙河运河(1992年)的开凿,皆是为此。
居民擅长航海或造船的城市或国家,能够从中获利并建立商业或军事大帝国。到公元前8世纪,腓尼基人正是借此建立了囊括整个地中海的贸易网络,并将其文化传播到很多不同地区。腓尼基人的成功,被13世纪和14世纪地中海的威尼斯人及波罗的海的汉萨同盟小规模复制过。
依赖海外运输来提供货物的文明,通常都发展了强大的海军,以保护其商业利益。在公元前5世纪,雅典城邦利用它在爱琴海的强大海上存在,建立了雅典帝国。在公元15世纪,英国利用其推行的重商主义政策来建立强大的商船船队和海军,借海军的优势将其政治政策推行海外,逐步建立了跨越全球的帝国。
水力
水也被用来推动机器和发电。水车这种最早的发明之一,就是利用落水或流水来推动转轴让磨转动。古代的希腊人和罗马人最早利用水车推磨来碾谷成粉,这种做法在整个中世纪都在延用。
随着蒸汽机在18世纪早期被成功发明,水车的使用减少。在18—19世纪的美国,水车被用来为锯木场、磨坊和纺织厂提供动力。在1882年,第一个用水发电的电厂于威斯康星建立。今天,加拿大、新西兰、挪威、瑞士和瑞典都严重依赖水力发电。
21世纪的水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很多国家开始认识到水并非是无尽之物,我们得采取措施为子孙后代保护这种珍贵资源。在21世纪,出现了几个重要的水问题。首先,随着世界人口增加,越来越多的国家无法满足饮用水需求。其次,工业化导致的污染增加,进一步减少了可用的饮用水水量。再次,持续的城市化和森林砍伐导致洪水和土壤流失增加。最后,随着各国寻求增加现有的用水供给,水的分配冲突——特别是在国际河流——就会增加。公众越来越认识到这些环境问题的重要性,相关国际组织因此出现,目的是解决这些问题并实施水资源管理规划。
虽然洁净水的获取越来越受关注,但一般认为地球目前有足够每个人用的水。问题出在水资源的低效和无效管理上,这让每年数百万人因缺乏基本的干净用水而死于水传播的疾病。针对水资源短缺和不平等,一些可行的补救措施包括循环利用和重新分配。
R.斯科特·摩尔(R. Scott Moore)
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印第安纳大学
另见《沙漠化》《海洋》《河流》《土壤盐渍化》《水能》《水资源管理》。
延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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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约11356立方米。——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