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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乐 南昌生日
长寿乐 南昌生日¹
微寒应候，望日边、六叶阶蓂初秀²。爱景欲挂扶桑³，漏残银箭⁴，杓回摇斗⁵。庆高闳此际⁶，掌上一颗明珠剖⁷。有令容淑质，归逢佳偶⁸。到如今，昼锦满堂贵胄⁹。 荣耀，文步紫禁¹⁰，一一金章绿绶¹¹。更值棠棣连阴¹²，虎符熊轼¹³，夹河分守¹⁴。况青云咫尺¹⁵，朝暮重入承明后¹⁶。看彩衣争献¹⁷，兰羞玉酎¹⁸。祝千龄，借指松椿比寿¹⁹。
【校记】
此词底本失载，原载新编通用启札截江网卷六，全宋词据以录入。王本云：“此首原题撰人为易安夫人，宋人未见有以此呼清照者，未知有误否。翰墨大全有延安夫人、易少夫人，俱仅一字之异。”均案：宋 赵令畤侯鲭录载有延安夫人更漏子词，云：“延安夫人系苏丞相 子容之妹也，有寄季玉妹更漏子词。”又翰墨大全后丙集卷四有临江仙 立春寄季顺妹一首；彤管遗编后集卷十二除更漏子 寄季玉妹外，尚有鹊桥仙寄季顺妹、踏莎行 寄姊妹二首，皆闺中应酬之作。张邦基墨庄漫录云：“延安夫人 苏氏，丞相子容妹，曾子宣内也。有词行于世。或以为东坡女弟，适柳子玉者所作，非也。”苏丞相 子容即苏颂，泉州南安人，与苏轼同时，曾创制浑天仪，哲宗 元祐五年（一〇九〇），拜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其妹延安夫人，能词。墨庄谓为“曾子宣内”，大误。子宣名布，夫人乃魏泰妹玩，字玉汝，史称魏夫人，工词，常与易安并称，此词非魏玩作可知。至延安夫人是否作此词，殊可疑。
至于易少夫人，见翰墨大全丁集卷十四及彤管遗编后集卷十二，有临江仙（咏熟水）、又（咏熟水话别）。后一首与前一首衔接，不著撰人，全宋词案：“疑以作无名氏词为是。”以上二首，别见历代诗余卷三十八，题作刘鼎臣妻作。由是观之，本篇非易少夫人作亦可知。
近年济南 刘瑜先生从明手抄本诗渊影印本第六册第四五五七页发现此词，调下题作“冬寿太守”，署“宋 延安夫人”。中有异文及脱文。“摇斗”作“瑶斗”，“淑质”作“淑德”，“禁”上脱“紫”字，“金章”误作“今章”，“入”上脱“重”字，“借指”作“共指”。
均案：查诗渊此页影印件，长寿乐前有失调名词，中云“间世挺生贤哲，贾马文章，清俊推太守”；其后有宋 仲殊满庭芳，下阕云：“此日中吴太守，看看秉廊庙钧衡。”再下有宋 张时甫失调名“寿平江 陈守”，云：“人言太守是龚 黄。”综观前后数词，寿主皆为太守，故此词亦误题“冬寿太守”。又此词上阕云：“有令容淑质，归逢佳偶。”谓寿主貌美而贤，所嫁为佳偶。此可证明寿主为女性而非太守。
又黄墨谷重辑李清照集附重辑漱玉词校勘记云：“此词仅见截江网，全宋词载之，风格、笔调均不类清照其他慢词，兹不录。”均案：况周颐蕙风词话云：“寿词难得佳句，尤易入俗。”如辛弃疾感皇恩 滁州寿范倅第二首云：“七十古来稀，人人都道，不是阴功怎生到。”又庆婶母王恭人七十云：“满床靴笏，罗列儿孙新妇。”又寿铅山陈丞及之云：“冠冕在前，周公拜手，同催班鲁公后。”风格笔调全不似其摸鱼儿、贺新郎诸什。岂能谓非稼轩词乎？清照此词当不例外。
均又案：钦定词谱此调仅收柳永一首，末注：“独见乐章集，宋元人无填此调者。”可见馆臣犹未见清照此词。
【笺注】
¹此词盖为韩肖胄母文氏而作。文氏，名相彦博孙女。南昌，乃夫人诰命。绍兴三年（一一三三），韩肖胄奉命使金，宋史本传载：“母文语之曰：‘汝家世受国恩，当受命即行，勿以我老为念。’帝称为贤母，封荣国夫人。”清照此时有上枢密韩公诗，序称“有易安室者，父、祖皆出韩公门下”，有此渊源，故当其母生日，上此寿词。因附此词于绍兴二年（一一三二），待考。
²微寒二句：日边，指帝王身边。李白行路难其一：“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王琦注引宋书：“伊挚将应汤命，梦乘船将过日月之旁。”秦观千秋岁词：“日边清梦断，镜里朱颜改。”六叶阶蓂，白虎通 符瑞篇：“蓂荚者，树名也，月一日一荚生，十五日毕。至十六日，一荚去。故夹阶而生，以明日月也。”此谓南昌夫人初冬月之初六日生于帝京。
³爱景句：言出生时刻在冬日黎明。爱景，指冬日。景，通影。梁 康孟咏日应赵王教诗：“相欢承爱景，共惜寸阴移。”扶桑，传说中神树。山海经 海外东经：“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在黑齿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淮南子 天文训：“日出于旸谷，浴于咸池，拂于扶桑，是谓晨明。”文选 思玄赋注引十洲记释“扶桑”云：“叶似桑树，长数千丈，大二十围，两两同根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之扶桑。”
⁴漏残句：谓更漏将残、东方欲晓之时，南昌郡君将降生。漏，又称银漏，古计时器，壶中置银箭，箭上有刻划标志时辰。李白乌栖曲：“银箭金壶漏水多，起看秋月坠江波，东方渐高奈乐何！”宋 欧阳修渔家傲：“良宵短，人间不合催银箭。”
⁵杓回摇斗：谓斗柄北指，天下将冬。摇斗不通，据明钞诗渊，当作“瑶斗”。史记 天官书 索隐引春秋运斗枢释北斗七星曰：“第一至第四为魁，第五至第七为标，合而为斗。”宋史 乐志 鼓吹下奉禋歌：“斗转参横将旦。”杓，即“标”，亦称斗柄。鹖冠子 环流：“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此处当指冬。
⁶高闳：高门，指贵族。佩文韵府引丁松定婚启：“既袭祥于吉卜，用委币于高闳。”
⁷掌上句：喻被珍爱之儿女。梁 吴均碎珠赋：“又闻珩璧之独照，不见掌上之明珠。”江淹伤爱子赋：“曾悯怜之惨凄，痛掌珠之爱子。”唐 白居易哭崔儿诗：“掌珠一颗儿三岁，鬓雪千茎父六旬。”
⁸归逢佳偶：归，女子出嫁曰归。李清照金石录后序：“余建中辛巳，始归赵氏。”佳偶，指南昌夫人之夫韩治。治，字循之，忠彦子，琦孙。熙宁八年八月，赐进士出身。元祐中，累官左朝散郎、秘阁校理；七年，为太常丞。绍圣四年，知邢州。元符元年，提点京西刑狱；二年，召为吏部郎中。崇宁三年，入党籍；五年，与知州差遣。寻为太仆少卿知相州，以疾丐祠，由其子肖胄代之。人谓其有家学。见宋史翼卷四。
⁹昼锦句：韩肖胄曾祖韩琦守相州，作昼锦堂，欧阳修为之作相州昼锦堂记。宋史 韩肖胄传云：“琦守相，作昼锦堂，治（肖胄父）作荣归堂，肖胄又作荣贵堂。三世守乡郡，人以为荣。”
¹⁰紫禁：皇宫。文选谢庄宋孝武宣贵妃诔“收华紫禁”李善注：“王者之宫，以象紫微，故谓宫中为紫禁。”紫微垣，星座名。唐 皇甫曾早朝日寄所知诗：“长安岁后见归鸿，紫禁朝天拜舞同。”
¹¹金章绿绶：谓佩以绿色绶带之金印。汉书 百官公卿表：“相国，丞相，皆秦官，金印紫绶。高帝即位，更名相国，绿绶。”颜师古注“银章青绶”引汉旧仪：“其文曰章，为刻曰某官之章也。”唐 杜甫奉寄章十侍御诗：“淮海 惟扬一俊人，金章紫绶照青春。”此处泛指高官。案：韩琦、忠彦皆位至宰相。忠彦弟端彦官右赞善大夫，纯彦官至徽猷阁直学士，粹彦为吏部侍郎，终龙图阁学士；嘉彦尚神宗女齐国公主，拜驸马都尉，终瀛海军承宣使。见宋史韩琦传。而韩治位至太仆少卿，肖胄后仕至端明殿学士，宋史亦有传。
¹²棠棣：诗 小雅 常棣序：“棠棣，燕兄弟也。”三国 曹植通亲亲表：“中咏棠棣，匪他之戒；下思伐木，友生之义。”宋史 韩肖胄传：“寻奉祠，与其弟膺胄居于越几十年。事母以孝闻，弟不至不食，所得恩泽，皆先给宗族。”又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十五谓肖胄使金时，诏肖胄官子孙七人，“时肖胄长子右奉议郎协提举浙东茶盐，乃诏肖胄次子右通直郎郴……各于寄家处添差通判……”以上，皆可见“棠棣连阴”。
¹³虎符熊轼：虎符，即兵符，古代调兵的信物。史记 文帝纪：“三年九月，初与郡国首相为铜虎符、竹使符。”集解引应劭曰：“铜虎符第一至第五，国家当发兵，遣使者至郡合符，符合乃听受之。”熊轼，状如熊形之车前横木。后汉书舆服志上：“公、列侯安车，朱班轮，倚鹿较，伏熊轼。”后多指代公卿及郡守。杜甫奉赠萧十二使君诗：“鹏图仍矫翼，熊轼且移轮。”
¹⁴夹河分守：汉书 杜周传：“及久任事，历三公，而两子夹河为郡守。”河，指黄河。宋史 韩肖胄传载，徽宗朝，“时（韩）治守相州，请祠。肖胄因乞补外侍疾，诏除直秘阁、知相州，代其父任”。相州，今安阳，在黄河以北。
¹⁵青云咫尺：喻转眼高升。史记 范睢传：“须贾顿首言死罪，曰：‘贾不意君能自致于青云之上。’”南齐 孔稚圭北山移文：“度白雪以方絜，干青云而直上。”
¹⁶承明：承明庐，汉 承明殿旁屋，侍臣值宿所居；一作著作之所。汉书 严助传武帝赐书：“制诏会稽太守，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怀故土，出为郡吏。”注引张晏曰：“承明庐，在石渠阁外。”汉 班固西都赋：“内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三国 曹植赠白马王彪诗：“谒帝承明庐，逝将归旧疆。”此谓早晚将朝见帝王。
¹⁷彩衣：艺文类聚卷二十：“列女传曰：‘老莱子孝养二亲，行年七十，婴儿自娱，著五色彩衣，尝取浆上堂，跌仆，因卧地为小儿啼，或弄乌鸟于亲侧。’”此言肖胄“事母以孝闻”，见本传。
¹⁸兰羞玉酎：兰羞，美好菜肴。梁 萧纲九日侍皇太子乐游苑诗：“兰羞荐俎，竹酒呈芬。”玉酎，美酒。说文：“酎，三重醇酒也。”段注：“广韵作‘三重酿酒’，当从之。谓用酒为水酿之，是再重之酒也。次又用再重之酒为水酿之，是三重之酒也。”唐祭大社乐章：“蕙馥雕俎，兰芬玉酎。”
¹⁹松椿比寿：诗 小雅 天保：“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庄子 逍遥游：“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宋 晏殊拂霓裳词：“今朝祝寿，祝寿数，比松椿。”
均案：此为寿词。宋 张炎词源卷下：“难莫难于寿词，倘尽言富贵则尘俗，尽言功名则谀佞，尽言神仙则迂阔虚诞。当总此三者而为之，无俗忌之辞，不失其寿可也。”清照此词，可谓合作。又沈义父乐府指迷：“寿曲最难作，切宜戒寿酒、寿香、老人星、千春百寿之类。须打破旧曲规模，只形容事业才能，隐然有祝颂之意方好。”所言亦与清照此词相符。词中多写事业才能，诚为难能可贵也。
