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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篇 万奈摩宁的新甘德勒
一、万奈摩宁去寻找落在湖中的甘德勒，却没有找到。（第1—76行。）
二、万奈摩宁用白桦木制成新的甘德勒，弹奏着，使附近的一切生物非常欢乐。（第77—334行。）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他心中这样地想念：
“弹奏的时间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享乐的时间，
在我们这漂亮的家宅，
在我们新选中的住所；
我的快乐却一去不回，
我的甘德勒已经沉没，
沉在鱼儿的居留地，
沉在鲑鱼的岩穴里， 10
只能使梭子鱼愉快，
使韦拉摩的侍从欢喜；
他们不会将它退回，
阿赫多不会将它退回。
“铁匠伊尔玛利宁！
昨夜和以前干得真行，
今天你也要同样热心，
替我打造铁耙一柄，
耙齿要密密地排列，
耙齿要密，耙柄要长， 20
我要到水里去耙去，
把波浪都耙在一旁，
我要耙湖中的芦苇，
我要耙湖边的一切，
我要取回我的乐器，
我要取回我的甘德勒，
从鱼儿回旋的水道里，
从鲑鱼居住的岩穴里。”
铁匠伊尔玛利宁，
这伟大的原始的工匠， 30
就给他打造了铁耙，
又将铜的耙柄装上，
耙齿有一百寻长，
耙柄足有五百寻长。
年老的万奈摩宁去了，
他拿着大铁耙一柄，
他走了没有多远，
只走了短短的路程，
就来到铁制的码头，
就来到铜铸的埠头。 40
他找到了一艘两艘船，
两艘船都准备漂流，
就在这铁制的码头，
就在这铜铸的埠头，
第一艘是一艘新船，
第二艘是一艘旧船。
年老的万奈摩宁说道，
他先对新船开言：
“去吧，船啊！到水里去，
船啊！冲到波浪中间， 50
纵使没有胳臂转动你，
纵使没有拇指碰到你。”
船就飞快地落入水中，
船就迅速地冲进浪花，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匆匆地在船尾坐下，
他就在水中扫荡，
扫荡于波浪之间。
耙起了岸边的堆积，
耙散了莲花的花瓣， 60
耙拢了一切的废物，
一切的废物和破片，
他耙拢了一切碎屑，
小心地将沙洲耙遍，
他的鱼骨琴藏在哪里，
他没有寻见，没有发觉，
永远失去了这快乐，
同甘德勒一起沉没。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就回到他的住宅， 70
他的帽子侧在一边，
垂下了头，十分悲切，
他就这样地说道：
“失去了梭子鱼齿的琴，
失去了鱼骨做成的琴，
我就再也不会高兴。”
他在国土之内流浪，
到了林地的边境上，
他听到白桦在啼哭，
听到斑驳的树在悲伤， 80
他急急地赶往那方，
来到了白桦树旁。
他就这样地问道：
“为什么哭？美丽的白桦！
你出色地围着白腰带，
还流着泪，绿叶的白桦！
没有人带你去作战，
你也并不渴望作战。”
斜倚的白桦就回答，
绿叶的树就说道： 90
“我要说的话很多，
我记得的事也不少，
我怎么愉快地生活，
我怎么享受着狂欢。
现在我却痛苦可怜，
我只能享受着愁烦，
度着我暗淡的一生，
在我的痛苦中悲叹。
“我痛哭着我的渺小，
我叹息着我的孱弱， 100
我贫穷，得不到支援，
我可怜，得不到帮助，
就在这不祥的地点，
在平原上柳树之间。
“来到了美丽的夏天，
夏天的和暖的日子，
别的人就都希望着，
有很大的幸福和喜事。
我可怜的命运却不同，
等着我的只有苦恼； 110
我的树皮已经剥去，
也砍掉了带叶的枝条。
“对孤零的我常常如此，
对我这可怜的东西：
就在短短的春天，
孩子们都赶到这里，
用锋利的小刀割我，
抽出我身上的液汁；
夏天来了凶恶的牧人，
剥下我围腰的白皮， 120
他们用来做杯子碟子，
也做盛莓果的篮子。
“对孤零的我常常如此，
对我这可怜的东西：
姑娘们来到树枝下，
跳着舞，在我的周围；
又将树顶的树枝折下，
扎成了扫帚一把把。
“对孤零的我常常如此，
对我这可怜的东西： 130
他们砍成了柴火，
他们开辟了荒地。
这夏天已经有三次，
在夏天的和暖的日子，
樵夫们来到我这里，
将他们的斧头举起，
砍下不幸的我的树顶，
就毁灭了孱弱的生命。
“这就是我夏天的欢乐，
在夏天的和暖的日子， 140
冬天也不会更愉快，
下雪天也不会更可喜。
“在过去的年月里，
烦恼使我的脸变色，
忧愁使我的头垂下，
痛苦使我的两颊苍白，
想念着不祥的年月，
思索着不祥的时节。
“风给我带来了不幸，
霜给我带来了痛苦。 150
风撕去我的绿大氅，
霜扯掉我的好衣服。
我成了最不幸的白桦，
站在这里最最可怜，
剥去了所有的衣服，
只剩下赤裸的树干，
我在寒冷中颤抖，
我在严寒下哀愁。”
年老的万奈摩宁说道：
“青绿的白桦！你不要哭， 160
你系着雪白的腰带，
不要哭了，茂盛的小树！
愉快的未来等着你，
等着你的有新的欢乐，
不久你要流愉快的泪，
不久你要唱欢乐的歌。”
年老的万奈摩宁，
就用这白桦将琴雕制，
他雕制新的甘德勒，
从夏季的一天开始， 170
在多云的海角一端，
在阴沉的海岛上面，
他用树干制作琴架，
他造出了新的狂欢，
用坚实的桦木做琴架，
用斑驳的树干做琴架。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就这样地开言：
“我用树干做了琴架，
为了永久的狂欢， 180
可又用什么来造螺旋，
用什么造合用的琴栓？”
院子里有一棵槲树，
在庄院近旁矗立，
它长着很匀称的树枝，
每枝都有一粒槲实，
黄金的核在槲实里面，
核里面都有一只杜鹃。
当杜鹃一齐叫唤，
叫唤声中有五种乐音， 190
它们的嘴里流着黄金，
在周围又撒布着白银，
黄金流到了山上，
白银流到了地面，
他就从这造出了螺旋，
也就从这供应了琴栓。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就这样地开言：
“造出了琴上的螺旋，
供应了琴上的琴栓， 200
却还有缺少的东西，
还需要五根弦线。
这才可以奏出音调，
我从哪里去取琴弦？”
他就去寻找琴弦，
他沿着草原彷徨。
草原上坐着个姑娘，
山谷中坐着个女郎，
这姑娘并没有啼哭，
可也并不十分高兴， 210
她柔和地独自歌唱，
唱着，让黄昏快快降临，
她渴望她的爱人来临，
她的亲爱的意中人。
年老心直的万奈摩宁，
不穿鞋子偷偷地向前，
不穿袜子冲着她跳去；
一到了她的身边，
他就要求她的头发，
他这样地对她说： 220
“姑娘！我要你的头发，
美人！把你的头发给我，
给我头发去做琴弦，
弹奏出永久的狂欢。”
姑娘就将头发给他，
她给他柔软的鬈发，
她给他五根六根头发，
她给了他七根头发，
让他去做他的琴弦，
弹奏出永久的狂欢。 230
他的琴终于完成；
年老的万奈摩宁，
就在岩石上选定座位，
靠近石级的一张石凳。
他拿起他的琴来，
就感到逼近的欢畅，
他将琴架转向天空，
他将琴钮支在膝上，
他又将琴弦调整，
来弹奏和谐的乐音。 240
等他校准了琴弦，
等乐器已经停当，
他就将它搁在手下，
他就将它横在膝上，
他用十个指尖弹奏，
让五个活动的手指，
从琴弦上发出乐音，
响着最动人的调子。
年老的万奈摩宁，
他的琴就这样弹奏， 250
他的手指弯弯地向外，
柔软的手指，灵巧的手，
斑驳的木头发出声音，
小绿树响亮地歌吟，
姑娘的头发在欢呼，
黄金的杜鹃在啭鸣。
万奈摩宁的手指弹着，
琴弦发出响亮的乐音，
山颤抖，平原又响应，
小石山都有了回声， 260
浪里的石头都摇晃，
水中的沙砾都移动，
松树都一起欢呼，
树桩在草原上乱蹦。
卡勒瓦的一切继女，
美丽的人们一齐聚集，
就像奔流着的河水，
她们都奔逐在一起。
少妇们喜笑颜开，
母亲们心花怒放， 270
她们倾听弹奏的乐音，
惊异于自己的欢畅。
在场的还有许多男子，
他们的帽子拿在手上，
集会的还有老太太们，
她们的手都垂在身旁，
姑娘们都流着眼泪，
孩子们都跪在地上，
他们倾听着甘德勒，
惊异于自己的欢畅。 280
他们唱着同一的声音，
他们诵着同一的词句：
“我们从来不曾听过，
有这样动人的歌曲，
在我们长长的一生，
只要辉煌的月亮照临。”
动人的乐音远远传布，
听到的有六个乡村，
所有活着的生物，
没有一个不赶来倾听， 290
倾听动人的乐音，
这甘德勒的声音。
森林中的一切野兽，
直立在自己的爪子上，
都倾听着甘德勒，
惊异于自己的欢畅。
飞行天空的一切鸟儿，
都停在邻近的树枝间，
游行水中的一切鱼儿，
都迅速地赶到了岸边， 300
爬行地下的一切虫儿，
都急急地爬到了地上，
它们都转过身来倾听，
倾听着动人的弹唱，
享受着甘德勒的乐音，
还有万奈摩宁的歌声。
年老的万奈摩宁弹着，
他最动人地将琴弹，
响应着最和谐的乐音，
他弹了一天又两天， 310
他永不间断地弹奏，
在早餐之后的早间，
他系着同一的腰带，
也穿着同一的衬衫。
当他在屋子里弹奏，
在他的枞木的屋子里，
屋顶就大声地回响，
也大声回响着板壁，
天花板歌唱，门吱嘎，
所有的窗户都欢乐， 320
一切的炉石都活动，
桦木的柱子都对歌。
当他在松林中行走，
当他在枞林中彷徨，
松树都向他低头，
枞树都俯伏在地上；
松果绕着他滚在草间，
针叶散布在树根边，
当他急急地穿过绿林，
当他匆匆地跨过草地， 330
叶子都愉快地招呼，
草地都非常地欢喜，
野花向他吐出香气，
嫩苗也向他把头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