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奥斯诺维亚年科
致奥斯诺维亚年科[1]
石滩的波浪在拍击着;月亮升起来啦,
一切都像古远的往日一样……
营地没有啦;那统率众人的首领[2]
也早已死亡!
营地没有啦;
第聂伯河岸的芦苇在询问道:
“我们的孩子们到哪里去啦?
他们正在什么地方游逛?”
海鸥在飞翔中悲鸣,
好像在为自己的孩子们哭泣忧伤;
在哥萨克的草原上,
太阳照晒着,风儿吹拂着。
就在那片草原上,凄然地耸立着
一座座荒冢古墓;
它们向狂风询问道:
“我们的人在什么地方过活?
在什么地方过活,在什么地方欢宴作乐?
他们去到了什么地方?
回来吧!看一看吧—— 过去牧放过你们战马的地方,
现在黑麦的穗儿低垂着,
过去波兰人、鞑靼人
鲜血流成海洋的地方,
现在野草在随风喧响……”
“回来吧!”——“你不会回来了!”—— 蔚蓝的大海在滚动,它回答道:
“不会回来啦,
永远不知去向啦!”
是的,蔚蓝的大海啊!
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盼望已久的人们不会回来啦,
自由的生活不会再来了,
扎波罗热人不会回来了,
黑特曼们不会再起来了,
鲜红的披肩
再不会出现在乌克兰了!
衣服破烂的孤儿
在第聂伯河上哭泣;
孤苦伶仃的孤儿
谁也没有注意他……
敌人看见了只是嘲笑……
恶毒的敌人,你们嘲笑吧!
但不要过分,因为一切都会灭亡,—— 但光荣不会躺下来;
永不会躺下来,它要说出
世界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哪是真理,哪是歪理,
我们是谁的后裔。
我们的歌,我们的诗,
永不会毁灭,永不会死亡……
哦,人们啊,这就是我们的光荣,
这就是乌克兰的光荣!
它不用黄金,它不用宝石,
它也不用狡猾的语言来装饰,
它庄严,它真实,
就像上帝的语言一样。
阿塔曼首领们啊,
我歌唱的可是真理?
如果是真的!……那该多么好啊?
可惜我没有才华啊。
可是,在莫斯科[3],
周围都是些外人。
也许,你要说:“不能向他们让步!”
但不那样做又该如何?
我流着眼泪,
而敌人却在把圣诗嘲笑;
嘲笑吧……父亲啊,
跟敌人在一起生活是多么痛苦!
要是我有足够的力量,
我也许要跟他们较量;
要是我有很好的嗓子,我真想高声歌唱,
但苦难把歌儿扼杀了。
苦难是如此深重,
你是我的父亲、我的朋友!
在冰天雪地里流泪,
我无法歌唱;
《哦,橡树林啊,你别再喧响!》……
可是你,父亲啊,
你身体很健壮;
人们对你都尊敬,
你有很好的歌喉;
我的亲爱的,你为他们歌唱吧,
歌唱那营地,歌唱那些荒冢古墓,
歌唱它们是如何堆成,
里面埋葬了些什么人;
歌唱那些往事,歌唱那些奇迹,
歌唱那些早已消逝了的一切……
父亲啊,你高声歌唱吧,
好让全世界都听到,
乌克兰发生的一切事情,
她为何失败,
哥萨克的光荣
为何在世界上传扬!
父亲啊,你这只灰色的大鹰啊!
让我流泪痛哭吧,
让我再一次看见
我自己的乌克兰,
让我再一次听到
大海怎样在喧响,
姑娘怎样在柳树下
把《格里茨》歌唱;
让我的心啊,
再一次在异乡欢笑,
趁还没有装进外乡的棺木,
在异乡的土地里给埋葬。
一八三九年于圣彼得堡
[1] 奥斯诺维亚年科,乌克兰作家格里戈里·费奥罗维奇·克维特卡(1778—1843)的笔名,他用俄文和乌克兰文写作。谢甫琴科把奥斯诺维亚年科尊称为乌克兰文学的先驱之一,他在1839年《祖国纪事》杂志上读了奥斯诺维亚年科写的有关哥萨克军队的黑特曼首领戈洛瓦蒂的传说之后,立即写成了这首诗,最初发表在1840年出版的诗集《科布扎歌手》上。奥斯诺维亚年科也非常重视谢甫琴科的文学活动,诗集《科布扎歌手》出版以后给予它很高的评价。
[2] 首领,指哥萨克军队的司令戈洛瓦蒂(?—1797)。1775年叶卡捷琳娜女皇下令彻底解散扎波罗热哥萨克的营地之后,1787年戈洛瓦蒂组成了黑海哥萨克部队,并于1792年撤退到库班一带。
[3] 莫斯科,泛指沙皇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