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 词类活用

字数:1465

在现代口语里常常会遇到一种词类活用的情形,主要是非动词作动词用,其次是非形容词作形容词用。说话的人多半还意识到这是一种临时借用,因而传写的人(如小说作者)有时候给加上引号;但是如果说的人是没读过书的人(如农村妇女),传写的人也就不去加引号了。

这种活用性的动词和形容词一般都有形式上的标识,没有的很少。下面分类举例。例句都有出处,但除比较特别的以外都不注明。

先举非动词活用作动词的例子。最明显的是后边有宾语或者前边有“把”字短语,例如:

(1)末了,他还少不得认真地“ 马列 ”了“保长”几句。 (叶之蓁《红白喜事》,《人民文学》1982年5期)

(2)“他也怪凄惶的。”——“你 凄惶 他,谁 凄惶 我?” (韩石山《画虎的人》,《小说选刊》1981年7期)

(3)局长们少说也是解放牌,辛辛苦苦一辈子,也该 优先 他们。(解放牌指解放战争期间参加革命的)

(4)这个月我五好都 好 了四好了……就这一好我就 好 不上啦?

(5)我们的头死要面子……这回,他把我 编外 了。 (《人民日报》1989年4月18日)

前边有“不”、“别”、“没”的例子:

(6)他们还不如狗呢,狗还不 势利眼 呢。

(7)除了“我保证当穷光蛋”这一条儿不用碰运气,干什么也有 运气 不 运气 。

(8)你以为八路军就此完啦?……别这么 近视眼 。

(9)你党员还没 正式 吧?

重叠的例子:

(10)来!咱们 民主民主 ——仗,怎么个打法?

(11)像王不顺这样的,不“ 运动 ”“ 运动 ”他,还了得吗? (郑万隆《有整有零儿》,《人民文学》1983年4期) ——这一例有点曲折,“运动”本来是动词,转成名词(某某运动),然后又加上引号,把它当动词用,意思是搞运动。

后边有“了”、“着”以及“出”、“过”等结动词的例子:

(12)我问他:“你说这符合你信仰的马列主义吗?”他 哑巴 了。

(13)你越劝,娘不越伤心吗? 哑巴 着点儿,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14)我的老头儿也 顾问 着呢,半退不退,还真 顾 着 问 ,仗义直言呢! (张辛欣、桑晔:《北京人》33)

(15)闹不好,纵然“ 结论 ”不出我什么东西来,也会在我的“态度问题”上大作文章。 (柳溪《我的文学摇篮》,《人民文学》1984年9期)

(16)要讲洋,咱都洋!你东洋,我西洋!看谁 洋 得过谁! (张晓东《内应力》,《小说月报》1982年10期)

(17)我因为常见些但愿不如所料,以为未必竟如所料的事,却每每 恰如所料的 起来。(“恰如所料的”应该算是名词性的短语,加上“起来”就变成动词性了。)

后边有数量补语或时间补语的例子:

(18)我看……你干脆掖上本书,显得 学问 一些。 (刘剑《约会》,《小说选刊》1985年10期)

(19)就这小玩意儿, 手术 了两回。

(20)现在,作家的脑子里又 意识流 了一下。

(21)拿去,这够你 脏 半年的了。 (电影《昆仑山上一棵草》)

前边有“能”、“敢”、“去”等:

(22)“我不能 自由主义 !”李全拒绝他的要求。

(23)咱们不敢 主观主义 。

(24)你去 集体 ,俺不 集体 。

前边有表程度的副词,把别的词类当形容词用:

(25)真的,小颜,有时候你太 感情 了。

(26)走正步,比军队还 军队 。

(27)什么全齐了,比香港人还“ 港 ”哪!

(28)他连读了三遍,渐渐冒出汗来,最后只好找一个比较 哥们儿 的老记者出主意。

(29)中央政策不许可?他们觉着自己就够 中央 。(“中央”本是形容词,这里是拐了一个“形→名→形”的弯儿。)

(30)《收获》是全国所有大型文学刊物中资格最老也曾经是最 权威 、至今还 权威 着的一个好刊物。 (《读书》杂志1989年4期)

下面这个例子是由一个副词把后边的形容词转变成动词:

(31)去吧,多想一想,有什么应该坦白的,早一点 自动 。

当然也有什么标识都没有的,下面举一个例子:

(32)有本事靠自己干,没本事你 红眼 也全白搭。

以上的例子都是在名词、形容词、动词之间转圈儿,下面是把虚词当动词用的例子:

(33)“诸位,诸位!这算什么和什么呀?……这,这这……”可没等宗二爷“ 这 ”完就有人…… (冯苓植《虬龙爪》,《小说选刊》1985年12期)

(34)“听说这东西现在很值钱呢!日本人用一台彩色电视机还换不去呢!真可以说是价值连城呢!”“你 呢呢 嘛?吝啬!”她大声斥责。 (孙芸夫《幻觉》,《人民文学》1983年1期)

(35)年初表决心……保证文工团一年之内拿出十个获地区奖的节目,到九月份还一个不 个 。 (张辛欣、桑晔《北京人》517)

(36)我脑子里轰轰地响,只有一个声音:我 不 了, 不 了, 不 了! (刘心武《这里有黄金》)

词类活用在古汉语文献里常见,陈承泽在《国文法草创》里举了很多例子,别的讲古汉语语法的书里也常常举例。上面讲的跟古汉语里的词类活用是不是同一回事呢?我觉得不一样。古汉语里的词类活用似乎是文章家的一种修辞手法,口语里未必常用,像《论语》这样比较接近口语的文字里就不多见。现代则相反,正经文字里很少见,口语里相当常见,有的是出于无知,更多的是带点俏皮,因而写下来常常加引号。不知道我这看法对不对。


一〇 “使功不如使过”的出处一二 “物”作“人”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