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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个女人
十七
次日上午,刚刚十点钟,我就巴不得跑到艾娃那里去,可是我有客人,去不成。
来客是卡托弗莱男爵,他是来订购我那幅“犹太人”的复制画的,他出价一千五百卢布,我要两千,结果成交了。
他走后,坦森贝格又来预定了两幅肖像画。希维亚特茨基是个反犹派,他骂我是“犹太画家”。但是我倒想问问:如果不是这些“财主”来买我们的画,还有谁会来买呢?这些“财主”不愿买你希维亚特茨基的死人画,那可不是我的过错啊!
直到一点钟,我才赶到艾娃那里。我把那枚戒指送给她,并用商量的口气对她说,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到罗马去。
艾娃欣然表示赞同。昨天晚上我们两个都是寡言少语的,今天却争着说话,谈个没完。
我把那两笔订货都告诉她了,我们两个都欣喜异常。两帧肖像画我必须在蜜月旅行之前完成。那幅给卡托弗莱的“犹太人”的复制画,我想等到了罗马以后再画。然后我们就回到华沙来,新建一个画室,我们的生活将会像在天堂一样美好……
当我这样设想未来的计划时,还特别提出,在我们今后的一生里,都要把昨天这个日子当成我们的节日来庆贺。
艾娃把头偎依在我的肩膀上,请求我别再说下去了。接着她就用晨袍的短袖裹住我的脖子,把我叫作她的“伟人”。她的脸色比平时苍白,眼睛也更呈紫罗兰色,由于欣喜而炯炯发光。
啊,我以前真是个大傻瓜!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女人,却还要到别处去找幸福,到一个与我陌生的社会阶层中去寻求幸福。
艾娃真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她是我的未婚妻,于是她立即就担当起这个角色来,而且不由自主地就扮演了一个年轻而又幸福的未婚妻。但是,对于这个演剧多年的可爱人儿,她这样做,我毫无责怪的意思。
午饭之后,我们一道来到了海伦娜·科乌查诺夫斯卡夫人的家里。
从艾娃把我作为未婚夫介绍给她的时候起,那扮演老歌手的玩笑也就显得毫无恶意,不会引起两个朋友的误会了。海伦娜张开双臂欢迎我们,为艾娃的幸福而高兴。我们三个像疯子似的为那个老歌手、为那个扮演老歌手的人不得不听人家议论马古尔斯基而放声大笑。昨天我还想用匕首去刺杀奥斯钦斯基,今天却称赞起他的聪明机智来了。
海伦娜笑得连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都噙满了泪水。顺带说一句,她真是美极了。当拜访结束,她低头送别我们时,我的眼睛简直无法离开她了,就连艾娃也受到了她的强烈吸引,整天都在毫无意识地模仿她的鞠躬行礼和注视人的模样儿。
我们商定,等我们从国外回来,我就给海伦娜画一幅肖像画。不过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在罗马画好我的艾娃。如果我能再现她那娇嫩的、几乎是透明的脸部特征就心满意足了。她那张脸是那样的富于表情,几乎每一种激情都会在它上面反映出来,就像云彩映在一池清水中一样。
我一定能画好!……为什么我不能画好呢?
晚间版的《风筝报》登载了几则关于我接到订约的胡编乱造的消息。
说什么我的收入是以千位数来计算的了。
也许就是这个原因,第二天我收到了卡佳的一封信,说她是因为气愤和嫉妒才把戒指退回给我的,如果我现在就到她家里去,和她一起跪在她父母的脚边,她的父母还可能会宽恕我们的。
对这种跪着和请求宽恕的事我已经受够了,对这封信我根本不想回答。谁愿意谁就跪在他们的脚边吧,让卡佳去嫁给奥斯钦斯基好了,我有我的艾娃!
很显然,我的沉默在苏斯沃夫斯基家里引起了惊恐不安。几天之后,同一个送信人又送来了卡佳的一封信,不过这次不是给我的,而是给希维亚特茨基的。
希维亚特茨基把信给我看了……卡佳请求他前去商谈一些关系到她整个未来的重大事情,她期望得到他的同情,期望他的公正,这是她见到他时第一眼就看出来了的,希望他不会拒绝一个不幸女子的请求。希维亚特茨基大骂了一通,对那些卑鄙的市侩们诅咒了一番,还说有必要把这些家伙连同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吊死,不过他还是去了……
我猜想,他们是想让他来劝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