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丘水
鲍丘水从塞外来，南过渔阳县东，
鲍丘水出御夷北塞中，南流迳九庄岭东①，俗谓之大榆河②。又南迳镇东南九十里西密云戍西，又南，左合道人溪水③。水出北川，南流迳孔山西④，又历密云戍东，左合孟广水⑤。水出下⑥，甚层峻，峨峨冠众山之表⑦。其水西迳孔山南，上有洞穴开明，故土俗以孔山流称。水又西南至密云戍东，西注道人水，乱流西南迳密云戍城南，右会大榆河，有东密云⑧，故是城言西矣。大榆河又东南流，白杨泉水注之⑨。北发白杨溪、望离⑩，右注大榆河。又东南，龙刍溪水自坎注之⑪。大榆河又东南出峡，迳安州旧渔阳郡之滑盐县南⑫，左合县之北溪水。水出县北广长堑南⑬，太和中，掘此以防北狄。其水南流迳滑盐县故城东，王莽更名匡德也，汉明帝改曰盐田⑭，右承治⑮，世谓之斛盐城⑯，西北去御夷镇二百里。南注鲍丘水。
【注释】
①九庄岭：在今北京密云区北三十里。
②大榆河：鲍丘水流经九庄岭段的名称。当在今北京密云区北一带。
③道人溪水：在今北京密云区东北。
④孔山：《水经注疏》杨守敬按：“《河水注》有孔山，上有穴，如车轮三所。《易水注》有孔山，下有钟乳穴，上又有大穴，豁达洞开，此山亦其类也。”
⑤孟广（xíng）水：在河北。
⑥：山名。
⑦峨峨：高耸的样子。
⑧东密云：《水经注疏》杨守敬按：“三藏水详《濡水注》，在今承德府（今河北承德）东，正在此密云戍之东，盖即所谓东密云也。”
⑨白杨泉水：具体不详。
⑩望离：具体不详。
⑪龙刍溪水：具体不详。坎：《周易》八卦之一，为北方之卦。代指北方。
⑫安州：北魏皇兴二年（468）置，治方城（今河北隆化伊逊河东岸）。滑盐县：西汉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河北滦平南。东汉废。
⑬广长堑：当在今河北滦平一带。
⑭汉明帝：东汉明帝刘庄。
⑮右承：即尚书右丞。盐官。
⑯斛（hú）盐城：在今河北滦平南。
【译文】
鲍丘水
鲍丘水从塞外流来，往南流过渔阳县东面，
鲍丘水发源于御夷镇北塞，往南流经九庄岭东面，俗称大榆河。又往南流，从御夷镇东南九十里的西密云戍以西流过，又往南流，在左边汇合道人溪水。道人溪水发源于北川，往南流经孔山西面，又流经密云戍东面，在左边汇合孟广水。孟广水发源于下，山极峭峻，高高地超出众山之上。这条水往西流经孔山南面，山上有石洞，洞顶开口透光，因此，当地民间称之为孔山。水又往西南流到了密云戍以东，往西注入道人水，往西南乱流，经过密云戍城南，在右边汇合大榆河，因为有个东密云，所以称此城为西密云。大榆河又往东南流，有白杨泉水注入。白杨泉水发源北方的白杨溪、望离，在右边注入大榆河。大榆河又往东南流，有龙刍溪水从北方流来注入。大榆河又往东南流出峡谷，流经安州旧渔阳郡的滑盐县南面，向左流汇合了该县的北溪水。北溪水发源于县北的广长堑南面，太和年间挖掘此堑，目的在于防御北狄。溪水往南流经滑盐县老城东面，王莽时改名为匡德，汉明帝又改为盐田，是盐官右丞的治所，世人称之为斛盐城，西北离御夷镇二百里。溪水南流注入鲍丘水。
又南迳傂奚县故城东①，王莽更之曰敦德也。
【注释】
①傂（tí）奚县：东汉改虒奚县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北京密云区东北古北口内潮河西岸。
【译文】
鲍丘水又往南流经傂奚县老城东，王莽时更名为敦德。
鲍丘水又西南迳犷平县故城东①，王莽之所谓平犷也。又南合三城水②，水出臼里山③，西迳三城④，谓之三城水。又迳香陉山⑤，山上悉生槁本香⑥，世故名焉。又西迳石窟南，窟内宽广，行者依焉。窟内有水，渊而不流，栖薄者取给焉⑦。又西北迳伏凌山南⑧，与石门水合，水出伏凌山，山高峻，岩障寒深，阴崖积雪，凝冰夏结，事同《离骚》峨峨之咏⑨，故世人因以名山也。一水西南流注之，是水有桑谷之名⑩，盖沿出桑溪故也。又西南迳犷平城东南，而右注鲍丘水。
【注释】
①犷平县：西汉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北京密云区东北石匣一带。
②三城水：《水经注疏》熊会贞按：“三城水在鲍丘水之左，当增左字。”
③臼里山：当在今北京密云区一带。
④三城：《水经注疏》杨守敬按：“此必有三城之目，今脱。”
⑤香陉山：当在今北京密云区一带。
⑥槁本香：具体不详。
⑦栖薄者：栖息休止之人。栖，栖息。薄，通“泊”。停止，停泊。这里亦有休止义。
⑧伏凌山：亦称雾灵山。在今河北兴隆西北。
⑨《离骚》：《楚辞》篇名。屈原的代表作。表现了诗人忧国忧民、不肯与世沉浮的高尚精神，以及自己的政治理想不能实现的苦闷。
⑩桑谷：《水经注疏》熊会贞按：“㶟水注于延水，侧有桑林，时人亦谓为藂桑河。北土寡桑，至此见之，因以名焉。是水有桑谷之名，当亦然。《辽志》檀州有桑溪，即此也。”
【译文】
鲍丘水又往西南流经犷平县老城东面，就是王莽时的平犷。又往南流，汇合了三城水，三城水发源于臼里山，往西流经三城，称为三城水。又流经香陉山，山上遍长槁本香，因而得名。又往西流经石窟南面，窟内很宽广，过往行人常在此歇息。窟里面有个深潭，但不外流，留宿的人就靠潭水饮用。溪水又往西北流经伏凌山南面，与石门水汇合，石门水发源于伏凌山，山很高峻，岩壑间很冷，背阴一面的山崖积雪不消，夏天也还结冰，正如《离骚》所吟诵的一样，因此世人就称为伏凌山。有一条水往西南流，注入石门水，称为桑谷水，因为溪水从桑林旁流过，才有此名。又往西南流经犷平城东南，向右注入鲍丘水。
鲍丘水又东南迳渔阳县故城南，渔阳郡治也。秦始皇二十二年置①，王莽更名通潞，县曰得渔。
【注释】
①秦始皇二十二年：前225年。
【译文】
鲍丘水又往东南流经渔阳县老城南面，渔阳郡的治所就在这里。渔阳郡是秦始皇二十二年所置，王莽时改郡名为通潞，县名为得渔。
鲍丘水又西南流，公孙瓒既害刘虞①，乌丸思刘氏之德②，迎其子和，合众十万，破瓒于是水之上，斩首一万③。
【注释】
①刘虞：字伯安。东海郡郯县（今山东郯城北）人。东海王刘恭之后。初举孝廉，累迁至幽州刺史。劝课农桑，开渔盐之利。后与公孙瓒交恶，发兵攻之。兵败，被杀。
②乌丸：亦作乌桓。古时北方少数民族名。原是东胡族的一支，西汉初被匈奴击败，迁移到乌桓山，因以为名。汉建安十二年（207）曹操破乌桓，徙万余落至中原，逐渐与汉族和其他族人融合。
③斩首一万：事见《后汉书·公孙瓒传》：“乌桓峭王感虞恩德，率种人及鲜卑七千余骑，共辅南迎虞子和，与袁绍将麹义合兵十万，共攻瓒。兴平二年，破瓒于鲍丘，斩首二万余级。”
【译文】
鲍丘水又往西南流，公孙瓒杀害了刘虞，乌丸王感念刘虞的恩德，就去迎他的儿子刘和，合兵十万，在这条水上大败公孙瓒，斩首一万。
鲍丘水又西南历狐奴城东，又西南流注于沽河，乱流而南。
【译文】
鲍丘水又往西南流经狐奴城东面，又往西南流，注入沽河，往南乱流而去。
又南过潞县西①，
鲍丘水入潞，通得潞河之称矣，高梁水注之②。水首受㶟水于戾陵堰③，水北有梁山④，山有燕剌王旦之陵⑤，故以戾陵名堰。水自堰枝分，东迳梁山南，又东北迳刘靖碑北⑥。其词云：魏使持节、都督河北道诸军事、征北将军、建成乡侯、沛国刘靖⑦，字文恭，登梁山以观源流，相㶟水以度形势，嘉武安之通渠⑧，羡秦民之殷富。乃使帐下丁鸿⑨，督军士千人，以嘉平二年⑩，立遏于水⑪，导高梁河，造戾陵遏⑫，开车箱渠⑬。
【注释】
①潞县：东汉改路县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河北三河市西南。
②高梁水：三国魏时开车箱渠，导㶟水自今石景山南东接高梁水上源，又自今德胜门外分流东至北京通州东注入潞河。亦称高梁河。
③首受：源头接纳。戾（lì）陵堰：三国魏嘉平二年（250）刘靖主持修建。在今北京西石景山区永定河上，引水入车箱渠东注高梁河。
④梁山：在今北京石景山区。
⑤燕剌王旦：即刘旦。汉武帝之子。元狩六年（前117）封燕王。元凤元年（前80）以谋反罪下狱，自杀，谥剌。
⑥刘靖：字文恭。三国时沛国相（今安徽宿州）人。魏初为黄门侍郎，历迁庐江太守、尚书、河南尹。后为镇北将军、督河北诸军事，兴农事，修水利，边民惠之。卒后追赠征北将军，晋封建成乡侯爵。
⑦魏：此指三国魏。使持节：魏晋南北时朝，都督掌地方军政，为加强事权，朝廷常加给使持节的称号，授予诛杀二千石以下官吏的特权。征北将军：三国魏明帝太和中设置。与征东、征西、征南统称为四征将军，掌专征事务。沛国：东汉建武二十年（44）改沛郡置。治所在相县（今安徽淮北市相山区）。
⑧武安：即武安君白起，秦朝名将。郿（今陕西眉县）人。善用兵，以功封武安君。后击赵于长平，前后坑杀赵俘四十五万。通渠：开通水渠。此处郦道元认识可能有误。《水经注疏》杨守敬按：“《汉书·沟洫志》，太始二年，赵中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名曰白渠。若武安乃白起封号，此岂误以白渠为武安君所开乎？”
⑨丁鸿：字孝公。东汉颍川定陵（今河南郾城西）人。从桓荣受《欧阳尚书》，善辩论诘难。明帝时袭封为列侯。
⑩嘉平二年：250年。嘉平，三国魏齐王曹芳的年号（249—254）。
⑪遏（è）：通“堨”。堤坝，堰坝。
⑫戾陵遏：即上文的戾陵堰。
⑬车箱渠：在今北京西部。
【译文】
鲍丘水又往南流过潞县西面，
鲍丘水进入潞县境内，统称潞河，有高梁水注入。高梁水上游在戾陵堰从㶟水分流而出，北岸有梁山，山上有燕剌王刘旦的陵墓，因此称堰为戾陵堰。这条水从戾陵堰分出后，往东流经梁山南面，又往东北流经刘靖碑北面。碑文道：魏使持节、都督河北道诸军事、征北将军、建成乡侯、沛国刘靖，字文恭，登上梁山观望㶟水河道勘察地形地势，他赞扬武安君凿通水渠，羡慕秦国人民的富裕。于是派部下丁鸿率领一千多士兵，于嘉平二年拦河筑坝，疏通了高梁河，建造了戾陵堰，开凿了车箱渠。
其遏表云①：高梁河水者，出自并州②，潞河之别源也。长岸峻固，直截中流③，积石笼以为主遏④，高一丈，东西长三十丈，南北广七十余步。依北岸立水门，门广四丈，立水十丈。山水暴发，则乘遏东下⑤；平流守常⑥，则自门北入。灌田岁二千顷，凡所封地百余万田。至景元三年辛酉⑦，诏书以民食转广，陆废不赡⑧，遣谒者樊晨更制水门⑨，限田千顷，刻地四千三百一十六顷⑩，出给郡县，改定田五千九百三十顷。水流乘车箱渠，自蓟西北迳昌平，东尽渔阳潞县，凡所润含，四五百里，所灌田万有余顷。高下孔齐⑪，原隰底平⑫，疏之斯溉，决之斯散。导渠口以为涛门，洒滮池以为甘泽⑬，施加于当时，敷被于后世⑭。晋元康四年⑮，君少子骁骑将军、平乡侯弘⑯，受命使持节监幽州诸军事⑰，领护乌丸校尉、宁朔将军⑱。遏立积三十六载，至五年夏六月，洪水暴出，毁损四分之三，剩北岸七十余丈。上渠车箱，所在漫溢。追惟前立遏之勋，亲临山川，指授规略，命司马关内侯逄恽内外将士二千人⑲，起长岸，立石渠，修主遏，治水门，门广四丈，立水五尺，兴复载利，通塞之宜，准遵旧制，凡用功四万有余焉⑳。诸部王侯，不召而自至，襁负而事者（21），盖数千人。《诗》载经始勿亟（22），《易》称民忘其劳（23），斯之谓乎。于是二府文武之士（24），感秦国思郑渠之绩，魏人置豹祀之义，乃遐慕仁政，追述成功。元康五年十月十一日，刊石立表，以纪勋烈（25），并记遏制度（26），永为后式焉。事见其碑辞。又东南流，迳蓟县北，又东至潞县，注于鲍丘水。
【注释】
①遏表：堤坝的石碑。表，刻有文字或图案的石柱或石碑。
②并州：古州名，虞舜分冀东恒山之地为并州。
③直截：径直横断。
④石笼：元代王祯《王氏农书》中记载：用藤萝或木条编成，圈眼，大笼长二三丈，高四五尺，内装石块，用木桩钉住，接连绵延可用来抵御洪水奔浪。《水经注·济水一》亦载“以竹笼石葺土而为堨”之法。按：1998年长江抗洪，则更以铁笼装石头以塞决口。主遏：主堤坝。
⑤乘：凌越，漫过。
⑥平流守常：水流稳定时。
⑦景元三年：262年。景元，三国魏元帝曹奂的年号（260—264）。
⑧陆废：当为陆费，陆地出产的供消费的物品。赡（shàn）：丰足。
⑨谒者樊晨：具体未详。
⑩刻：通“剋”。限定，限制。
⑪孔齐：极其一致。孔，甚，很。
⑫原隰（xí）：广平与低湿之地。底平：致功而平，言可耕种。
⑬洒：水分流。滮（biāo）池：蓄水池。滮，蓄水，停水。
⑭敷被：（恩惠）流布覆盖。
⑮元康四年：294年。元康，西晋惠帝司马衷的年号（291—299）。
⑯君：此指刘靖。少子：小儿子。骁骑将军、平乡侯：刘弘的官名。
⑰幽州：汉武帝置十三州刺史部之一。东汉治所在蓟县（今北京西南）。
⑱领：汉代以后，以地位较高的官员兼理较低的职务，谓之“领”。也称“录”。护乌丸校尉：简称乌丸校尉。汉武帝时置，掌管乌桓、鲜卑少数民族事务的官员。宁朔将军：杂号将军。三国时魏置，两晋、南北朝、隋均沿置。
⑲司马：官名。掌军旅之事。关内侯：秦汉爵制。秦商鞅定二十等爵，以赏军功，第十九级为关内侯，地位次于列侯。因仅有侯爵，不予封邑，又因寄食于京畿关中地区，故称关内侯。逄恽（pánɡ yùn）：人名。具体不详。
⑳功：一个劳力一天的工作。
（21）襁（qiǎnɡ）负：用襁褓背负。事：劳作。这里指修造水利工程。
（22）《诗》载经始勿亟：《诗经·大雅·灵台》：“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经始勿亟，朱熹《诗集传》：“虽文王心恐烦民，戒令勿亟，而民心乐之，如子趋父事，不召自来也。”经始，经营。勿亟，不要着急。
（23）《易》称民忘其劳：《周易·兑卦》彖辞：“说以先民，民忘其劳。”民忘其劳，老百姓忘记了劳累。
（24）二府：丞相与御史二官署。
（25）纪：通“记”。记载，记录。勋烈：功绩，业绩。
（26）制度：规模，样式。
【译文】
修堰所立石碑的碑文说：高梁水出自并州，是潞河的分支。一条牢固的长堤，截断水流，以石笼为主坝，高一丈，东西长三十丈，南北宽七十多步。在北岸建了一道水门，宽四丈，又筑了一条长十丈的堰坝。山洪暴发时，水就漫过水坝东流而去；平常流量稳定时，就从北门流来。每年可灌溉农田二千顷，全部封地有一百多万亩。到了景元三年辛酉日，诏书中说，人民所需粮食增多，陆路运粮供应不上，派遣谒者樊晨改建水闸，把每年的农田限制在一千顷，从封地中划出四千三百一十六顷转交给郡县，改定封地为五千九百三十顷。水流沿着车箱渠，自蓟县西北流经昌平县，东至渔阳潞县为止，其间渠道所经四五百里，溉农田一万多顷。无论高处低处，都受其利，引水导流就可以灌溉，开口放水就会流散。打开渠口就涌进水浪，放出水流就成为甘泽，不但受益于当时，而且造福于后世。晋元康四年，刘君少子骁骑将军、平乡侯刘弘，被任命持节，监幽州诸军事的职务，领有护乌丸校尉、宁朔将军的职衔。筑堰后的三十六年，即元康五年六月，洪水暴发，堰坝被冲毁四分之三，只留下北岸的七十多丈。上段的车箱渠，到处水流横溢。刘弘追思先人筑堰的功绩，于是亲临现场，指导制订规划，命令司马关内侯逄恽率领内外将士二千人，砌造堤岸，建立石渠，修筑主堰，安装水闸，闸门宽四丈，高五尺，兴修这项水利工程时，凡有关疏导雍塞，便利灌溉的办法，都以原来的制度为准，整个工程耗费了四万多工。各部王侯，不召自来，连背着婴儿的妇女也来参加，人数多达几千。《诗经·大雅·灵台》说：动工了莫急躁，《周易·兑卦》说：人民忘记了劳累，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于是丞相、御史官署里的文武官员，联想到秦国人民追思郑国开渠的功绩，魏国人民感念西门豹立祠的义举，因而也十分钦仰这件利民的善政，觉得应当追述这项工程的成就。于是，在元康五年十月十一日，刻石立表，记述这件重大的功绩，并记载护堰的制度，作为后人遵守的准则。详情见碑文。高梁水又往东南流经蓟县北面，又往东流到潞县，注入鲍丘水。
又南迳潞县故城西，王莽之通潞亭也。汉光武遣吴汉、耿弇等破铜马、五幡于潞东①，谓是县也。屈而东南流，迳潞城南，世祖拜彭宠为渔阳太守，治此。宠叛，光武遣游击将军邓隆伐之②，军于是水之南。光武策其必败③，果为宠所破④，遗壁故垒存焉。
【注释】
①耿弇（yǎn）：字伯昭。扶风茂陵（今陕西兴平）人。光武即位，拜弇为建威大将军。铜马：即铜马军，新莽末年河北的农民起义军。当时河北起义军有铜马、大肜、高湖等，共数万人，以东山荒秃、上淮况等领导的铜马军为最强大。后被刘秀陆续击破。五幡（fān）：西汉末年一支农民起义军的称号。后为光武帝刘秀所破。
②游击将军邓隆：东汉将领。建武二年（26），为游击将军。时幽州渔阳、涿郡二郡举兵反，隆率军救援幽州刺史朱浮，败绩。
③策：揣度，卜测。
④果为宠所破：事见《后汉书·彭宠传》：“秋，帝使游击将军邓隆救蓟。隆军潞南，浮军雍奴，遣吏奏状。帝读檄，怒谓使吏曰：‘营相去百里，其势岂可得相及？比若还，北军必败矣。’宠果盛兵临河以拒隆，又别发轻骑三千袭其后，大破隆军。”
【译文】
鲍丘水又往南流经潞县老城西面，就是王莽时的通潞亭。汉光武帝派吴汉、耿弇等在潞县东部大败铜马、五幡等部，说的就是此县。鲍丘水又折向东南，流经潞城南面，世祖任彭宠为渔阳太守，郡治就设在这里。彭宠反叛，光武帝派游击将军邓隆去讨伐，他的军队就驻扎在这条水的南岸。光武帝占卜得知邓隆一定要失败，果然被彭宠打垮，那里还留有营垒的遗迹。
鲍丘水又东南入夏泽①，泽南纡曲渚十余里，北佩谦泽②，眇望无垠也。
【注释】
①夏泽：即夏谦泽。在今河北大厂回族自治县西北十五里夏垫镇附近。
②佩：古代指系于衣带的装饰品。从地图上可以看出，有些水域在地图上的位置就好像是装饰品一样，点缀在一些主干河道上。这里郦道元采用了比喻的手法，把这些点缀在主干河道上的水域看作是装饰品，用“佩”显得非常形象。谦泽：在今河北三河市境内。
【译文】
鲍丘水又往东南注入夏泽，夏泽南岸弯弯曲曲长达十余里，北面是谦泽，水面辽阔，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又南至雍奴县北，屈东入于海。
鲍丘水自雍奴县故城西北，旧分笥沟水东出，今笥沟水断，众川东注，混同一渎。东迳其县北，又东与泃河合①。水出右北平无终县西山白杨谷②，西北流迳平谷县③，屈西南流，独乐水入焉④。水出北抱犊固南⑤，迳平谷县故城东。后汉建武元年⑥，光武遣十二将⑦，追大枪、五幡及平谷⑧，大破之于是县也。其水南流入于泃，泃水又左合盘山水⑨。水出山上，其山峻险，人迹罕交，去山三十许里，望山上水，可高二十余里，素湍皓然，颓波历溪⑩，沿流而下，自西北转注于泃水。泃水又东南迳平谷县故城，东南与洳河会⑪。水出北山，山在傂奚县故城东南⑫，东南流迳博陆故城北⑬，又屈迳其城东，世谓之平陆城，非也。汉武帝玺书，封大司马霍光为侯国⑭。文颖曰⑮：博大陆平，取其嘉名而无其县，食邑北海、河东⑯。薛瓒曰⑰：按渔阳有博陆城，谓此也。今城在且居山之阳⑱，处平陆之上，匝带川流，面据四水，文氏所谓无县目，嘉美名也。洳水又东南流迳平谷县故城西⑲，而东南流注于泃河。泃河又南迳紻城东⑳，而南合五百沟水（21）。水出七山北，东迳平谷县之紻城南，东入于泃河。泃河又东南迳临泃城北（22），屈而历其城东，侧城南出。《竹书纪年》：梁惠成王十六年（23），齐师及燕战于泃水，齐师遁，即是水也。泃水又南入鲍丘水（24）。
【注释】
①泃（jū）河：俗名错河。源于今河北兴隆南之北三岔口，南流折而向西，经北京平谷区、河北三河市，至天津宝坻区入蓟运河。
②右北平：战国燕置。秦治所在无终县（今天津蓟州区）。无终县：战国燕置。后入秦，为右北平郡治。治所即今天津蓟州区。白杨谷：在今天津蓟州区一带。
③平谷县：西汉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北京平谷区西北十二里城子庄。
④独乐水：即独乐河。在今北京平谷区东北二十里，西南流然后转东南流为泃河。
⑤北抱犊固：当在今北京平谷区一带。
⑥建武元年：25年。建武，东汉光武帝刘秀的年号（25—56）。
⑦光武遣十二将：《水经注疏》熊会贞按：“范书《耿弇传》作十三，且明指十三人，并弇为十四。然《光武纪》作十二将，袁宏《后汉纪》同。”
⑧大枪：西汉末年的一支农民起义军。后为光武帝所破。
⑨盘山水：在今天津蓟州区西北盘山。
⑩颓波：向下流的水势。
⑪洳河：即今北京平谷区西北错河。
⑫傂（tí）奚县：东汉改虒奚县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北京密云区东北古北口内潮河西岸。
⑬博陆故城：在今北京密云区东南。
⑭霍光：字子孟。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西汉霍去病异母弟。以大将军大司马受遗诏辅佐幼主昭帝，昭帝崩，立昌邑王刘贺，以之淫乱，废之立宣帝。
⑮文颖：字叔良。南阳（今河南南阳）人。后汉末荆州从事，魏建安中为甘陵府丞。曾注《汉书》。
⑯食邑：指古代君主赐给臣下作为世禄的封地。北海：即北海郡。西汉景帝二年（前155）分齐郡置。治所在营陵县（今山东昌乐东南五十里古城）。河东：即河东郡。战国魏置，后属秦。治所在安邑县（今山西夏县西北十五里禹王城）。
⑰薛瓒：《汉书》颜师古注中收录有“臣瓒”注《汉书》。但臣瓒姓氏，历来学者考辨，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郦注屡作薛瓒，未知何据。
⑱今城在且居山之阳：《水经注疏》熊会贞按：“且居县为阳乐水所出，于延水所迳，去此甚远……作‘今城居山之阳’则合矣。”阳，山南水北为阳。
⑲洳水：即洳河。今北京平谷区西北错河。
⑳紻（yǎnɡ）城：即今北京平谷区西南英城乡。
（21）五百沟水：在今北京平谷区一带。
（22）临泃城：又名临渠城。石赵所置，因临泃水而名。在今河北三河市东南。
（23）梁惠成王十六年：前354年。梁惠成王，即魏惠王。
（24）泃（jū）水：即泃河。
【译文】
鲍丘水又往南流到雍奴县北，向东转弯，注入大海。
鲍丘水从前在雍奴县老城西北分出笥沟往东流，如今笥沟水已断流，许多东流的水就都合成一条了。鲍丘水又往东流经雍奴县北面，又往东流，与泃河汇合。泃河发源于右北平无终县西山的白杨谷，往西北流经平谷县，折向西南流，有独乐水注入。独乐水发源于北抱犊固南，流经平谷县老城东面。后汉建武元年，光武帝派出十二位大将，追击大枪、五幡诸部，直到平谷县，就在该县把他们打得大败。独乐水往南流注入泃水，泃水又在左边汇合了盘山水。盘山水发源于盘山上，山势险峻，人迹罕至，离山三十多里，远远望去，从二十多里高的山上，泻下一道白练般的飞瀑，山泉沿着溪涧顺流而下，从西北注入泃水。泃水又往东南流经平谷县老城，往东南与洳河汇合。洳河发源于北山，山在傂奚县老城东南，往东南流经博陆老城北面，又折向城东，有人称为平陆城，这是不对的。汉武帝下了诏书，把博陆封给大司马霍光，立为侯国。文颖说：博大而高平，取个美好的名字，但没有这么一个县，霍光的封地在北海、河东。薛瓒说：渔阳有博陆城，说的就是此城。现在城在且居山以南平坦的高地上，四面环水，文颖所说的，只取美称，实无县名，就指的是这个地方。洳水又往东南流经平谷县老城西面，往东南流，注入泃河。泃河又往南流经紻城以东，往南汇合了五百沟水。五百沟水发源于七山北麓，往东流经平谷县的紻城南面，往东注入泃河。泃河又往东南流经临泃城北面，转弯流过城东，沿着城边往南流去。《竹书纪年》载：梁惠成王十六年，齐军和燕军在泃水开战，齐军战败逃遁，说的就是这条水。泃水又往南流，注入鲍丘水。
鲍丘水又东合泉州渠口①，故渎上承滹沱水于泉州县②，故以泉州为名。北迳泉州县东，又北迳雍奴县东，西去雍奴故城百二十里。自滹沱北入其下，历水泽百八十里，入鲍丘河，谓之泉州口。陈寿《魏志》曰③：曹太祖以蹋顿扰边④，将征之，从泃口凿渠迳雍奴、泉州以通河海者也⑤。今无水。
【注释】
①泉州渠：在今天津东北。三国曹操为沟通潞河和泃河而凿。渠因在泉州县而名。
②泉州县：战国秦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天津武清区（杨村镇）西南城上村。汉属渔阳郡。
③陈寿：字承祚。巴西郡安汉县（今四川南充东北）人。有良史才，撰《三国志》，创三国并立之体例。
④曹太祖：即曹操。蹋顿：东汉时乌桓部落的首领。汉献帝时，丘力居死，从子蹋顿有武略，代立为王。后为曹操击败于柳城，斩之。
⑤泃（jū）口：泃河河口。
【译文】
鲍丘水又东流，汇合了泉州渠，泉州渠的旧道上游在泉州县承接滹沱水，因此以泉州来命名。渠水往北流经泉州县东面，又往北流经雍奴县东面，这里西距雍奴老城一百二十里。渠水从滹沱河分出往北流，经过一百八十里的水泽，注入鲍丘河，汇流处叫泉州口。陈寿《魏志》说：曹太祖因为蹋顿侵扰边境，准备出兵讨伐，于是以泃口为起点开渠，经过雍奴、泉州直通河海。现在这条渠道已经无水了。
鲍丘水又东，庚水注之①。水出右北平徐无县北塞中②，而南流历徐无山得黑牛谷水③，又得沙谷水，并西出山，东流注庚水。昔田子泰避难居之④，众至五千家。《开山图》曰⑤：山出不灰之木⑥，生火之石⑦。按《注》云⑧：其木色黑似炭而无叶，有石赤色如丹⑨，以二石相磨，则火发，以然无灰之木，可以终身，今则无之。其水又迳徐无县故城东，王莽之北顺亭也。《魏土地记》曰：右北平城东北百一十里有徐无城⑩。其水又西南与周卢溪水合⑪。水出徐无山，东南流注庚水。庚水又西南流，灅水注之⑫。
【注释】
①庚水：又名浭水。即今河北遵化、天津蓟州区之州河、河。
②徐无县：战国秦置，属右北平郡。治所在今河北遵化东。塞中：边塞之中。
③徐无山：在今河北遵化东。
④田子泰：即田畴，字子泰。右北平无终（今天津蓟州区）人。汉末董卓之乱，率宗族及附从者数百人入徐无山中。数年间聚众至五千余家。曹操北征，率众为向导。
⑤《开山图》：书名。又作《遁甲开山图》。是书所记皆天下名山及洪古帝王发迹之处。今存黄奭《汉学堂》辑本。
⑥不灰之木：燃烧后不会变成灰的树木。
⑦生火之石：相互摩擦会生火花的石头。
⑧《注》：《水经注疏》杨守敬按：“《开山图》有荣氏注。”
⑨丹：丹砂，朱砂。
⑩右北平城：即右北平郡的郡治。在今天津蓟州区。徐无城：徐无县的治所。在今河北遵化东。
⑪周卢溪水：在今河北遵化东。
⑫灅（lěi）水：即今河北遵化西沙河。
【译文】
鲍丘水又东流，有庚水注入。庚水发源于右北平徐无县北方的边塞，往南流经徐无山，接纳了黑牛谷水，又接纳了沙谷水，这两条水都发源于西方的山谷，往东流注入庚水。从前田子泰来这里避难，人数逐渐增至五千户。《开山图》说：山上长有一种树木，燃烧后无灰；山上有一种石头，可以打火。查考《开山图》的荣氏注说：这种树木呈黑色，样子像炭，没有树叶，石头红色如朱砂，两块石头相摩擦，就能发出火花，把无灰的木头点着，可以终日燃烧不灭，现在这种树木早已绝迹了。庚水又流过徐无县老城东面，徐无县就是王莽时的北顺亭。《魏土地记》说：右北平城东北一百一十里有徐无城。庚水又往西南流，与周卢溪水汇合。周卢溪水发源于徐无山，往东南流，注入庚水。庚水又往西南流，有灅水注入。
水出右北平俊靡县①，王莽之俊麻也。东南流，世谓之车軬水②。又东南流与温泉水合。水出北山温溪③，即温源也。养疾者不能澡其炎漂，以其过灼故也。《魏土地记》曰：徐无城东有温汤，即此也。其水南流百步，便伏流入于地下，水盛则通注。
【注释】
①俊靡县：西汉置，属右北平郡。在今河北遵化西北。
②车軬（fàn）水：今河北遵化一带。
③温溪：又名温源、温汤。《水经注疏》杨守敬按：“温泉今名汤河，源出遵化州（治今河北遵化）西北口外。”
【译文】
灅水发源于右北平俊靡县，就是王莽时的俊麻。水往东南流，人们称之为车軬水。灅水又往东南流，与温泉水汇合。温泉水发源于北山温溪，就是温泉的水源。但治病的人不能在泉水涌出处洗澡，因为太热的缘故。《魏土地记》说：徐无城东面有温汤，指的就是此泉。温泉水往南流了百步，就潜入地下，水大时就畅流注入灅水。
灅水又东南迳石门峡①，山高崭绝，壁立洞开，俗谓之石门口②。汉中平四年③，渔阳张纯反④，杀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纮⑤。中平五年，诏中郎将孟益率公孙瓒讨纯⑥，战于石门，大破之⑦。
【注释】
①石门峡：在今河北遵化西四十五里石门镇。
②石门口：即上文之石门峡。
③中平四年：187年。中平，东汉灵帝刘宏的年号（184—189）。
④张纯：东汉末渔阳（今北京密云区西南）人。与同郡张举举兵叛，举称天子，纯称弥天将军、安定王。寇略青、徐、幽、冀四州，杀掠吏民，所至残破。灵帝末，幽州牧刘虞募胡人斩纯首，北州乃定。
⑤刘政：东汉灵帝时右北平太守，被张纯等人所杀。其余不详。辽东：即辽东郡。战国燕置，治所在襄平县（今辽宁辽阳老城）。阳纮（hóng）：东汉灵帝时辽东太守，被张纯等人所杀。其余不详。
⑥中郎将孟益：东汉灵帝时为中郎将，中平五年（188）率部讨渔阳叛臣张纯，大破之。
⑦大破之：事见《后汉书·孝灵帝纪》。
【译文】
灅水又往东南流经石门峡，这里山极险峻，山峡两边陡峭如壁，中间开了个口，俗称石门口。汉中平四年，渔阳张纯谋反，杀了右北平太守刘政、辽东太守阳纮。中平五年，下诏命中郎将孟益率领公孙瓒讨伐张纯，两军在石门交战，大败张纯。
灅水又东南流，谓之北黄水，又屈而为南黄水。又西南迳无终山①，即帛仲理所合神丹处也②，又于是山作金五千斤以救百姓③。山有阳翁伯玉田④，在县西北有阳公坛社，即阳公之故居也。《搜神记》曰⑤：雍伯⑥，洛阳人，至性笃孝，父母终殁⑦，葬之于无终山，山高八十里，而上无水，雍伯置饮焉，有人就饮，与石一斗，令种之，玉生其田。北平徐氏有女⑧，雍伯求之，要以白璧一双，媒者致命，伯至玉田求得五双，徐氏妻之，遂即家。《阳氏谱叙》言⑨：翁伯是周景王之孙⑩，食采阳樊⑪，春秋之末，爰宅无终⑫，因阳樊而易氏焉。爱人博施，天祚玉田⑬，其碑文云：居于县北六十里翁同之山⑭，后潞徙于西山之下⑮，阳公又迁居焉，而受玉田之赐，情不好宝，玉田自去，今犹谓之为玉田阳。干宝曰⑯：于种石处，四角作大石柱，各一丈，中央一顷之地，名曰玉田，至今相传云。玉田之揭⑰，起于此矣，而今不知所在，同于《谱叙》自去文矣。
【注释】
①无终山：又名翁同山、阴山。在今天津蓟州区北，接玉田界。
②帛仲理：即帛和，字仲理。三国时人。师董奉学行气、辟谷术。传作神丹，服半剂，延年无极。以半剂作黄金五十斤，救惠贫病。
③作金五千斤以救百姓：《太平御览》：“《神仙传》云：仙人白仲理者，辽东人也，隐居无终山中，合神丹。又于山中作金五千斤，以救百姓。即此山也。”
④阳翁伯：传说中的神仙，会种玉。玉田：传说中产玉之田。
⑤《搜神记》：书名。晋干宝搜集古今怪异非常之事会聚成书。是我国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⑥雍伯：即阳翁伯。
⑦终殁（mò）：去世。
⑧北平：即北平郡。西晋改右北平郡置，属幽州。治所在徐无县（今河北遵化东）。北魏太平真君七年（446）废。
⑨《阳氏谱叙》：具体不详。
⑩周景王：姬姓，名贵。周灵王之子。
⑪食采：享用封邑的租赋。阳樊：一名樊，春秋周邑，后属晋。在今河南济源西南。
⑫爰宅：迁居。爰，变易。无终：即无终山。
⑬祚（zuò）：福。
⑭翁同之山：即上文之“无终山”。
⑮潞：西周时赤狄国。在今山西黎城南古城。战国时改置为潞县。
⑯干宝：字令升。东晋新蔡（今河南新蔡）人。官至著作郎。撰《搜神记》。
⑰揭：标志。
【译文】
灅水又往东南流，叫北黄水，又折向南流，称为南黄水。又往西南流经无终山，就是帛仲理配制神丹的地方，他又在这座山上炼制出五千斤黄金救济百姓。山上有阳翁伯的玉田，在县城西北，有阳公坛社，就是阳公的故居。《搜神记》说：雍伯，洛阳人，性孝顺，父母死后，埋葬在无终山，山高八十里，山上无水，雍伯常常在坟前放上水，有一个过路人喝了他的水，送了他一斗石头，叫他种到田里，不久，田里长出许多玉来。北平徐家有一个女儿，雍伯请媒人去求婚，徐家要他送一双白璧来定亲，媒人将徐家的要求告诉雍伯，雍伯到玉田收来五双白璧送去，徐家就把女儿嫁给他，从此雍伯就在无终山安家。《阳氏谱叙》说：翁伯是周景王的孙子，封于阳樊，春秋末年，迁居到无终山，因阳樊而改姓为阳。他怀着仁爱之心，普施众人，天帝因而将玉田赐给他，碑文说：阳公原来居住在县北六十里的翁同山，后来潞人迁居到西山下，阳公又迁居到这里，得到天帝所赐的玉田，阳公生性不贪财宝，玉田也就自然消失了，这地方如今仍叫玉田阳。干宝说：在种石的地方，四角竖着四根大石柱，各长一丈，石柱中央那块地广一顷，名叫玉田，至今还流传着这个称呼。玉田的标志，就是从此时开始的，但如今已不知所在了，干宝的记载与《谱叙》玉田自然消失的说法相同。
蓝水注之①。水出北山，东流屈而南，迳无终县故城东②，故城，无终子国也③。《春秋·襄公四年》④，无终子嘉父使孟乐如晋⑤，因魏绛纳虎豹之皮⑥，请和诸戎是也，故燕地矣。秦始皇二十二年灭燕⑦，置右北平郡，治此，王莽之所谓北顺也。汉世李广为郡，出遇伏石，谓虎也，射之饮羽⑧，即此处矣。《魏土地记》曰：右北平城西北百三十里有无终城。其水又南入灅水。灅水又西南入于庚水。《地理志》曰：灅水出俊靡县南，至无终东入庚水。庚水，世亦谓之为柘水也。南迳燕山下⑨，悬岩之侧有石鼓，去地百余丈，望若数百石囷⑩，有石梁贯之⑪。鼓之东南，有石援桴⑫，状同击势。耆旧言⑬，燕山石鼓，鸣则土有兵。庚水又南迳北平城西，而南入鲍丘水，谓之柘口。
【注释】
①蓝水：又名采亭桥河。即今河北玉田西兰泉河。
②无终县：战国燕置。后入秦，为右北平郡治。治所即今天津蓟州区。
③无终子国：即无终国。春秋山戎所建，初在今山西太原东，后迁今天津蓟州区。子国，无终国为子爵，故称。
④襄公四年：前569年。
⑤无终子嘉父：无终（山戎）国之君，名嘉父。孟乐：嘉父的大臣。
⑥魏绛：即魏庄子。春秋时晋国大夫。主张和戎，晋悼公采纳他的建议，派他与诸戎结盟。纳：进献。
⑦秦始皇二十二年：前225年。
⑧“汉世李广为郡”几句：《汉书·李广传》记载：“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矢，视之，石也。他日射之，终不能入矣。”李广，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西汉抗击匈奴之名将。饮羽，箭深入所射物体，中箭。羽，箭尾上的羽毛。
⑨燕山：即今河北东北部燕山山脉。自潮白河河谷以东，历今玉田、唐山丰润区东至山海关入海。东西走向，蜿蜒数百里，海拔400—1000米。山中多隘口，历来为南北交通要孔。
⑩石囷（qūn）：圆形谷仓。
⑪石梁：石桥。
⑫石援桴（fú）：“石”后脱“人”字，当为“石人”。援，持，拿。桴，槌。
⑬耆（qí）旧：老人。
【译文】
灅水到了这里，有蓝水注入。蓝水发源于北山，往东流，又转弯往南流经无终县老城东面，老城原属无终子国。《春秋·襄公四年》记载，无终国君嘉父派孟乐出使晋国，通过魏绛献上虎豹皮，请求晋侯与戎族各部议和，这一带原属燕国领地。秦始皇二十二年，灭了燕国，设置右北平郡，郡治就在这里，王莽时称为北顺。汉时李广任郡守，一次出行，看到一块半隐半现的岩石，误以为虎，一箭射去，羽箭深深地穿进岩石中，就是在这地方。《魏土地记》说：右北平城西北面一百三十里有无终城。蓝水又南流，注入灅水。灅水又往西南流，注入庚水。《地理志》说：灅水发源于俊靡县以南，到无终县往东注入庚水。庚水，世人又称柘水。庚水往南流经燕山下，一处悬崖旁有石鼓，离地一百多丈，望去有如可装数百石粮食的圆形大粮仓，底下横搁着一根石梁。石鼓东南面有块岩石如人举着鼓槌击鼓的样子。老人传说，燕山上的石鼓响起来，就有兵灾。庚水又往南流经北平城以西，往南注入鲍丘水，汇流处叫柘口。
鲍丘水又东迳右北平郡故城南，《魏土地记》曰：蓟城东北三百里有右北平城①。
【注释】
①蓟城：即蓟县。秦置，属上谷郡。治所在今北京西南隅。
【译文】
鲍丘水又往东流，经右北平郡老城南，《魏土地记》说：蓟城东北三百里有右北平城。
鲍丘水又东，巨梁水注之①。水出土垠县北陈宫山②，西南流迳观鸡山③，谓之观鸡水④。水东有观鸡寺⑤，寺内起大堂，甚高广，可容千僧，下悉结石为之，上加涂塈⑥，基内疏通，枝经脉散，基侧室外，四出爨火⑦，炎势内流，一堂尽温。盖以此土寒严，霜气肃猛，出家沙门⑧，率皆贫薄，施主虑阙道业⑨，故崇斯构，是以志道者多栖托焉。其水又西南流，右合区落水⑩。水出县北山，东南流入巨梁水。巨梁水又南迳土垠县故城西，左会寒渡水⑪。水出县东北，西南流至县，右注梁河⑫。梁河又南，涧于水注之⑬。水出东北山，西南流迳土垠县故城东，西南流入巨梁水。巨梁水又东南，右合五里水⑭。水发北平城东北五里山⑮，故世以五里名沟，一名田继泉⑯。西流南屈，迳北平城东，东南流注巨梁河，乱流入于鲍丘水。自是水之南，南极滹沱，西至泉州、雍奴⑰，东极于海，谓之雍奴薮⑱。其泽野有九十九淀⑲，枝流条分，往往迳通，非惟梁河、鲍丘归海者也。
【注释】
①巨梁水：即今河北玉田东南之还乡河，为蓟运河支流。
②土垠县：西汉置，属右北平郡。治所在今河北唐山北丰润区银城铺。陈宫山：即今河北遵化东南四十五里华山。
③观鸡山：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北。
④观鸡水：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北。
⑤观鸡寺：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北四十里。
⑥涂塈（jì）：用泥涂抹屋顶或墙壁。亦泛指涂饰修缮。塈，以泥涂屋顶。
⑦爨（cuàn）火：灶火。
⑧沙门：佛教僧侣。
⑨施主：和尚或道士称施舍财物给佛寺或道观的人。阙：缺失，耽误。
⑩区落水：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北。
⑪寒渡水：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东北，为还乡河支流。
⑫梁河：古巨梁水。即今河北唐山丰润区、玉田二地间之还乡河。
⑬涧于水：在今河北唐山丰润区东北，为还乡河支流。
⑭五里水：即今河北玉田东沙流河。
⑮五里山：今河北玉田东北。
⑯田继泉：五里水的别名。
⑰泉州：即泉州县。战国秦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天津武清区（杨村镇）西南城上村。雍奴：即雍奴县。西汉置，属渔阳郡。治所在今天津武清区（杨村）西北土门楼村。
⑱雍奴薮（sǒu）：在今天津武清区内。薮，湖泽。亦指水少而草木丰茂的沼泽。
⑲泽野：水泽原野。淀：浅的湖泊。
【译文】
鲍丘水又东流，有巨梁水注入。巨梁水发源于土垠县以北的陈宫山，往西南流经观鸡山下，称为观鸡水。观鸡水的东面有观鸡寺，寺内的殿堂高大宽敞，可以容纳一千名僧人，地面全由石板铺成，屋顶的缝隙都涂了泥，地基下面布满通道，犹如经脉分布于四面八方，室外殿基四面有灶口可烧火，热气从灶口流进通道，整个堂内就都暖和了。因为这一带气候寒冷，霜气逼人，出家的僧人大都贫穷，施主怕影响他们修道，所以把这座殿堂造得特别高大，因而有心修道的人很多都到这里来栖身。观鸡水又往西南流，向右流汇合了区落水。区落水发源于土垠县北山，往东南流入巨梁水。巨梁水又往南流经土垠县老城西面，在左边汇合了寒渡水。寒渡水发源于土垠县东北，往西南流到县城，在右边注入梁河。梁河又往南流，有涧于水注入。涧于水发源于东北山，往西南流经土垠县老城东面，往西南流，注入巨梁水。巨梁水又往东南流，在右边汇合了五里水。五里水发源于北平城东北面的五里山，因此世人就称为五里水，又名田继泉。五里水往西流，又转弯往南流经北平城东面，往东南注入巨梁河，乱流注入鲍丘水。自鲍丘水以南，南到滹沱河，西至泉州、雍奴，东到大海，叫雍奴薮。原野间沼泽相连，有九十九个湖荡，支流纵横交错，处处相通，流到大海的，并非只有梁河和鲍丘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