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
弘公到丰子恺家,另一个因缘,便是丰子恺编选的《中文名曲》里,要选载大师的歌曲,这要与他老师商讨一番。
丰子恺选的作品,共有五十首,其中多半是西洋民间通俗的名曲,因此,他在这册名曲的序文上写道:“……我们把平时所讽咏而憧憬的歌曲纂集起来,成这本册子。这册子里所收的曲,大半是西洋通俗(Most Popular)的名曲;曲上的歌词,主要是李叔同先生(出家于杭州大慈山的弘一法师)所作或配的,作为我们选出的标准。对于曲,我们要求旋律的正大与美丽;对于歌,要求诗词与音乐的配合。西洋名曲所以传诵于全世者,因为它们都有幽美的旋律;而李(叔同)先生有深大的心灵,又兼文才与乐才,据我们所知,中国能作曲又作歌的音乐家,也只有李先生一人。……”
丰子恺所选的作品,属于当代音乐家的歌曲。有李叔同先生的“朝阳、忆儿时、月、送别、落花、幽居、天风、早秋、春游、西湖、梦、悲秋、晚钟……”近三十首。
当他们把歌曲选定了,后来由上海开明书店付梓印行。
弘公在丰子恺家住了几天,办完事,又回到杭州。当这年冬天与第二年(一九二八年)春天,则往返于温州与杭州之间。凡是他到过的寺宇,只要有藏经楼,藏经楼上的经文,便获得了一番整理的工夫;但在这位艺术与佛学大师的生涯中,有一点——世人应当注意的,便是他不论到何地,一住下来,只要十天内没有迁移的动向,便是“闭关”,不管是一个月、三个月、或者半年;他的目的,是坚决与尘俗断绝往还;下死工夫念佛、诵经、写经。也许要到若干年后还有人怀疑——弘一大师除了戒律谨严,而他那种云水生活与方外加诸他的应酬(见客与写字),对他“行持”的工夫是否发生阻障?如果了解这位大师生平的后来人,从他的性格、决心、行为上体会,便知道他,从没有浪费过一天岁月;在念佛上,他虽没有著书立说,像印光大师那样给众生注入一种新的修持法门,但在念佛上,从未出家前,到出家后若干年,他始终在“打破砂缸问到底”的坚决行动上,向自己的本来面目挑战,他闭关的次数可能比写经的次数多,而闭关的目的,则是潜心念佛,誓证“念佛三昧”!弘公的声誉,成就在出家前十年,并把他那种艺术成就带到佛门,然后在佛门再度建立他二度精神上的艺术碑铭,使世间的艺术,与出世间的艺术揉合成一片,成为一代“弘一大师”。
一九二七年(民国十六年)的冬天,他从杭州又回到永嘉城下寮——庆福寺,越过一九二八年的春寒(由于弘公的体质不适于酷寒,所以每至严冬,便迁单到较南的地区),到春雪化尽,初夏在柳色葱郁中到来,他便选定温州近郊的大罗山一处空地,行“诛茆宴坐”①(诛茆宴坐:便是斩草架茅屋,做幽居念佛的工夫。)。趺坐中仍以念佛为主。因此,在大罗山,坐化了炎炎盛夏,直到九月初,又为《护生画集》的编印,再从温州经水路到上海,这次依旧住在丰子恺家。
在我们后来人也许要诧异,李叔同先生与丰子恺的师生情感究竟到什么程度,当他出家后,每次去上海,常常到江湾丰家落脚?后来人便要回到那个时代,并且体会一下那个时代中画家丰子恺的情境,便可了解,他们的关系是建立在“亲情”(少年失父,师对他既赏识,又爱护)、“师情”(弘公是丰成名于画界的引路人)、“友情”弘公对丰则以小朋友相待)的三重深度上。另外,还加上弘公明镜胸怀,坦荡的品性,视万物如画图的生活态度,这都使子恺敬之如神明,爱之如父兄。
所以,在丰子恺家,如同在自己庙上一般。
“呃,子恺!今天少弄点菜啊!”弘公常常这样交代他的学生,一来怕丰子恺为他花钱,二来则是天性便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操。
“唔,法师。”丰总是这样回答老师。(自叔同先生出家后,他便改称弘公为“法师”了,但在人前则称他的老师为“李叔同先生,或“弘一法师”,当一九四二年弘公圆寂之后,丰子恺便改称他的老师为“先师”了!
从耳闻目濡的熏习中,他逐渐浸染了许多弘一大师的小动作和生活方式。
比如说,弘公声调低而缓。丰子恺先生的声调也低缓了。
弘公常年是一袭越洗越白的大袍,而丰子恺也以布衣布鞋为伍了。
弘公常是经常无言(念佛),一坐半日,丰子恺也常常独处半日而无言。弘公每天太阳入山便入眠,睡前习惯于黑暗;于是丰子恺也常常在太阳下山后入睡。
“丰子恺变成弘一法师的影子了!”在上海文坛,便流行着这句话,学李叔同先生,岂止丰子恺一人?夏丐尊、刘质平、经子渊这些在俗的师友,谁不是或多或少在学着弘一法师呢?
弘公从温州到上海,在丰家住定,便和丰子恺研究“护生画”的设计工作。因为这些画,全是弘公授意他画的,画上的字,则由弘公书写,再加当时李圆净居士的选材,便构成僧俗三人的集体创作,在这一年深秋完成。
在上海这一段旅中岁月,是念佛、写护生画的词,偶尔也在市区的寺中听经。
当九月二十这天早晨,这是画家丰子恺提起来的——这一天不是弘公四十九岁的生日吗?因此,便联想到,六天后又是自已三十一岁的生日;于是,在日积月累的灵性交感与德行之光的照耀中,丰子恺的灵魂里有一种念头发生了。
他除了在暗中叫妻子去准备寿面、寿桃、素菜为弘公暖寿,他自己觉得在这几天一定要做些什么。弘一法师总不能老是住在他家啊!
“子恺!出家人是不过生日的!为了生死,又逢‘母难’,有什么心情做生日啊!可是,你既然费了心,便少花费些!我们在这儿诵诵经,为生者消愆与死者加被,也就心安理得了!”弘公已了解他学生的心意,再三叮咛。
“唔,法师!我的心意也是如此。”
“你这些日子为了佛法也够辛劳了,又放下你很多自己的事,事情固然功德无量,在我也就很惭愧!”
“哪里,法师。这也是我的心愿之一咧。哦——再过五六天,便是弟子的生日了。多少年来,受了法师这么多慈光的熏沐,我想,我也该做一个正式的佛弟子的。法师!能请您为我授皈依吗?”这一番话,居然说得这样嗫嚅,是画家丰子恺没想到的。说这话时,又回复到他十多岁时杭州读书时代面对着庄严慈爱的李叔同先生。但今天,李叔同先生已是“弘一法师”了。而那时候的丰仁,已成了今天的画家丰子恺,同时又是立达学园的负责人。
“子恺,你要皈依?”弘公显然是意外地高兴,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个小涡。
“是的,法师。我要正式皈依佛法!”
“很好,子恺!”
因此,待弘公生辰过后,子恺三十一岁生辰那天上午,师生二人便把备好的果品与香烛,在楼下“披霞娜”(钢琴)旁的一张桌上摆好,弘公说:“我们讽诵《地藏王本愿经》吧!”
于是,由子恺点起香,香云飘渺地开始缭绕。然后弘公翻出随身的《地藏经》来;子恺在自己的书架上取下另一本,师生二人,开始由弘公引声,唱一段佛曲:“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这柔美、悠扬的曲子,听来充满这静静的空间。无异令人首先皈投佛陀的怀抱。唱完了赞,便继续念了一些佛号,然后再翻开经文,朗朗爽爽地念下去……'在讽诵《地藏经》的过程中,他们停下来休息了片刻,后来,一直把经念完。末了,念“回向文”、“警众偈”、“三皈依”……这一部经完了,已快到十一点,看看时间,弘公说:“子恺,我们这便举行皈依式吧!”
“是的,法师!”子恺答得也很低沉。
“先上香啊!”
于是子恺把香燃了,插在香炉内,再回身到垫前,合掌长跪。
弘公将备好的“说皈依文”展开,面向子恺念道:“今有中华民国浙江省崇德县(即石门)信士丰仁子恺,于中华民国十七年九月二十六日正午,发菩提心,尽形寿,皈依三宝,永归佛道,并由沙门弘一演音代表本师释迦牟尼佛,授予皈依,取法名‘婴行’,而今之后,永志不渝。——祈诸佛菩萨慈悯纳受。……”师将简约的皈依文念完;依法授毕三皈依,向子恺说:“子恺!从今天起,你正式皈依佛门了。望你以已有的成就,护持佛法;并以已有的深愿,行持佛法;以所有的知识,宏扬佛法。……”
“是的,师父!”
“——在佛法上,有下列数事,要居士谨记!”弘公深沉而严肃地说:“第一、做一个佛弟子,不能在形式上接受了皈依仪式,便算完了!当你作为佛教的宏扬人以后,你的人格必先经过自我洗涤一番;过去的,譬如昨日死;以后,犹如今日生——直心是‘道’!婴行居士,请在任何情况下深深记牢,不要为习惯所欺,做欺心、欺人、蒙蔽良心的事;人做端正了,才是学佛的开始。
“第二、受过三皈,虽未受五戒,但要行持五戒。因为学佛,便是根本的‘净心’行为;净心的方法,便是‘持戒’,如若不持戒而学佛,去佛便路遥了。因此,盼望居士先从少分戒行开始律己,如居士者,不妨先从‘邪淫戒、偷盗戒、杀生戒……’持起,然后再扩及‘妄语戒、饮酒戒(丰嗜酒)’。在世间惟一难行的,不是杀生戒,也不是邪淫戒,而是妄语戒;有许多无辜的灾祸,不幸的纠纷,与悲惨的遭遇,都从‘妄语’而来。说到‘妄’,惟一能制持它的工夫,便是一颗诚心,对人对事的恭敬,不掉以轻心!
“第三、要试图放宽心量,包容世间的丑恶。人家赞美我,我心生欢喜,但不为欢喜激动;也许这欢乐之后,便是悲伤。人家辱骂我,我不加辩白,让时间去考验对方。如果在那种时空下,须要表白,最多也只能表白一次;对第二次,便会形成口舌的纷争。……“世间的形形色色,我们所爱的,所憎的,所苦的,所怕的,所愤的,所悲伤的,乃至令人难以忍受的烦躁、感受、接触,我们要学着试图包容:它们来了,我们淡然处之,它们从我们身边滑过,我们也不可幸灾乐祸。人生,便是一场既悲且喜的过程,但中间没有一件事足以任人们轻视;世间每一个动机,每一种事物形态,不管强者、弱者、女人、小孩,他们的心灵感受,都会发生不可想象的力量,原因是他们既是生物,自然有情感,有情感便有动力,有动力,便可毁灭事物,也可成就事物。复次,他们也有圣贤的情操,企图被尊重、被崇爱、被同情;但惟有一点,不愿被欺骗,不愿被蒙蔽;因此,他们那颗形式上是骄傲的心,在实质上,便是赤子之心。你欺骗一个小孩,如被他发现了,他小脑筋里,将永远拂不掉你丑恶的影子,即使你再神圣,再被人讴歌颂扬,也不能获得孩子的爱。当孩子的时代,没有名利观念。不晓得什么是利害,他只知道‘爱’。你对他一百件好,有一件欠诚心,欠情感,他一旦发觉,一切便完了!在佛法修持上,是善不抵恶的;在世间的名器上,是功不抵罪的……“因此,婴行啊,我们要学着包容一切,这样方能养成不分亲疏厚薄的悲心,才能平静地看世界。只有如此,人间才有无限的美丽展开;佛陀不在内,不在外,而在你的灵性中间;你的灵性有美可圈可点,世界自然有美皆备,无美不收。”
“子恺——,”弘公稍歇一下,又说:“你的世间成就,是我所不及的,但是,我们都是一样。都还需要试图学习,在学的过程中,才有善的累积。在树的年轮之外,那外围的粗皮,虽不美好,可是它有保护作用,但结果,它连烧火的价值也低微。仅仅那一点作用,也是功德无量呀!……”
这是弘一大师对他在家弟子丰婴行居士一番开示。
在情感上,受皈依时,都有痛哭的倾向。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人们在接受宗教信仰的一刹那,那种情感是如何地脆弱?子恺满眼润湿,浑身的热血沸腾,心灵颤栗;而弘公则悲欣兼有,感慨万状。以前丰子恺是他在家时所器重的学生。今天,丰婴行则是他佛殿前的白衣弟子,加上这一层的关系,使情感的成分,空间变大、变重。
弘公在试行断食后,也曾经把自己的名字,改为“李婴”,“婴”这个字,是“婴儿”,今天子恺的法名,定为“婴行”,是有其深意的。
当十余年后,在弘公六十岁生辰时,子恺有一封信给他的老师道:“……今为师六十寿辰,弟子敬绘《续护生画集》一册共六十幅,起草完成,聊供祝寿微忱。……回忆十余年前,在江湾寓所,得侍左右,欣逢师寿辰,后六日为弟子生辰,于楼下披霞娜旁,皈依佛法,多蒙开示,情景憬然在目,而今,天涯海角,欲礼座而未能。……弟子丰婴行顶礼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九月二十日。”
当丰子恺在家中皈依弘公以后,因为《护生画集》一直在积极绘制、设计中,而弘公也一直在他家住着。直到十一月底,那时弘公在丰子恺家中已住了两个多月,画集大部已绘就、写好,仅待接洽出版了。在出版方面,有夏丐尊居士,当然可以放心。在工作接近完了时,弘公听说无锡的尤惜阴居士又来上海了,他住在世界居士林,便择一天下午三点多钟,去居士林看尤居士。
正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阴”,世间哪有照着人们计划上的日程表过日子的事呢?当弘公到了居士林三楼,在一间小客房里看到当时著名佛学家尤雪行,不由得愣了愣。原来,客房里摆着不少行李,似乎尤居士将有一番远行。
“呀!尤居士,你有远行吗?”
雪行居士见弘公来到,伏地顶礼之后,便向师说:“还有谢仁斋居士哩,法师!”这时谢居士从另一间房里出来,向师顶礼。(谢与师亦相识,后亦出家。)“你们二位收抬行李到哪儿去啊?”弘公一眼看到谢仁斋居士,与尤雪行的行动似乎是一致的,有几分神秘的感觉。
“法师!我们在这儿候船,准备到暹罗去宏法,船票已经订好,明天便动身了!”
“你们要到暹罗宏法?真是功德无量!”弘公一听这两位居士要远去海外宏法,不由得心中一阵欢喜,便突然想到——到暹罗做一个化外之僧不也好吗?“那太好了,明天我也同你们一起去,方便吗?”
这两位远行的居士猛一听弘公也要随他们到海外宏法,心中当然欢喜万分,便道:“只要法师慈悲,我们万分欢迎,那么便请您准备动身吧!”
“好!”师与二位居士只在三言两语间,便决定离开上海南行,于是当下便与尤居士分手,回到子恺家中,先告诉子恺。他的学生听了一愕,但是再一想,弘公本来是一片云,到哪里不是一样呢?便再打电话给开明书局的夏丐尊,以及美专刘质平,然后,大家便忙着为弘公南下而准备起来。
其实,又有什么好准备的,弘公这一身无挂无碍,所谓准备,也不过把自己的意思向他的朋友、学生、弟子表白一番,其它时间,便是整顿行囊,买一点文墨纸张,再交代《护生画集》的出版和分发事宜。到第二天拂晓,便由子恺伴送,找黄包车拉到黄埔江码头,与尤雪行居士上了海轮。在船楼上的汽笛短声连连呼啸后,船舷缓慢地离岸,岸上的丐尊、子恺、质平……摇着手,与船上的弘公合掌相对,直到船速改快,岸上的人物逐渐模糊,这才到舱里……现在船行黄埔江中,约一小时后,由吴淞口纳入长江,到上午十时后,已在浩瀚无涯的大海上飘流了。
弘公想想这二十四小时内的际遇,不禁觉得哑然。所谓“朝宿苍梧,暮栖昆仑”,人生哪里有定所?
在海上飘了三天,船到厦门靠岸、卸货、下客;弘公因开船还有两三天,便到厦门大学创办人陈敬贤居士家中看看,这位陈居士昔年在杭州,与弘公有过从之缘,起先学禅,后归净土。
他见了弘公到厦门,不由得想到这真是厦门的福缘不浅,在中午斋宴时,陈居士说:“法师有缘到闽南来,也是地方的法缘,希望法师能留在这里宏法传教。”
“我本来是到暹罗去的,我还有同行的人呢!”
“法师去暹罗——那里是小乘佛教国家,可是佛法倒是兴盛的。法师!何乐而不为在这里为闽南众生播一些佛粮?而且,这里的佛教界对法师的渴望与景仰,是很迫切的!……”
师默然良久。
“这样也好,但我还是要与船上二位居士交代,即使如此,也要令他们扫兴呢。”
当弘公把留在厦门的意思告诉尤居士,请他们先走,弘公过些日子再去,那两位居士便扬帆海域。尤居士,若干年后便是驻锡马来亚,法名演本法师,谢仁斋居士也在不久出家,为寂云禅师。
弘公留在厦门后,便由陈敬贤居士介绍到当时颇负盛名的南普陀寺,在那里,他遇到太虚大师门下的芝峰法师——是弘公笔谈的好友,同时有大醒法师,有闽南名宿性愿法师,尤其在这里与芝峰法师如遇。
芝峰法师与大醒法师受太虚大师命,在这里主持闽南佛学院的教务。
在厦门,参访了当地著名的佛寺。栖息之所,则在闽南佛学院的小楼上。由于几位相契的道友挽留,弘公便滞留在厦门,终于打消去泰国的念头。
在闽南佛学院住过了一九二九年的春天,过的依然是禁足生活,平日是写经、念佛、整理院里古本藏经,加以编目校正。
这是弘公第一次到闽南,默默地过了三个多月。
这时候,弘公的友生经子渊、夏丐尊、刘质平、丰子恺、穆藕初、朱稣典、周承德,则为了大师行无所定,云水无踪,健康状况,又时好时坏,再加上日益风闻的灭佛风潮,时时蜂起,因此,征得弘公的同意,在丐尊故乡白马湖附近,觅地结庐三椽,作为弘公栖息处。这座小屋,直到一九二九年春末落成,也是大师五十岁时,它在等着大师游罢南闽归来。这座小屋,弘公以李义山诗句“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中的“晚晴”二字为题,题为“晚晴山房”。这算是大师一生惟一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