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布栾布列传赞
二布合传，不可得其故。及读至赞，始知是史公快写胸臆。只是贤者必自重其死，又“有时不自重其死”，二意也。
以项羽之气，（加此五字，止为欲写成“壮士”一句也，可悟措笔之法矣。）而季布以勇显于楚¹，身屦军搴旗者数矣²，可谓壮士。（如此写成季布壮士，却止欲写其“不死”也，可悟措笔之法矣。）然至被刑戮，为人奴而不死，何其下也！（故作骂笔，下更屈曲与之申白。）彼必自负其材，故受辱而不羞，欲有所用其未足也³，故终为汉名将。贤者诚重其死。（其言重重沓沓，不啻若自口出。）夫婢妾贱人感慨而自杀者⁴，非能勇也，其计划无复之耳⁵。（又反言之，乃愈益明。想史公，作此赞时，最快意。）栾布哭彭越⁶，趣汤如归者⁷，彼诚知所处，不自重其死⁸。（又写一不重其死人，大奇！）虽往古烈士，何以加哉！（史公凡于人隐忍不死时，必留连不置口，却从不曾说到死，又实不足重一意，故知此赞，是其得意煞时。）
【注释】
¹季布：项羽将，曾多次困窘刘邦。刘邦灭羽后，以千金重赏求捕季布。季布自髡钳，衣褐衣卖至朱家为奴。朱家劝汝阴侯滕公说服刘邦赦布，召拜为郎中。布以任侠著名，重然诺。楚人有“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之谚。
²屦：践踏。据裴骃《史记集解》引徐广曰：“屦，一作“屡”，一曰“覆＇。”司马贞《史记索隐》按：“下云“蹇旗＇，则“覆军＇为是。”蹇（qiān率）：通“褰”，提起、揭起。
³欲有所用其未足也：想发挥他的还没有施展出来的抱负。
⁴感慨面自杀：感到一点愤慨因而就自杀。
⁵无复之耳：没有其他出路罢了。之：往，指出路。
⁶栾布：少时为酒家佣人，又被卖为奴。后为梁王彭越的大夫。彭越死。布独往哭祭，被捕将烹，布一席话得赦，拜为部尉。吴楚七国乱时，以军功封鄃侯。
⁷趣汤如归：言栾布赴烹刑视死如归。趣：通“趋”，奔赴。汤：沸水。
⁸重：爱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