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东西水门记
并序
公时佐董晋,在汴州作。陈后山云:“退之作记,记其事耳;今之记,乃论也。”以后山语观公诸记,信然。〔补注〕吴汝纶曰:词但用东汉金石体,而骏迈完固,乃古今无类。又曰学韩公不从此入,不能得其雄骏。
贞元十四年正月戊子,陇西公命作东西水门¹,越三月辛巳朔,水门成。三日癸未,大合乐,设水嬉,会监军军司马宾佐僚属将校熊罴之士,肃四方之宾客以落之。士女和会,阗郭溢郛。既卒事,其从事昌黎 韩愈请纪成绩。其词曰:
¹或无“陇西”二字,非是。董晋本仲舒之裔,自广川徙陇西,故云。
维汴州 河水自中注,厥初距河为城¹,其不合者,诞寘联锁于河²,宵浮昼湛,舟不潜通³;然其襟抱亏疏,风气宣泄⁴,邑居弗宁,讹言屡腾;历载已来,孰究孰思。皇帝御天下十有八载,此邦之人,遭逢疾威,嚚童噭嘑⁵,劫众阻兵⁶,懔懔栗栗,若坠若覆。时维陇西公受命作藩,爰自洛京,单车来临⁷。遂拯其危⁸,遂去其疵;弗肃弗厉,薰为大和;神应祥福,五谷穰熟。既庶而丰,人力有余;监军是咨,司马是谋⁹;乃作水门,为邦之郛;以固风气,以闬寇偷¹⁰。黄流浑浑¹¹,飞阁渠渠¹²,因而饰之,匪为观游。天子之武,维陇西公是布;天子之文,维陇西公是宣¹³。河之沄沄,源于昆仑;天子万祀,公多受祉。乃伐山石,刻之日月,尚俾来者,知作之所始。
¹“距”,或作“拒”。
²“不合”,或作“弗合”。〔补注〕李松寿曰:河水流贯城中。“不合”,谓城垣阙处。
³“湛”,或作“沈”。“舟不”,方作“舟用”,方并从石本。今按上下文意,盖言置锁虽足以禁舟之潜通,然未免亏疏宣泄之患;故须作水门耳。诸本作“舟不潜通”者是也。今上文既言“置锁”,而下文乃云“舟用潜通”,则是“锁”为虚设,而其下句亦不应著“然”字矣。若以为误,则石本乃当时所刻,不应有误;然亦安知非其书者之误,刻者之误?况或非所亲见,则又安知非传者之误耶?其说之未尽者,又见于溪堂、盘谷等篇,览者详之。〔补注〕按:城垣不合处,自设联锁,则寇偷之舟不敢驶行无忌,只用潜通。从石本作“用”字为是。
⁴〔补注〕曾国藩曰:汴州之有河水,犹襟带然,无门以阑之,故亏疏宣泄。
⁵“噭”,音叫。〔补注〕陈景云曰:“嚚童”,谓李迺。
⁶〔补注〕孙葆田曰:贞元十二年,宣武军节度使李万荣卒,子迺自为兵马使。左传“阻兵无众”,“阻”,恃也。
⁷〔补注〕孙葆田曰:晋自东都留守移镇宣武。
⁸“拯”,或作“持”。
⁹诸本及石本皆有此二句,方从阁本删去,云:阁本盖公晚年所定,当从之。今详此二语,疑后人恶“监军”二字而删之耳。方氏直谓阁本为公晚年所定,不知何据而云然。以今观之,其舛误为最多,疑为初出未校之本,前已辨之详矣。大抵馆阁藏书,不过取之民间,而诸儒略以官课校之耳,岂能一一精善过于私本?世俗但见其为官本,便尊信之,而不复问其文理之如何,已为可笑;今此乃复造为改定之说以钳众口,则又可笑之甚也。
¹⁰“闬”,或作“扞”。
¹¹“浑”,胡本切。
¹²〔补注〕旧注:“黄流”,黄河也。“渠渠”,大也。
¹³“文”,方从石、阁、蜀本作“醇”。今按:此记方氏多从石本,石本固当据信,但上条用字大误,而此“醇”字亦未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