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本 >
- 卡勒瓦拉 - 孙用译
第四十二篇 袭取三宝
一、英雄们到达了波赫尤拉，万奈摩宁就声称要取回三宝。（第1—42行。）
二、波赫尤拉的女主却无论自动或被迫，都不愿交出；她召集她的人民反抗万奈摩宁。（第43—64行。）
三、万奈摩宁拿起甘德勒弹奏着，催眠了波赫尤拉的全体人民；他就同他的伙伴去搜寻三宝；他们将三宝从石山中取出，运到船上。（第65—164行。）
四、他们带着三宝满意地归航。（第165—308行。）
五、波赫尤拉的女主在第三天上醒来，看到了三宝已经被运走。（第309—332行。）
六、波赫尤拉的女主就做出了大雾、狂风以及别的障碍，来抵抗抢走三宝的强人。（第333—482行。）
七、万奈摩宁的甘德勒在狂风中落到水里去了。（第483—562行。）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又是伊尔玛利宁铁匠，
第三是楞比的儿子，
高戈蔑里，活泼又漂亮，
他们在宽广的湖面，
在辽阔的水上航行，
向着多雾的波赫亚，
向着那阴冷的乡村，
那里的人将英雄淹死，
那里的人将人肉吞食。 10
划着船向前的是谁？
是铁匠伊尔玛利宁，
他是第一个桨手，
他是划船的第一名，
还有活泼的勒明盖宁，
是桨手的最后一人。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自己在船尾坐下，
他掌着舵向前航行，
穿过汹涌的浪花， 20
他掌着舵穿过白浪，
在奔腾的水上飞航，
进向波赫亚的港湾，
进向他熟识的地方。
他们的旅程结束了，
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他们把船拖到岸边，
把这涂柏油的船拖起，
就搁在铁的滚子上，
在围着铜边的码头上。 30
他们后来走进屋子，
急急忙忙一拥而入，
波赫尤拉的老女主，
就问他们来此的意图：
“带来什么消息？汉子们！
捎来什么新闻？英雄们！”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说出了这样的言词：
“汉子们说的是三宝，
英雄们说彩色的盖子； 40
要分享三宝的利益，
看一看彩色的盖子。”
波赫尤拉的老女主，
她就这样回答说：
“两人不能分一只松鸡，
三人不能分一只松鼠，
三宝飕飕地在响，
彩色的盖子在转动，
在波赫尤拉的石山，
就在铜的小山中， 50
伟大的三宝的女主，
我一人独享它的财富。”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就这样地开言：
“如果你不分三宝，
不愿分给我们一半，
我们就要整个拿去，
运到我们的船上去。”
波赫尤拉的女主娄希，
听了这话就勃然大怒， 60
她召来了她的人民，
年轻的剑手听她吩咐，
吩咐他们拿起武器，
向万奈摩宁的头攻击。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就弹奏他的甘德勒，
他坐下来弹奏着，
响起了愉快的音乐。
听到他弹奏的人们，
又是惊讶又是愉快， 70
所有的男人欢欣鼓舞，
所有的妇女喜笑颜开，
英雄们都有眼泪流下，
孩子们都跪在地下。
他们的力气用尽了，
所有的人都很劳倦，
观众们都倒在地上，
听众们都沉沉地睡眠，
听着万奈摩宁的乐曲，
老者睡去，青年也睡去。 80
机智的万奈摩宁，
这伟大的原始的乐师，
他就伸手到衣袋里，
掏出了一只袋子，
从袋子里取出睡针，
刺进他们的眼睛，
让睫毛交在一起，
让眼睑闭得紧紧，
他让所有的人睡去，
刺着让英雄们睡眠， 90
他们都进入了长眠，
他刺着让他们长眠，
所有波赫亚的人民，
所有村子里的人们。
他就走去拿三宝了，
看一看彩色的盖子，
在波赫尤拉的石山，
就在铜的小山里，
有九把锁将它锁住，
有十根闩将它闩住。 100
年老的万奈摩宁，
宁静地开始歌唱，
就在铜山的入口，
就在石头的堡垒旁，
城堡的大门在震动，
铁的铰链在摇动。
铁匠伊尔玛利宁，
同别的英雄们一起，
用奶油将铁锁涂敷，
用咸肉将铰链擦拭， 110
不让轧轧地响着大门，
不让格格地响着铰链，
他就用手指转着锁，
他就拉起了门闩。
他将锁打得碎纷纷，
终于打开了大门。
年老的万奈摩宁
大声说着这样的言词：
“我的最出色的朋友，
楞比的活泼的儿子！ 120
你来把三宝拿去，
也抢去彩色的盖子。”
活泼的勒明盖宁，
漂亮的高戈蔑里，
不必吩咐就很热心，
不用称赞就很愿意，
就来把三宝带走，
也抢走彩色的盖子，
他一边走来一边说，
夸说着这样的言辞： 130
“我是勇敢的好汉，
乌戈的英雄儿子，
只要我的鞋跟一碰，
用我的右脚站立，
我就能将三宝搬移，
就能抢走彩色的盖子。”
勒明盖宁向它冲去，
他转身来向它袭击，
胳臂和胸膛冲着它，
他的膝在地上着力， 140
他却搬不动三宝，
也移不开彩色的盖子，
它已经牢牢地扎根，
扎在九寻深的地底。
波赫亚有一头公牛，
它的形体那么巨大，
它的筋肉非常坚强，
它的两胁又肥又滑；
它的两只角长有一寻，
它的口鼻更厚半寻。 150
他们将它从草地牵来，
从那很边远的耕地，
翻起了三宝的根子，
还有彩色盖子的根子。
他们就将三宝搬移，
也摇动了彩色的盖子。
年老的万奈摩宁，
又是铁匠伊尔玛利宁，
又是活泼的勒明盖宁，
他们将三宝搬运， 160
从波赫尤拉的石山，
从铜的小山里面，
就向他们的船运去，
他们将它装上了船。
三宝已经装在船上，
彩色的盖子装在船舱，
他们将船推入水中，
百板船在波浪之上；
船颠簸着溅起浪花，
船舷渐渐在水中低下。 170
铁匠伊尔玛利宁问道，
说出了这样的言词：
“把三宝带到哪里去，
我们把它运往哪里，
从这不祥的国家，
从这不幸的波赫亚？”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回答了这样的言词：
“我们要带这三宝，
也带这彩色的盖子， 180
带到多雾的海角，
阴暗的海岛一端，
在那里安稳地保存，
让它留存到永远。
那里有一小块地方，
还留下一小片土地，
那里的人不吃也不战，
拿剑的人也不去那里。”
年老的万奈摩宁，
掌着舵离开波赫亚， 190
心满意足地航行，
欢乐地回他的老家，
他又这样地说道：
“船啊！离开波赫尤拉，
我们把这异国留下，
赶快地一径回家。
“风啊！你把船吹动，
你推动这水上的船，
你让桨手更加省力，
你使船舵更加轻便， 200
在无边无际的水上，
在渺渺茫茫的水上。
“如果船上的桨太少，
桨手们太不健壮，
在船尾的舵手也太小，
船主的孩子们也一样，
你把你的桨交给这船，
大水的主人阿赫多！
给我们最好最新的桨，
也给我们更结实的舵。 210
你就在桨旁坐下，
你就替我们划船，
让木船迅速地航行，
催铁桨架的船向前，
赶它穿过奔腾的波浪，
赶它穿过喷沫的波浪。”
年老的万奈摩宁，
掌着舵飞快地航行，
还有铁匠伊尔玛利宁，
还有活泼的勒明盖宁， 220
他们都动手划桨，
划着桨迅速地向前，
在晶莹闪耀的水面，
在奔腾澎湃的水面。
活泼的勒明盖宁说道：
“以前我划行于水上，
桨手们有的是水，
歌手们有的是歌唱；
现在我在水上划船，
却听不到一点歌唱， 230
听不到歌唱在船中，
听不到讴吟在水上。”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就这样地说明：
“在波浪上不要歌唱，
在水上也不要讴吟；
歌唱只会使船停下，
歌声只妨碍了划船，
黄金的白天就要隐去，
黑夜就落在我们上面， 240
在无边无际的水上，
在奔腾澎湃的水上。”
活泼的勒明盖宁，
说出了这样的言词：
“时间总不息地过去，
可爱的白天总要消失，
黑夜就迅速地临近，
黄昏来到我们前面，
纵使一生中没有歌唱，
纵使没有讴吟的时间。” 250
老万奈摩宁掌着舵，
在蓝蓝的湖的水面，
他掌着舵一天又两天，
终于来到了第三天。
活泼的勒明盖宁，
他又第二次发问：
“为什么不唱？万奈摩宁！
给我们唱吧，伟大的人！
我们有了出色的三宝，
我们的航路又可靠。” 260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就对他断然地说道：
“要唱歌现在还太早，
要欢乐现在还太早。
不久就是歌唱的时刻，
才是可以欢乐的时刻，
一到望见我们的大门，
也听到大门的叽咯。”
活泼的勒明盖宁说道：
“让我坐在船尾上， 270
我要竭力地呼号，
我要尽力地歌唱。
也许我干不了这事，
我的呼号也不够响：
如果你不唱给我们听，
那我就立刻歌唱。”
活泼的勒明盖宁，
漂亮的高戈蔑里，
立刻蹙起了嘴唇，
准备唱他的歌词， 280
他开始了他的讴吟，
他的歌曲最不悦耳，
他的声音那么嘶哑，
他的调子最不悦耳。
活泼的勒明盖宁唱着，
高戈蔑里大声喊叫，
他动着嘴，甩着胡须，
他的下巴颏又在摇。
远远地在水的那边，
都听到了他的歌唱， 290
六个村子都有歌声，
七个村子都有回响。
在沼泽里的土丘上，
树桩子上面有一只鹤，
它在数它的脚趾骨，
它又举起了它的脚，
听到勒明盖宁的歌声，
就不禁大吃一惊。
鹤放下这奇异的作业，
嘶哑地叫着，十分害怕， 300
害怕地飞开了栖息地，
害怕地飞过波赫尤拉。
它一直向这里飞行，
飞到了波赫亚的沼泽，
依然叫着，嘶哑地叫着，
最响亮地叫个不歇，
将波赫尤拉人民叫醒，
将这不祥的国家唤醒。
波赫尤拉的老女主，
从长久的沉睡中惊起， 310
急急忙忙跑向田庄，
赶往晒谷物的场地，
她察看了她的家畜，
她查视了她的谷物；
家畜什么也不缺少，
谷物也没有被掠夺。
她就走到了石头山，
她就来到了铜山口，
她一边走来一边说：
“这可怕的日子真够受！ 320
陌生人已经来过，
所有的锁都已经打开，
也打开了城堡的大门，
铁的铰链也都破坏。
三宝有没有偷去，
其他一切有没有抢去？”
三宝果然抢去了，
也带去了彩色的盖子，
从波赫尤拉的石山，
从里面铜的小山里， 330
不管有九把锁保护，
不管有十根闩保护。
波赫尤拉的女主娄希，
她不禁怒火中烧，
她又觉得体力不济，
她又觉得精力消耗，
她就向云的姑娘祷告：
“云的姑娘，雾的姑娘！
从你的筛子撒下云朵，
把雾撒在你的四旁， 340
从天上送下来浓云，
从雾气的空中下降，
落在闪耀的湖面，
在无边无际的水上，
落在万奈摩宁头上，
落在乌万多莱宁头上。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你从水中抬起头来，
你的头在水中抬起， 350
消灭卡勒瓦的逆子们，
让乌万多莱宁沉下，
让凶恶的英雄们沉下，
沉到深深的波浪下，
把三宝带回波赫尤拉，
不要让它从船上落下。
“如果这样还是不行，
乌戈，至高无上的天神，
大气中的黄金的王，
银光灿烂的大神！ 360
你把狂风吹满空中，
向他们刮一阵大风，
对他们刮起了风浪，
一直同他们的船斗争，
落到万诺的头上，
冲到乌万多莱宁头上。”
云的姑娘，雾的姑娘，
就在湖上吹起一片云，
她又把云撒在空中，
拦阻了老万奈摩宁， 370
她使他整整三夜，
在这蓝蓝的湖上，
不能从这里移动，
也不能从这里逃亡。
他停了整整三夜，
在这蓝蓝的湖面，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就这样地开言：
“无论是最懒惰的英雄，
无论是多衰弱的好汉， 380
决不会让云打败，
决不会让雾阻拦。”
他就拔剑砍着湖水，
剑深深地刺到湖里，
蜜沿了他的剑流去，
蜜从他的剑往下滴。
一阵雾升到了上空，
一片云升到了高天，
雾气升于湖水之上，
烟云升于湖波之间， 390
宽广地撒满了湖面，
弥漫地布满了天边。
短短的时间过去了，
过去了不多的时间，
他们听到大声的咆哮，
就在这红船的旁边，
水沫汹涌地飞腾，
在万奈摩宁的船附近。
铁匠伊尔玛利宁，
感到了莫大的恐慌。 400
他的两颊消去了血色，
他的两颊褪去了红光；
他拉着头上的毡帽，
拉着它盖住了耳朵，
小心地遮住了两颊，
仔细地把眼睛遮住。
年老的万奈摩宁，
向周围的水中凝视，
他注目于船的四近，
看到了小小的奇事。 410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就在这艘船的旁边，
高高地从水中伸头，
抬起了头，从波浪之间。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立刻抓住他的耳朵，
拉着他的耳朵上来，
一边大声地唱歌，
他又这样地问道：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420
为什么从湖中高举，
为什么从湖波升起？
把自己暴露给人们，
暴露给卡勒瓦的子孙。”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他不满意这样的欢迎，
他也并不十分害怕，
没有回答他的询问。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又询问了第二次， 430
第三次又高声问道：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为什么从湖中高举，
为什么从水中升起？”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听到了第三次询问，
他就这样回答道：
“我所以从湖中上升，
我所以从水中起来，
我心里有一个计划： 440
消灭伟大的卡勒瓦族，
把三宝带回波赫尤拉。
如果你把我送回水中，
饶了我的可怜的生命，
我决不敢再来一次，
再在人们眼前上升。”
年老的万奈摩宁，
就把这家伙扔到水里，
他又这样地说道：
“伊古-杜尔索，爱尤之子！ 450
再不要从湖水高举，
再不要从湖波升起，
从此以后不要冒险，
不要让人们见到你。”
杜尔索从那天以来，
就不再从湖中上升，
不敢再在人前露面，
只要太阳和月亮照临，
只要有愉快的黎明，
只要空气那么清新。 460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又一次掌舵向前，
短短的时间过去了，
过去了不久的时间，
至高无上的天神乌戈，
大气中伟大的统治者，
威灵显赫地刮着大风，
暴风在他们周围猖獗。
狂怒地刮起了大风，
暴风在他们周围猖獗， 470
刮着极猛烈的西风，
西南风也同样猛烈，
还有更猛烈的南风，
东风又高声地呼啸，
东南风吓人地吼叫，
北风又狂怒地咆哮。
吹掉了树上的叶子，
吹掉了松树上的针刺，
吹掉了灌木上的小花，
吹掉了野草上的穗子， 480
水底的黑泥也向上翻，
翻到了闪耀的水面。
大风猛烈地吹刮，
波浪向船只激射，
扫去了梭子鱼骨的琴，
扫去了鱼鳍的甘德勒；
这阿赫多拉的快乐，
使韦拉摩的侍从狂欢，
阿赫多在水上望见它，
他的孩子们也看见， 490
他们把可爱的琴捡起，
就带到自己的家里。
年老的万奈摩宁，
流下了悲伤的眼泪，
他就这样地说道：
“我造了的一去不回，
我心爱的琴消失了，
失去了永远的欢喜，
在我长长的一生，
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 500
享乐梭子鱼的牙齿，
用鱼骨头弹奏曲子。”
铁匠伊尔玛利宁，
感到了莫大的忧愁，
他就这样地说道：
“这可怕的日子真够受！
我旅行到了这湖上，
在渺渺茫茫的水面，
踏着滚动的木头，
踩着摇荡的木板。 510
我的头发见过狂风，
我的头发就战栗，
我的胡须也在水上，
目击过不祥的日子；
这样咆哮着的风暴，
我们却很少见过，
有这样吓人的巨浪，
有这样汹涌的大波。
但愿风是我的避难所，
但愿浪是我的安乐窝。” 520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听到了就回答道：
“船里没有哭泣的余地，
船里没有地方伤悼，
遇到不幸用不着悲号，
遇到凶日用不着哀叫。”
他又这样地说道，
唱出了这样的歌声：
“水啊！约束你的孩子，
浪啊！你也约束他们。 530
阿赫多！让波浪安静，
韦拉摩！让大水降伏，
不要威吓我们的船肋，
不要冲击我们的船骨。
“风啊！高高地升到天空，
就在云层中间游戏，
飞向养育了你的种族，
飞向你的家人和亲戚。
不要将这木船伤害，
不要让这松木船沉没， 540
不要推倒坡上的松树，
砍掉地上烧焦的树木。”
活泼的勒明盖宁，
漂亮的高戈蔑里，
他就高声地说道：
“鹰啊！从杜尔亚到这里，
你要带三支羽毛来，
鹰带三支，渡乌带两支，
来保护这坏船的船肋，
来保护这小小的船只。” 550
他扩大船上的舷墙，
合适地安装了船骨，
他又加上新的木板，
堆叠到一寻的高度，
高过跳跃着的波浪，
溅不到他的胡须上。
他的工作已经完成，
舷墙高高地在保卫，
不管风猛烈地吹刮，
不管浪狂怒地攻击， 560
也不管汹涌的波浪，
像小山一样激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