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襄公二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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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戌欲弭諸侯之兵以爲名,子罕曰:“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所以威不軌而昭文德也。聖人以興,亂人以廢,廢興存亡昏明之術,皆兵之由也。”按《戰國策·趙策》三記趙王曰:“寡人不好兵”,鄭同因撫手仰天而笑之曰:“今有强貪之國,臨王之境,索王之地,告以理則不可,説以義則不聽,王非戰國守圉之具,其將何以當之?王若無兵,鄰國得志矣!”《吕氏春秋·蕩兵》篇發揮其旨尤詳,高誘註正引《左傳》此節釋之。《文子·道原》及《莊子·庚桑楚》皆曰:“兵莫憯於志,鏌鎁爲下”;《吕氏春秋》實乃闡文、莊而言之酣暢爾。其詞曰:“古聖王有義兵,而無有偃兵。……察兵之微:在心而未發,兵也;疾視,兵也;作色,兵也;傲言,兵也;援推,兵也;連反,兵也;侈國,兵也;三軍攻戰,兵也。……今世之以偃兵疾説者,終身用兵而不自知,悖!”直指本源,洞窺徼眇。《韓非子·五蠹》:“上古競於道德,中世逐於智謀,當今争於氣力”;夫角智鬬力,世所熟知,至“道德”亦即争競之具,韓子真能“察兵之微”者!

【增訂四】《韓非子·五蠹》語,可謂“知兵之微”矣。抑有進者,三事得以並時齊出而合用,“上古”、“中世”與“當今”三者一以貫之。角智、鬬力之用兵,必自稱“以至七伐至不化”、“化義之師”、“弔民伐罪”等名目,非即與敵家亦“競於道德”歟?今日西方之强每假“保衛人權”爲攻心之機括,正 “競於道德”之例耳。

霍柏士謂戰争非直兩軍厮殺,人之情性無時不欲争,即戰所寓也(The nature of war consisteth not in actual fighting,but in the known disposition thereto during all the time);曩日言心理者,莫不以争鬬(pugnacity)列爲本能(instinct)之一。吾國先秦諸子早省殺機之伏於尉常言動矣。

Leviathan,pt. I,ch. 8,op. cit.,p. 81.

James,Principles of Psychology,II,4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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